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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 Art Online
Progressive: Curable P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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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原 礫
插画：ab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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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官网 日暮樱花
翻译：桐坂亚麻
校对：SAWAHIRO rkl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止一切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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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本翻译严禁转载至轻之国度
本文首发于拉斯工作间（rath.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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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说明：
本短篇为《剧场版刀剑神域Progressive2-黯淡黄昏的谐谑曲》电影BD特典短篇小说，
讲述的剧情接续剧场版SAOP1原创角色米特在那之后的故事，没看过SAOP1会难以读懂剧情，
同时建议阅读过SAOP1附赠特典小说后阅读本篇。
6.26 更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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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瞬之间，米特的虚拟角色像是昏倒般脱了力，她背靠石墙向着广场的地面滑坐而下。
随后她合上双目，枯瘪的嘴唇久久地吐着气，仿佛要将肺中清干抹净，紧接着又长吸一口冷气直至肺部再无余地。
究竟有多久没像这样深呼吸了呢，现在的感觉就像把积攒至今的喉中异物都彻底排解了。
如今这片南北偏长的艾恩葛朗特第一层Boss房间中空无一人，更不见怪物。
距第一层Boss《狗头人领主伊尔方》被成功讨伐已经过去了近半小时，现场除米特外的攻略团员们都早已解散。
大部分人都从南面的入口大门离开，应该是打算直接照原路爬下迷宫区，返回托尔巴纳镇。
尽管从北面的螺旋阶梯上到第二层，前往主城区乌尔巴斯的距离要短得多。可终结了Boss的原封测玩家放出告诫——『我要在去主城区的沿路顺便开下荒，想跟上来的话可别让初见小怪给杀死。』导致大家都畏手畏脚了起来。
严格来讲，还是有一位跟上封测者脚步的玩家。她也正是短短八天前还与米特组队同行的细剑使，亚丝娜。
亚丝娜——结城明日奈，米特——兔泽深澄两人曾是挚友。虽说初遇的时机不甚理想，但莫名在意起深澄的明日奈却不费吹灰之力击碎了她所构筑的心灵围墙。一个月后两人便成了放学跑上天台对战格斗游戏的好友。
时隔六年交到的线下游戏朋友，明明就此满足才最幸福。然而深澄却忍不住把世界首部完全潜行VRMMO-RPG《Sword Art Online》带给自己的感动分享给了明日奈，并邀请她在2022年11月6日的正式公测中碰头。
等茅场晶彦结束他那死亡游戏宣言之后，米特抱紧恐惧万分的明日奈发誓：我绝对会保护好你。但米特食言了，面对被怪群包围的亚丝娜，她背过了身仓惶落逃。
而今天——12月4日的第一层Boss攻略战中，米特却出乎意料地再次遇见以为早就身亡的亚丝娜。
在四十四人联合组建的强袭小队的最后排，身披浅褐色兜帽披风的女剑士就是亚丝娜。虽然一直没认出她实属反常，不过这是由于米特在攻略团组建以来就一直低着头，从没直视过任何人，也没留意过任何人的名字所致。
毕竟，米特是为了战死才参加Boss攻略战的。
不是想要白白送死，她坚信只有拼尽全力后赴死亚丝娜才会原谅自己。实际上，在攻略团长迪亚贝尔被杀，全体玩家陷入混乱之际，米特确实朝着Boss孤勇冲锋了过去，可最终死亡仍未降临。
冲上前的不止米特一人。
此前专门被指派对付Boss护卫怪废墟狗头人卫兵的黑发单手剑使，以及兜帽下的细剑使。两人以精湛无比的剑技连携对抗着楼层Boss，争取了伤员们撤退治疗的时间。
而细剑使拨下兜帽散露出栗色长发那个瞬间的惊愕，直到现在还强烈撞击着米特的胸口。
自抛弃亚丝娜独自逃跑的那天起，米特无时不在责备自己。可自己甚至没有祈求亚丝娜生还的权利，只好在第一层随处闯荡试图寻找一条绝路。也有一次她带着群怪物向艾恩葛朗特的边界外一跃而下。
未曾料想希望和未来全都消逝的日子戛然而止。
亚丝娜活了下来，而且跨越死地重新握剑奔赴向前，再度相见甚至成长到了能与楼层Boss来回抗衡的程度。
米特显然难掩喜悦，绝对算是自己十五年零几个月的人生当中最为欣喜的时刻，只是两人间的关系也绝对回不去了。亚丝娜则是和真正相称的启蒙导师相遇了。
亚丝娜紧随取得楼层Boss终结一击的封测者身后……同他登上了通往第二层的阶梯。虽然这不是此生永别，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并肩奋战了吧。因为米特打算今后便收刀卸甲退出攻略前线。
米特闭着眼用手摸索到了一旁的长镰刀，随后拿起它立在墙边并拨动手指触摸着刀柄。
细挑的钢铁长柄印刻着无数伤痕，尽管平时会定期保养，可自从决心加入Boss攻略战为赶上标准高强度练级一阵子后，镰刀还是不堪重负了。
不过一切都在今天结束了。
「……至今为止，谢谢你。」
米特抚慰完武器就睁开了眼睛。
脱力感并未消失，但也不能再瘫坐在这不毛之地了，必须像亚丝娜那样找到应当追寻的目标。
米特手撑镰刀晃晃悠悠地站起，接着先后抬高双腿伸直舒展，总算找回一点实感，再深呼吸以后环视了一圈无人的Boss房间。
假如追随大部队穿过南门打通迷宫区就能赶回托尔巴纳，按米特的装备和等级来看途中并无压力但需要时间。
如果去另一边登上北面阶梯赶至第二层主城区乌尔巴斯，那根本花不了二十分钟。正如他……桐人所说，第二层的怪比第一层强大得多，可同为封测玩家的米特也知晓攻略技巧。只要别像伊尔方一样更改了封测时期的攻击模式就不成问题。
——走一步看一步吧。
米特将长镰收到背后，开始向广场深处走去，亚丝娜他们已经出发了好一会儿，应该不会碰到她引起尴尬了。
横穿过四面八方仍残留有硝烟的广场，站定于阶梯前。
米特转身向Boss攻略战的领头人，《骑士》迪亚贝尔默默献上祈祷之后，一步步地缓速攀上阶梯。
2
艾恩葛朗特第二层是由遍地青青绿草和连绵不绝、大大小小的桌状山脉相共同描绘的美丽而危险之境。由于上方一百米便堵有第三层的板块，虽不比现实世界的南美圭亚那高原规模壮丽，但要是从顶部坠落依旧会当场去世。
连接一二两层的阶梯口也设置在了离地超过五十米的高台。米特边慎重下着阶梯不让脚踩空边被绝景所折服。总之不管去往哪里，首要任务都是先到主城区乌尔巴斯补充消耗品，修复装备。
经过几分钟下到草地上时，西南偏西的方向升起了一束蓝光，这是通知玩家楼层主城区传送门被激活了的信号光。这也意味着亚丝娜他们抵达了乌尔巴斯的中央广场，触发了传送门。
第一层起始之镇的玩家们应该很快便会大批传送到乌尔巴斯，等米特到达的时候城镇大概早就陷入狂欢庆典了吧。虽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可现在躲进人群销声匿迹才是米特的所求。
匆匆穿过封测得知的小道，中途遭遇了一只蜂型小怪《飓风黄蜂（Wind Wasp）》，单打独斗它还构不成威胁。米特使出长镰剑技《收割斩》利索地击败了它。又走了五分钟后，眼前映入了座辽阔的桌状山峰。
米特穿越的小道汇入了街区的石子路面，而这片街道延伸至桌状山脚下敞开的雄伟大门，其通往的终点站便是第二层主城区乌尔巴斯。再定睛一看，门南侧的大片草原里已然有二三十人正狩猎着小型怪物。
乌尔巴斯近郊只会出现小型虫类或动物类怪物，仅靠第一层中段水准的队伍就可以无压力刷过。但是万万不可误闯进乌尔巴斯西侧的广袤平原地带，那里聚集着等同第一层精英领主怪攻击力的巨型野牛怪。
走在赶往城内的路上，米特犹豫起到底是否该警告他们别跑到西平原去。第一层的道具店都能买到大概是封测玩家定期编写的《攻略本》——身份不明的情报屋投放的手册，只要读过就能了解绝大多数要避开的危险。但刚打通过来的第二层再怎样也还来不及分发才对。
如果亚丝娜在身旁，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大步上前警告他们。她是真正拥有心怀他人的强大与温柔之人。米特则总会『是不是多管闲事了……』这样的想法而逐渐退缩。
尽管本以为在和亚丝娜相遇后自己也改变了些，但是初等部三年级的惨痛记忆……当时有两个挚友异口同声地对米特喊道：『你别再烦我们了。』这段声音至今仍刺痛着她的内心深处。
在这道伤痛痊愈前，米特不觉得自己能和谁建立关系，归根结底她也不相信这会痊愈。所以跟亚丝娜的相遇无异于一场奇迹。
这份奇迹却被米特亲手扔下了深渊。不过不能继续自怨自艾了，亚丝娜还活着，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像步入新道路的她那样，米特也必须向前看，总之……先从亚丝娜会干的事情做起吧。
米特跨出街道，迈向草原上刚刚结束战斗的四人队伍。
在封测玩家眼中，时隔四个月不见的乌尔巴斯，既称得上是毫无变化，亦可以说是到处都做了更改。
总而言之，城镇的整体结构应该是一动没动的。米特忽然发现了道具栏底部的一件淡茶色兜帽披风，她披上后躲到了城内主干道的最右侧弓着身子前进。
乌尔巴斯城，林立在高四十米，直径三百米的桌状山内部。假若这是现实中的都市，那必定会被评为世界遗产了吧。可在艾恩葛朗特，远胜这里的标志景观数不胜数。
光查找记忆就翻得出巨树耸立中央的第三层主城区兹姆弗特、第五层的遗迹都市卡尔鲁因、第七层的赌场都市沃尔普特，还有就是米特曾差点踏足的第十层迷宫区·千蛇城。尽管希望还能再次踏上那些街区和迷宫，可是已经退出攻略前线的自己也深知这只是任性罢了。
传送门激活还不到半小时，道路上就挤满了热闹非凡的玩家们。大部分人都身着皮革或布质的轻装，其中也混有穿初始装的人群。肯定是出于恐惧选择在起始之镇的墙内生生忍耐到了今天吧，囚禁他们一个月的牢笼终于伴随乌尔巴斯中回响的欢呼声迎来了解放。
酒吧内挤不下的人们在门外肆意碰撞着木酒杯。同一时刻，起始之镇也是一副相同的景象。虽然望着洒出木酒杯的金黄艾尔啤酒不禁口渴了起来，但也实在不好混进陌生男人堆里去干杯。
等搞定购物和休整完装备后，米特打算朝乌尔巴斯东南走三公里去到马隆村，随后独自拿果汁举杯庆祝。
理清思绪的她把兜帽拉下至完全遮住双眼，起身向封测时期多次惠顾的道具店出发。在主干道的十字路口右转，再穿过狭窄的弄堂左拐，眼前浮现出了熟悉的招牌。
在脑海中一边列出购物清单，一边推开老化弹簧门的同时。
视线中央突然蹦出了快捷消息的闪烁信号，米特先是眨了下眼，随即躲到了门框旁边。
打开的消息栏上方标记有对方的名字：【Ashley】。
「莉……？」
细声念叨过后她读起了正文。
【好呀米特，恭喜你们击败第一层Boss，有空的话来不来跟我和尤娜一起喝杯什么？借此良机要能介绍间你珍藏的好店那可再好不过了。】
「………………」
还来不及移动视野就条件反射般准备回绝的米特似乎笃地察觉到了。
意外地……并不感到厌烦，而且还有那么些欣喜的情愫，加上无故拒绝这份好意着实有点以怨报德。
因为艾什莉与尤娜可是拯救过她的人。
米特缓缓呼了口气，将身体交付给道具店的墙壁，然后稳稳按下了发送键。
3
第二层的主城区——乌尔巴斯是以转移门广场为中心十字分割打造成的，南面属于店铺聚齐的集市，东边是居住区，西边为畜牧地，北面则是杂乱遍布的小村落。南边的集市大概有五六家酒馆，转移门广场还有东广场也各有一家，不过现在应该全都挤满了人。米特从南区避开广场中心，穿过乌尔巴斯向北面的村落方向走去。
一边寻觅封测期的模糊记忆，一边向阴暗的小路踏足。走错几回后米特终于提心吊胆地找到了目标小店，她抬手打开了菜单窗口。
在向艾什莉传送了坐标及大致路线后，米特摆出双手交叉明显像等人的姿势待在门前。
尽管准备好要等半小时以上，但仅仅过了五分钟——。
「哟，让你久等了。」
一声略沙哑的女中音响起，让米特仰起了脸。随后只见一个小个子人影朝自己正面飞扑过来，她也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抱住。
「恭喜你突破一层！」
一道程亮的女高音响起，紧紧拥抱米特并大喊的是一位头顶装饰着羽毛的针织圆帽的女孩，她那齐肩短发前别致地编有一根麻花辫。
在受到冲击的震惊而僵直片刻后，米特笨拙地敲了敲女生的背讲道：
「谢谢，尤娜，还有……莉小姐。」
话音一落女孩便放手朝后退去，和同伴站在了一起。
戴着典雅贝雷帽看起来很高挑的就是发坐标对象的艾什莉。与她们相遇是在抛弃亚丝娜逃走之后的11月26日晚上。明明至今只过了八天，可米特却觉得好久未见了。
艾什莉微笑着把右手伸了过来，米特轻轻握住了这只手。
「我也想先祝贺你，不过还是留在干杯的时候吧，这就是米特推荐的店吗？」
米特松开手，接着点了下头。
「是的，不过我最优先考虑的是『没有人来』，所以别太期待哦。尤其是喝的东西跟品种可没法跟雷泽尔那家店比。」
「没事没事，决定味道的可不只有味道。」
听了艾什莉不知所云的名言，米特歪起脑袋。尤娜突然推着米特开口道：
「莉小姐，米特，进去再聊嘛，我渴的要哑了。」
「嗯。」
点头认同后，米特推开老旧褪色的木门。
内部长廊式的空间右侧是整面石墙，左侧也仅有一段吧台。店中没有其他桌位，乍看过去有六张皮革椅一列排开，不过还有第七张藏在尽头左拐的角落里。
米特走进深处，同时想到大人的世界里有个规矩是离出入口最远的座位为上座，先不管应该同龄的尤娜，是不是要请怎么看都更年长的艾什莉先坐里边呢。
艾什莉仿佛一下察觉到了似地提前讲道：
「米特你直接坐进去吧，小尤坐这里就好吧？」
「嗯。」
尤娜颔首后便朝身前的第六张皮革椅宣誓主权，米特也只得遵从指挥，坐到了最里面的第七张椅子上。等三人都安顿下来后，吧台内部发出了一阵窸窣声。
「欢迎光临。」
尽管米特看向声音那头，可却因小照灯唯独照到了客人这，望见的只有乌压压的阴影。好不容易见着像是店主的人影的轮廓，但仍认不出性别或年龄。
不过由于桌上摆有菜单，所以这的确是酒馆。米特拿起贴在木板上的羊皮纸菜单交给了尤娜。但被双手阻拦了下来。
「今天是庆贺米特小姐过关的聚会，我和莉小姐请客，你尽管点喜欢的吧！」
「啊……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坦率点过头之后，米特向菜单看去。
用拉丁字母写的饮品种类不仅只有雷泽尔村隐藏酒馆的一半，而且还大多是米特不认识的名字，不过第一行的【棕色艾尔（Brown Ale）】她倒是曾在其他店点过一次。
「……请来杯棕色艾尔。」
对暗处的老板下单以后，马上回一声略为惊悚的「好嘞」，接着又传出了滴答滴答的液体坠落声。
几秒后，伴随咚的一声，米特面前放上了一个硕大的玻璃酒杯，深茶色的艾尔酒注得满满当当，另有一层白沫轻浮在液体表面。
顿时口干舌燥的米特将酒一口气猛灌，见此场景的艾什莉和尤娜一同喊起「我要一样的！」。
店主同样回以「好嘞」，随后又端出了两杯玻璃酒杯，这下三人都举杯痛饮起来。
边体会着冰凉杯把传递而来的寒气，米特高举酒杯说道。
「那个……感谢你们今天邀请我，能和你们两人再见面我也很高兴。」
「我也一样！再说一次，米特，恭喜你成功闯过第一层！」
艾什莉紧跟尤娜开口说道：
「恭喜你，米特。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做到。」
——我其实是为了去死才参加BOOS战的。
霎时间她脑海涌起这些过时的心绪，不过米特还是在暗自镇静过后回应：
「全都靠攻略组全员的奋斗……但还是谢谢你们。」
再度感谢二人之后，正当想再举杯庆祝的时候，米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艾什莉在雷泽尔酒馆曾说过「我不在这种酒馆拿玻璃杯干杯」这样的话。
「对了……艾什莉你拿大酒杯就可以干杯了吗？」
多嘴确认了后，露出笑容的艾什莉点头回答：
「当然，没问题了。」
「那……」
把酒杯清澈嘹亮的撞击声作为号令，米特喊道：
「庆祝我们相聚重逢，干杯！」
「干杯！」
大声释放完的三人齐首后仰好让刺喉的冰冷液体顺利流入肚中。
气泡的酸爽直击到了大脑，却欲罢不能想持续不停地将其送入口腔，直至饮干抹净——感觉「不行了！」的时候，她们才总算放下酒杯。
刺激与冰凉一经消散，只留下变换成舒适的苦涩与酸味共同在口中孕育出香甜。
在小学时曾经偷偷舔了口大人办宴会摆的啤酒以后，米特就发誓再也不尝这玩意了。陪亚丝娜在艾恩葛朗特尝试艾尔啤酒时也只觉得酸苦难咽。可八天前去雷泽尔喝的叫紫罗兰菲兹【Violet Fizz】的鸡尾酒却好喝到令人震惊， 自那之后米特深陷其中，每每攻略结束就跑去酒馆喝上个三两杯。直到如今连艾尔啤酒也能品味得起来了，虽然不知道这算好算坏——
她边用闲心思索这种事，边长舒了口气，接着放下还剩三成左右的酒杯，突然左边响起一声拍手声。
「米特小姐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快一饮而尽了呢。」
米特对会被尤娜夸赞这点始料未及，最后万分害羞地挤出了话。
「我实在太渴……但是你也喝了不少嘛。」
「都怪这艾尔啤酒太好喝，而且还冰凉爽快。」
「确实很少有店喝得上冰饮，不知道这算什么设计……」
米特正歪头寻思之际，忽的一声巨响。
一看是艾什莉把酒杯递还给了吧台，满杯的酒只留下了一圈白色泡沫。
米特和尤娜相视对方，随即一起欢笑着拍响双手。
「不过亏你能找到这家好店啊。」
几分钟过去了。
艾什莉向才喝干第一杯的米特问起。
米特犹豫了下后又张口回答：先不说还不确定是不是《好店》……知道这家店还要追溯到封测时期。其实眼前的二人尚未知晓自己曾是封测玩家。
可如果继续隐瞒也太对不起赤诚以待的她们了，尤其是在见识了独自一人吸引走BOSS战结束后全队成员对封测玩家的厌恶，而后转身离去的桐人那副身影，便更感觉心有愧疚。
决心已定，米特再一次面对二人。
「……我以前参加过SAO的封测，这家店也是那时找到的。」
「哇，那岂不是超级幸运儿！」
尤娜不由得叫出了声。
「封测不是只有一千个名额？！那倍率不得了呢？！」
「虽说不知道准确中奖概率，可是应该也没到千分位。」
「是么，我感觉肯定有呢，这样啊……所以米特才知道雷泽尔村呀。」
笑颜相对的尤娜倏忽之间转变情绪，低下长长的睫毛说道：
「啊……对不起，我说得太冒犯了……」
「什么，哪有……？」
「因为假如没当选封测玩家也就可能不会玩正式服了吧？」
「……那是……」
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可能的确是这么回事。
邀请亚丝娜来SAO一事早就成了她抹不去撇不掉的梦魇，但直至死亡游戏正式开启后，米特并未后悔曾参加封测的事，也不曾觉得被选上是不幸降临……起码现在算是。她一边自问着这样的想法由来为何，一边开口说道：
「那可不好说，毕竟哪怕落选我也大概会在开服的那瞬间进到这里，不过也得买到Nerve Gear跟游戏卡才行。」
「这样啊，那果然还是万幸当选了呢，看你都这么高兴了不对吗？」
面前的这双淡棕色眼眸与亚丝娜的双瞳别无二致，米特不禁被吸引得入了神同时点点头。
「嗯……很高兴。我有种一直等着这游戏的感觉，每天埋头封测的那一个月仿佛一场快梦瞬息即逝……」
嗯，这应该就是我不曾后悔的理由，也想要把快乐分享给亚丝娜。然而开服四小时之后，全世界都一片哗然。欢喜化为恐惧，兴奋变为焦躁，希望倒转成绝望。
也许无比依赖「要守护亚丝娜」这句话的是米特才对，靠着不停地兑现诺言，才能够逃离将亚丝娜扯入SAO的愧疚。
然而到头来，却连承诺也……
「续第二杯吗，米特？」
艾什莉沉着利落的嗓音将米特不知何时落下的头抬了起来。
「哦……好的。」
尤娜递来菜单，她依然由上到下查看酒的名称。
雷泽尔村的酒吧被艾什莉誉为『我知道的店里这家是艾恩葛朗特唯一能和现实世界相提并论的鸡尾酒店』，确实这里既没有米特在那家点的紫罗兰菲兹【Violet Fizz】，也没有尤娜点过的月光酷乐【Moonlight Cooler】。取而代之有的是一堆艾尔啤酒、果酒、蒸馏酒的名字，看来越往下酒精度数就越高。当然就算烈酒也只会提供口感，不会给肉体真的注入酒精。
「那……就来杯这个精灵葡萄酒【Elven Grass Wine】……」
米特一边点着一边望向左侧，她们都连连颔首同时对吧台里喊道「三杯一样的」。把菜单放回木框中一会后，米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而皱起了眉头……【Elven Grass Wine】——她本以为是Glass，也就是玻璃红酒杯，可是这写着Grass——草？草酒？
不过为时已晚，随着熟悉的「好嘞」，酒瓶开栓的声响传来。
几秒后阴影下依次递来了三个红酒杯。
细长的玻璃杯里面摇晃着的，是绿油油的汁液。果然怎么看这也不是普通的葡萄酒，尤娜和艾什莉也都直勾勾地盯着杯内。
那先由自己担起责任尝试一口吧，就算是讨厌的蔬菜汁味也非要忍住不喷才行……她边做好心理准备端起酒杯，靠在鼻子下端轻微晃动了下，果真一股青草味扑鼻而来，可也是新鲜花草的芬芳香甜并不夹杂腥味。
米特下定决心小口嘬入，尽管不及刚刚的艾尔啤酒但仍很凉爽的液体滚在舌尖，最后流入喉中。何其细腻的酸味配合高尚的甜味溢满口腔，清新的药草气息随之跃上鼻腔。
「好喝……」
听米特说完，尤娜和艾什莉同样举杯尝了一口，也同样以表情与惊叹表达了称赞。
在封测期来过这里是因为有个任务的节点要到这里，那时候只不过店主交给米特一瓶酒便可以离开了，但米特记下了这里的奇特风格，总想再过来一回……事与愿违的是封测转眼就结束了。
带着知道雷泽尔隐藏酒馆的艾什莉和尤娜来可以说是次赌博，结果似乎圆满如愿了。
松了口气的下一瞬，米特又涌起希望将这红酒的韵味分享给亚丝娜的冲动，她直戳戳盯着酒杯中那小小的水面。
只要亚丝娜活着就足够了——明明下定这一决心才刚过去几十分钟，在坐进这来后居然已按耐不住寂寞了吗？不对，这不是寂寞，而是执着。是想把守护对象亚丝娜控制于身旁的极度自私自利。然而，亚丝娜早已成长到无需米特的保护了。
「……我说，尤娜。」
米特双手绕住杯脚细语。 「 怎么了，米特小姐？」
「在雷泽尔村我就要摔落地图边缘的时候你对我说：你抛下的朋友她一定活着，必须要相信她……」
尤娜无声地点点头，米特回以微笑。
「我朋友……亚丝娜还活着，仅存一点HP挺过了我不敢面对的怪海，还在一周以后变强到能与楼层BOOS一较高下的水平……没有她我们可能打败不了BOSS。」
「还真是！」
尤娜突然浮现一副惊讶的笑脸，接着伸出右手贴住米特的左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米特小姐。」
「嗯，我也要向你们道谢……尤娜，艾什莉小姐，感谢你们那时把我拉起来，在那死掉的话我就见不到亚丝娜了。」
「不用不用，小事一桩，那次也是为了救我和尤娜还有雷泽尔的村民你才跳下边缘的吧？」
「但现在回想一下还有更为安全的办法才是……」
「你们太纠结啦！」
尤娜仿佛声嘶力竭大喊过后又举起所剩一点的草红酒。
「快干杯吧！敬亚丝娜平安生还以及我们都相安无事。」
米特和艾什莉相视一笑。
三人捏住高脚杯脚举杯后没有对碰，而是遵循礼仪摆到脸旁齐声喊「干杯！」饮干了剩下三分之一的草酒。
醇芳的液体略微包裹住尖利硬实的心头刺，稍稍缓解了些许刺痛。
忘不掉亚丝娜，也不愿忘记。唯有在通关的那一刻，或力竭身亡为止前一直紧紧怀抱这股后悔与寂寥。
将空杯放回吧台，长呼一口气后，米特再次看向左前方。
「尤娜，讲给我听听你的故事吧。你还在练歌吗？」
「当然。」
尤娜顺势点头，但一转眼却消沉了起来。
「只是找不到像雷泽尔的练习场地了……现在是跑去起始之镇的边角处，但也还是有人汇聚过来……」
「那也没办法，我要在街上听见你的声音肯定也会四处找你的。」
「能听你这么说我是很开心啦……」
尤娜的笑颜有些微妙。
八天前在雷泽尔村相遇的尤娜是米特认知范围里唯一朝着《吟游诗人》努力的玩家，高深的鲁特琴技艺搭配兼具力量与细腻的歌声足以吸引众人。
可正是这样才导致练习场所难以保证。在室内虽能避杂驱闲，可听说回声跟现实世界稍有变化，会令人生厌。好不容易找到的鲜有人知之地就是圈外的雷泽尔村了，然而事出突然，就在八天前三人相见那天，不知是谁聚集了雷泽尔附近全部怪物还诱导它们冲进村内。
虽然在三人的竭力战斗之下，连村里的NPC都没有出现牺牲者，但猜不透究竟为什么有人要做这些。是想恐吓尤娜她们吗，还是某种实验——亦或者是确确实实想杀了她们。
假如是第三项，圈外就尤其危险了。当时米特和艾什莉便说服了尤娜停止跑去雷泽尔练习，但貌似还是没找到好去处。
「对了，米特小姐你玩过封测的话，那一定知道没人会去的安全地方吧？」
听闻尤娜这样丝毫没有心机的语气，米特忍不住苦笑道：
「我要是知道那还不早说出来了，第二层除乌尔巴斯也有几处禁止犯罪的圈内城镇，只不过要去那还得途经很长一段圈外……如果只护送你过去那不成问题，可尤娜还要每天回起始之镇的吧，一天一送还是有点勉强……」
「当然，也不能拜托攻略组的人做这种事！」
尤娜又大幅摇起头来。
——我已经放弃参加攻略组了。
米特逐渐咽下这句话——这是因为一旦被人问到，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打破这段生涩沉默的是艾什莉。
「小尤，你的青梅竹马好像还不打算改变主意是么？」
对这个伴随淡淡嬉笑的问题，尤娜依然左右摇头。
「不不不不！阿诺一直都是死脑筋，看他那个样子，不把武器的熟练度拉到150，绝对不会走到圈外去。」
「是吗……这也算好高骛远吧。如此一来只能在起始之镇跟乌尔巴斯里挑练习地点了……」
「起始之镇肯定不行了，我找见的所有没人影的地方只要唱个十分钟都会引来听众。」
米特犹豫着向叹气的尤娜提问：
「我想……可以连听众也算成练习，毕竟尤娜总有天也要唱给所有人听的吧？」
「嗯，的确是这样……」
尤娜举起酒杯到半空，忽地察觉是空杯赶忙换手取了菜单交给米特。
「米特小姐，要不再来一杯？」
「好是好……你不自己选吗？」
「已经到这一步了，今天就包在米特小姐你身上吧。」
「……虽说晚了些，但可以不加敬语叫我的。」
米特接过菜单随口一说。
因为棕色艾尔是偏上的酒，草红酒是中间的，所以第三杯最好选下面的酒。望着成堆不知所以的名称，最终她将视线定格于最后一行。
【Urbus Whiskey Cream】……第一个词是第二层主城区乌尔巴斯的意思吧，第二个是威士忌，最后是奶油。不管哪一个都是毋庸置疑的英文单词，接在一起却让人无从想象，应该就是加奶油的威士忌？添了奶油风味的威士忌……差不多吧。
也许在冒险程度上超越了之前的草酒，不过这是全菜单唯一冠有主城区名字的酒。如今还不清楚有没有再来的机会，既然现在已经到这了那接受挑战又何妨——米特抬头开口说道：
「……来三杯……乌尔巴斯奶油威士忌【Urbus Whiskey Cream】。」
「好嘞。」
紧接着是急促的拔栓声，随后传来阵阵有重量感的咕嘟咕嘟……的液体淌落声。
几十秒的空档后，摆放在米特她们身前的是小号的圆酒杯。注入的浅茶色不透明液体宛如咖啡牛奶一般，上面则裱上一层奶油雪顶。不仅没有出乎米特的想象，甚至更贴切了——满载奶油的威士忌。
「哇感觉很好喝……！看上去就……」
轻声呢喃的尤娜抓起酒杯一眼望向米特，应该是要继续干杯的信号。
米特同样举起酒杯暂作思考。
第一次干杯祝三人团聚，第二次是祝亚丝娜的生还，第三次本想敬无限未来的，可是自己的未来实在阴云密布。自从退离攻略组后，还根本没想好要做什么——甚至从这个酒馆离开后的去处都尚没个准。
「那就敬……愿尤娜成为艾恩葛朗特头号歌星，艾什莉小姐成为艾恩葛朗特头号裁缝。」
「米特你呢？艾恩葛朗特头号的剑士？」
「我…………」
一阵沉默后，米特好像豁然开朗凝视起艾什莉的脸来。
「难不成，艾什莉小姐你也是封测玩家？」
「……为什么会这么想？」
「《剑士》的称呼……别的游戏只代指用剑当主武器的人，而SAO的封测时期无论斧头使或枪使，甚至镰刀使也都被统称为剑士。在正式开服之后应该还没那么普及……所以我猜会不会是。」
米特话音刚落，艾什莉晃了晃波浪卷短发轻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还是逃不掉啊。我确实是封测玩家，对不起米特，小尤，至今瞒着你们。」
「完全没必要道歉的，但是为什么要隐瞒呢？」
艾什莉听着尤娜纯真的话语，不忍显露出安心又略带羞涩的笑容。
「SAO沦为死亡游戏的那刻，虽然人数不多，但有人主张要让所有封测玩家都上前线作战对吧，可我从封测起就一直在做衣服，跟怪物交手也仅仅是为了衣服的材料，根本没有战斗的自信。因此我养成了隐藏封测身份的习惯……认识小尤以后也没能顺利说出口。」
「……对不起，我就这么问了……」
米特像是犯错了的小孩缩头缩脑，艾什莉急忙摇头。
「没关系，我迟早也要坦白的，米特能察觉到真是太好了，靠这洞察力冲击攻略组的顶级玩家也不算做梦啊。」
「…………」
没法立刻回答的米特，摇晃起右手握着的圆杯。
「……我的目标现在还未决定，总之先干杯吧。」
两人不再多言，高扬酒杯。
「干杯。」
「「干杯！」」
随后将其缓慢嘬向嘴里。
少许含了一口，整个口腔中便释放出了浓稠的甜味以及微微苦涩，好似香草、犹如坚果焦糖的香甜气息漫上鼻腔。虽然酒精感远超刚才的草酒，但并不刺激，而是异样地顺滑入喉。
「哇，好喝……」
尤娜小声说着举高酒杯端详起那里面的液体。
「我还挺讨厌威士忌糖和布朗尼蛋糕的，但这个明明酒味充裕却很丝滑顺口呢。还以为威士忌配奶油绝对糟糕……」
「顺口因该是这奶油的功劳吧。」
艾什莉舔了下溢出酒杯的奶油顶。
「入口醇厚但回味十分清爽，能无限加在里边也不腻歪。第二层原本就以乳制品闻名，可我记忆中从没品尝过如此美味的奶油。」
「乳制品闻名……？」
尤娜歪着脑袋，米特赶紧回想四个月前的记忆进行解释。
「二层是以牛作为主题的楼层。」
「牛……是哞哞叫的牛？」
「没错，野外有数不清的牛形怪物，迷宫区也有名叫托拉斯族的牛头亚人……可不光有坏处，几乎全部城镇都有牧场，这些地方生产的牛奶、黄油和起司都美味极了，还有就是奶油。」
「吼吼……那这奶油就是本地产的咯。」
尤娜赞叹一般地说着。要是在雷泽尔的隐蔽酒馆此时就该出现风流老板的讲解说明了，不过这里的老板好像并没任何反应。
「应该吧。」
米特点头赞同后又喝上一口奶油威士忌。
恐怕比例是对半，甚至可能七成是奶油。现实世界的饮料要敢这么做恐怕是浓到家了，只有虚拟世界才会有如此无视脂肪成分的搭配。大概也正是靠这样才得以豪爽地喝下，丝滑奶油温柔包裹着香草威士忌的醇厚芬芳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
封测时期根本没机会悠闲地品味什么。心里唯有超过别人，超过更多的人……只是被这一个想法支配，就像被某些东西附身了一样。
不，或许现实世界也是如此。
只为暂缓内心的饥渴……亦或证明自己的价值，每时每刻火力全开为争夺头名而埋头考试、或是在游戏比赛中奋战。持续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是强大的人。
但这都是虚幻的想象。如今的自己是彻头彻尾被扯掉伪装——在那一天上学路上被挚友抛弃的幼小且毫无用处的人。
除了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别无他法。
尽管知道这一点……
米特将叹息伴着威士忌饮下肚再瞄了眼视野右下方，下午五点——如果想去往玛洛梅村，现在不走的话，半路就天黑了。
仿佛觉察到米特的心思，艾什莉一把砸下空酒杯起头道。
「三杯酒都美味可口，谢谢你带我们来这，米特。」
「我才是非常开心你们邀请我。艾什莉小姐，尤娜，我一定会在艾恩葛朗特的某地永远支持你们的，一定一定要实现梦想呀。」
米特目光转过两人之间一一与她们对视后，尤娜欲言又止接着露出了无瑕的微笑。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成为能给被关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带去力量的歌手。」
「那我也要加把劲成为能为艾恩葛朗特头号歌手定制衣服的服装师才行呢。」
「我的要求可不一般哦，莉小姐要做好心理准备。」
米特看着欢声笑语的二人，终于头一回发自内心展露了微笑。
4
三人一同走到转移门广场出入口前，米特望着二人消失在蓝色闪光下的转移门后，长舒了一口气。
艾什莉照她宣言那样请了客，不过每人三杯酒一百二十柯尔绝不算便宜。SAO的前十层圈内餐饮店价格都不太会浮动，尽管起始之镇也有不少要花这么多的店，可对于要精进裁缝技艺的艾什莉而言也是笔大开销了。
米特则刚刚分得击败楼层BOSS的三千柯尔，虽然她更有底气喊「我来请」，但艾什莉大概不会接受吧。
还想再请她们好好吃一顿，却不知如何邀请。更重要的是米特即将离开主城区，也不能经常与两人碰头了。
…………够了，这就足够了。
要是继续亲近起来的话，又会重演抛弃亚丝娜时的场景。现在必须寻找能孤身一人悄无声息生活下去的地方。
米特背朝转移门广场向着夕阳薄暮下的小径往北走去，玛洛梅村处在乌尔巴斯的东南方，但为躲避随黄昏降临而闹腾起来的南方城区，她选择绕开中心区域跑到东门。
寒风如尖刺般掠过脚下，也许是兜帽卫衣的的功劳或三杯酒的效果，米特并不觉得寒冷。比起这些她更沉浸在和雷泽尔隐蔽酒馆品酒时相同的回味里，再这样恐怕自己就会变成资深酒鬼了。虽说没有警察来管教指导，也不会危及健康，但要是等回现实世界还想喝上几杯那可就渗人了。
…………太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
她苦笑着切断无意义的想法，随后看向红紫相间的天空——准确而言是第三层的底部。
乌尔巴斯是整座桌状山挖空内部保留外峰搭建成的都市，但由外峰延伸了七根石桥链接起山顶中央的一块悬空岩盘，之所以这厚一米、直径十多米的岩盘没有坠落于转移门广场，想必因为与刚才的奶油威士忌同理，都只是虚拟世界的谎言以及虚幻莫测的空想罢了。
封测时有包含米特的众多玩家绞尽脑汁想要登上岩盘，只可窥其底面的岩盘上必定有着特殊任务NPC或稀有道具宝箱才对，可是在米特记忆当中并没人一个月内成功登顶。
要登顶岩盘就得攀登围绕乌尔巴斯如城墙一般的外山峰，然而高四十米的外峰有近乎于第一层达尔哈利地垒的垂直角度，更骇人的是内外壁既没有突出物可供攀援，又打不进钢铁制成的桩钉。
只好寻找像达尔哈利地垒那样隐藏的秘密通道入口了……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结果环绕直径三百米——也就是就是周长九百四十米，连同内外一千八百米的外峰山脚都被搜查了个遍，可惜以遗憾告终。直至最后封测结束，岩盘之上仍旧谜团重重。
而正式运营开始直到现在，初见乌尔巴斯岩盘的玩家们一定也会心想「上面究竟有什么」吧，进而再有批人去挑战。米特虽没那心思，可不同于封测的是，正式服没有时限，能偶然某天听见岩盘的秘密被揭晓也不错……
米特思考完后把脸再回向前方迈开脚步。
仅一会她又仰头望起岩盘。
「……那上面，貌似很适合……」
突然嘟囔的缘由不是想自己攀上岩盘。
而是在那岩盘之上会不会正符合尤娜追寻的练习地点——《圈内没人来的地方》这互相矛盾的条件。
可是想证实这一点，必须找到登上外山峰的办法，还不能是自由攀岩那样的极限赌命操作，要就算1级也能轻易往返的途径。
「…………不行啊……」
米特又嘟囔了声。
封测期便剔除百多个挑战者的绝壁，如今又怎会简简单单找到路线，哪怕真的存在也得花几天乃至几周探索。那期间可能第二层被攻略，在第三层主城区兹姆弗特就有了更适合的场所。
——即使这样。
现在米特有的是时间，哪怕探索全白费功夫又何妨，报答拯救自己的人……朋友高于其他一切。
她准备先从人少的北门展开搜索，正当转头的一霎灵光乍现。
封测时期真的谁都没找到登顶岩盘的方法吗？假如有人独自发现了隐藏通路并保守着秘密的话，自然就不会流传开来，更不会被各路情报交流站所记载。
那么如果这位玩家真实存在，最有力候选非他莫属了。
米特打了十秒脑内太极，然后打开了消息窗口。
5
SAO封测的最终日，封测即将结束的播报响彻在艾恩葛朗特全楼层，米特正狂奔在第十层迷宫区《千蛇城》最深处的大回廊上。
目标只有打倒十层的楼层BOSS——就算来不及也要先于任何人亲眼目睹到BOSS房间的真容。
米特边上另外还有一个封测者，但两人都被迷宫区最强普通怪物《Orochi Elite-Guard》拦住了步伐。
距封测结束仅剩几十秒，已经不可能击倒BOSS了，至少也要亲手开启前面的大门。正值米特急不可耐地大挥镰刀之际，一道黑影刹那间冲了过去。
那封测者用让米特都为之入神的精湛至极的剑技将Orochi Elite-Guard一刀两断，接着他落地一踏毫无降速地往回廊尽头冲刺。米特拼命紧随其后，可距离却越拉越远。
封测结束还剩十秒……五秒……黑衣封测者抵达了回廊尽头，他双手抵住大门，紧跟着一条白光切开了黑暗，封测者的背影也逐渐消融进了愈发强烈的光明。
那时候超越米特摘得《封测期间走得最远玩家》桂冠的黑衣单手剑士，也正是给予第一层BOSS最后一击，同时又身为亚丝娜新伙伴的桐人。
说实话米特并不想见他。只是有听闻他曾孤身挑战过一层横贯东西的达尔哈利地垒，最终爬上七成多过后壮烈坠亡了。那这么一位冒险家肯定会想挑战乌尔巴斯空中岩盘的，说不准早已经偷偷成功过了呢。
而且米特在桐人打倒Ilfang之后被众人群起而攻时没能坦白自己也是封测玩家，与其继续对他抱有愧疚，不如趁早道歉才是。
米特堆积好理由推自己一把，发送了消息『如果你知道登上乌尔巴斯空中岩盘的办法请告诉我，报酬可以谈。』，仅仅一分钟立马收到了回复『在乌尔巴斯北门前广场碰头。』。
面对面交流的好处是能够获取远超消息字数限制的详细情报，但令人头疼的是原本计划挪挪手指解决的道歉得当面开口讲了。
米特在脑海疯狂尝试遣词造句，并快步走过阴暗小径。
穿越错综复杂的小村镇后她来到了北门广场，此刻夕阳的色调已很是深沉。米特在半圆形的广场门口环视四周，只见两三个NPC正漫步街道，毫无玩家的踪影。
随后她站到广场中央，又踱步去残破的宽石柱旁倚靠身体同时双手抱胸。虽然是以为他也在乌尔巴斯圈内才发的消息，但他可能出了城，那就要等上许久了。当然自己是有事相求，没资格抱怨什么，可他就不能定个时间么……
胡乱思考这些两分钟后。
视线前方被阳光映红的地砖上露出了细长的影子。
米特抬头看到了身披黑色风衣的单手直剑使……才不是。
眼前是穿着胭脂色带帽披风，左腰间佩戴细剑的女剑士。她那编织一袭短尾的细柔长发伴随微风轻轻摇摆着。
「…………亚丝娜。」
米特几近哑口地念了这个名字，然后惊觉。
亚丝娜和桐人组了队也就代表发消息时他们很可能在一起。话说那米特现在应该对亚丝娜申报她要请教桐人的事情吗？看来比起纠结空中岩盘，现在的情形才更千钧一发。
到底怎么向站定在三米前的亚丝娜开口，米特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有为何不是桐人是亚丝娜来了，难道因为自己无故骚扰了桐人气得她前来摆平麻烦吗。
正当米特一动不动呆呆想这些时，亚丝娜开口了。
「好久不见……也算不上啊，从BOSS房间出来就过了两小时。」
听到亚丝娜笑靥如花般对的细语，米特倏然明白她那些独断猜想都有多么的污秽——亚丝娜完全没生气，甚至她只是为如此快的再会感到幸喜，并且像米特一样……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出口。
「……但是感觉过了好久。」
米特小心回应后，亚丝娜发出了非常怀念的轻笑声。
「是啊，BOSS房间里我们都没讲上话。」
听见这一句，瞬间有股强大凶猛的冲动翻涌在米特身体中，让她几乎窒息。
想对亚丝娜道歉，想冲向她怀里紧紧拥抱她，想把胸口积攒的所有东西一口气全都解放。
可是今天的米特没有资格做这些。尚未决定自己的未来，却又要丢失自己的过去，那无非是想卸掉重担逃离自我罢了。
艰难压制住这股冲动的米特一边祈祷自己能发出声一边开口。
「你来见我真的很开心……可为什么是亚丝娜来？」
「桐人君收到消息的时候我也在，然后他就拜托我传信了。」
亚丝娜边天真无邪地讲着边皱了一下眉。
「我说一起去不就好了，他就不肯还一溜烟不知跑去哪了。他绝对是不敢见你。」
「…………」
不敢见我？那位自封测时期至今都领跑全服玩家的最强进攻手？
一直以来都保持桐人是沉默高深强者印象的米特歪过脑袋，忽然她眨了下眼转换状态，尽管超想就这样聊下去可是天快黑了。
亚丝娜似乎也想到了一块，她调整好表情从口袋取出一小卷羊皮纸，随即转动打开且迅速扫视一遍后又看向米特。
「那我就开始传达桐人君的信息了，嗯嗯首先……『如果你只是好奇驱使想上乌尔巴斯空中岩盘那还是趁早放弃为妙，因为那里很危险。』他这么说。」
「危险……？」
米特望了眼南方黑漆漆的空中岩盘摇头道：
「确实可能会掉下来，可是落在这圈内不是不会受伤害吗？」
亚丝娜听完再次看着信息答复。
「说是『不是下面危险而是岩盘上面，我封测时曾在那濒死过。』……啊啊？岩盘是转移门广场正上方的那块大岩盘吧……原来那是圈外呀……？」
亚丝娜大惊小怪地说着，米特也诧异地问道：
「你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吗？」
「嗯……我还没看清，桐人君就写好交到我手上了。」
「原来如此……」
难不成桐人真不敢见自己才请亚丝娜来转达信息的——这念头瞬间闪过，不过现在还是情报为重。
「……在岩盘上濒死过等于说上面设有伤害系的陷阱，或者会刷新怪物……大概这意思……」
念叨完有的没的之后，米特开始全力思索。
既然去空中岩盘上是为了确认是否适合当尤娜的练习场所，那要是有陷阱破坏掉就行，但会持续刷怪的话，就不能让在一层都没实战经验的尤娜冒险了。不管怎样——
「……果然我还是得亲自登上去看看。」
亚丝娜好像早预料到一般点了点头。
「知道了，攀登方法也写了，我带你走。」
「你也一起去？！」
「我也想看看岩盘上到底有什么，不准说危险唬我哦。」
米特盯着坦然没半分迟疑的亚丝娜注视了一会。
虽然无比想说太危险了，可开不了口。不是由于抛弃亚丝娜导致的，而是她早就追上甚至比自己更加强大了。
「……我懂了，拜托你带路了。」
米特稍微低了下头，接着亚丝娜若有所图地咯咯笑起来——她以从未表露过的笑颜回答道「这才对嘛」。
要爬上围绕乌尔巴斯城的外山峰大概还是要寻找隐藏通路才行——米特的预测很快就破碎了。
桐人还画了简略示意地图，指引的终点是北方城区的某座废弃小屋。
那小屋距离外山峰有将近五十米，而且屋顶也没伸出天梯来。亚丝娜也皱起眉头觉得讶异，再确认一眼地图后才朝小屋踏足。走近破屋只见两边的瓦砾与木板划出了道前后分庭界线，她们绕过残骸似的小屋直达后庭。
在这方寸之地树立着三堵围墙，地面杂草丛生此外别无其他。但亚丝娜毫无犹豫走到了里边的石墙前，她仔细观察了右墙角那，然后用右手按下了一块稍稍深于其他石砖的石块。
看来它就是开关。一阵嘎吱嘎吱的低沉声响……中间一面石墙往后缩了过去，不到二十秒墙体便出现了一个高一米宽八十厘米的洞口，定睛一看下面则是向下走的楼梯。
「…………那家伙究竟怎么找着这种机关的。」
看到不知该佩服还是瞠目结舌的米特，亚丝娜摆出微妙的神情说：
「他没写过程，不过假如问他……恐怕也会回答只是不知不觉地走进后庭里，又不知不觉地按了石头吧。」
耸了耸肩的亚丝娜望向洞穴深处。
「他写了这条路是安全的，但我们还是小心点吧，麻烦你警戒身后了。」
「明白。」
米特打开物品栏实体化了镰刀，虽说狭小的地道不方便挥舞镰刀，但往前一顶用作铁栏抵御攻击还是不在话下。
左手持提灯的亚丝娜首先弯腰钻了进去，接着米特回首观察着身后跟了上去。
两人变扭地一路走下楼梯，不一会嘎吱嘎吱声又响了起来，或许是设计为几分钟后自动关闭的吧。
刚好走完二十级阶梯，前面变成了平行的通道，头顶也高出了不少空间，可惜站直后还只着十厘米左右的空余。对身躯不宽不胖的米特而言通道也着实狭窄了些，更别提身体健硕的玩家们了。
「如果这条路通往外山峰那就说明我们要再走五十多米吧。」
亚丝娜举起提灯提了一嘴，只是依旧看不清前路的尽头。米特心里清楚现在还在圈内应该不会有怪物，但手心却已死死紧握住了镰刀柄。
「后面交给我。」
亚丝娜也回复「明白」，二人继续往前迈步。
万幸的是道路没有分岔口，也没没有死胡同，一路都畅通无阻。上下左右的石壁看上去也牢固可靠不会崩塌坠落的样子。因此反而使米特追忆了段往事。
还在第一层时她们就会去地下迷宫，经常由米特打头阵，亚丝娜也会偶尔站前面。每当亚丝娜打先攻她就忍不住惶惶不安地回头确认米特还在那里。
但如今走在前方的亚丝娜一次也不回头，单纯注视着前方。算是对米特的绝对信任……肯定有这点，但同样象征着亚丝娜的成长。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米特守护的新手了。
米特提醒自己这值得欣喜，而后重新投入进了警戒状态。
道路正如亚丝娜所说长达五十多米，尽头已在眼前。
遵照规律前面就该有条向上的楼梯了，但迎面亮相的却是一根垂直墙梯通往上方洞口。
「哇，梯子吗……」
米特轻轻拍了拍亚丝娜的肩膀。
「从这起我在前面吧？」
「不用了，我自己说要带你上去的，让我带路带到顶吧。」
亚丝娜底气十足地说到，她把提灯别在腰上抬腿踩住梯层。
米特也背上镰刀，紧随亚丝娜的脚步。
以往的游戏上下梯子都只需移动一下手柄的摇杆就好，但身为完全潜行游戏的SAO就需要全身动起来爬，要是一不留神还会踩偏摔个粉碎。尽管未显示到了圈外应该不会掉血，可在这以身试法还是免了。
亚丝娜稳健地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着，因为一眼能看出的梯子木板老化程度，每攀升一层便会迎来咔哧咔哧的瘆人音效，搞得要在心中高喊「这是圈内！」才放得开手脚。
虽没有走路的精确度，但等爬到体感五十米左右之时，清风拂过米特的脸颊还一同传来了声响。
「啊……好像是出口。」
「可能就快圈外了，小心点，亚丝娜。」
「米特你也是。」
米特和上边的亚丝娜相视一眼过后，缓缓登上仅剩的几米。
几秒之后听到了踩踏岩石的声音，亚丝娜的身影消失了。米特追赶上去，她踩着最后的梯层顺利迈向了岩石粗犷的表面。
随后十二月的干燥寒风扬长而过，米特的兜帽衫被吹拂起来。稍前几步的亚丝娜也用左手拉住了披风的边角。
两人站在一条不到五米宽的岩面，它朝两边延伸渐渐地划出弧线最后于数百米远处交汇相合。也就是说她们正站在环绕主城区乌尔巴斯的外山峰上，。
更遥远的前方便是一排不均匀分布的巨型石柱，也就是艾恩葛朗特的最边缘现在都能尽收眼底。仅仅残余的一丝光照将无垠的天空映上了一层深邃的紫。
视野下方则是乌尔巴斯城一片灯火通明的活泼景色，而二人正面向的纤细石桥——就是直通城上空中岩盘的道路。
外峰链接至岩盘的全部七根石桥都不到两米宽，真的是追溯到这座桌状山被挖槽的时候就特意保留了空中岩盘和石桥吗……按此设定那用七根石桥去支撑直径十米的岩盘实属太勉强了些，再怎么说也给人感觉一步踏上去就会轰然倒塌。
仿佛又想一块去了的亚丝娜这一次惴惴不安地转身说道：
「米特，封测时那岩盘应该从没坠落下去吧？」
「……嗯，那样的事故肯定会传疯掉的。」
「那么……走到正中间试试吧。」
米特一把拽住才豪言壮语过的亚丝娜肩膀。 「等一等，他写的信息就没别的了吗？」
「啊，对呀。」
她害羞地突出舌头，接着抽出腰包里头的小卷轴并摊开。
「我看看，这是最后一段了。『只有空中岩盘的上面算作圈外，还有超级大的乌鸦怪物筑巢栖息，它的攻击模式有跳跃钩爪挥击、冲刺利喙三连突击，这两种不难抓前摇躲避或防御，还有一招悬停在空中的飓风攻击出招快范围又广，一旦施放几乎必中』。」
稍喘口气后，亚丝娜眺望了下岩盘继续读。
「……『能接下飓风的只有重装坦克位，像亚丝娜和米特这种轻装进攻手一下会被吹飞五米以上，根据站位也许直接就被吹下空中岩盘了，但地上是圈内所以不必担心，大乌鸦在有人坠落后的数小时都会远离巢穴。想抵抗飓风攻击的话，可以施展中等威力以上的剑技打消那一秒飓风，或选择命中一记它的弱点眼睛。最后重点提一下，这些全都是封测时期的情报，正式服的攻击模式也可能改了』……就写到这。」
「…………」
米特沉默了一小会，随后问了亚丝娜。
「桐人他仅凭记忆写完了那么多情报吗？」
「大概是吧，但他边嗯嗯嘟囔着写完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赢不了他……」
混入风声的叹息与轻语貌似并没被亚丝娜听见，面对呆然望着自己的亚丝娜，米特摇起头来挺直了腰板解释。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有这么齐全的情报那我应该没问题的，谢谢你带我走到这，亚丝娜。我晚点会给你们回礼的。」
米特一边讲一边递出右手，亚丝娜没握住手而是双手共同包裹起她的整只手。 「你说什么呢，我要一起战斗。」
「可……我还没说过为什么要去岩盘……」
「那等到打倒乌鸦再说好啦，我怎么可能在这旁观那么有趣的打斗。」
米特久久盯着再露笑脸的亚丝娜，然后长舒一气点了点头。
栖息于乌尔巴斯空中岩盘的大乌鸦固有名为《Knavish Huge Raven》，翻译过来大概是《恶霸巨型乌鸦》吧。
她们穿越石桥到达岩盘的那刻，窗口弹出了圈外警告。巨型乌鸦从岩盘中心部的巨巢上飞跃俯冲下来，翼展超过两米的庞大身躯彰显着非同凡响的压迫感，但依然不及第一层BOSS狗头人领主，所以初见也能够沉着应战。
攻击模式同样跟桐人写的无异，钩爪横扫与利喙突击都被二人轻易躲过，反击进攻也顺风顺水。棘手的飓风攻击也被亚丝娜疾速施展的突进技《Shooting Star》扼杀在了摇篮里。
巨型乌鸦的HP不停消逝，仅差一点点……它即将施放飓风攻击的关键之时亚丝娜陷入了硬直，可不知为何技能发动失败了。最后一击是米特用大镰刀二连击《Twin Weeder》拿下的，才开战十分钟，巨型乌鸦的躯体就四处飘散开来。
战斗结束的瞬间两人眼前出现了【INNER AREA】的标记，米特惊诧地看着这串字母。
怪物被击败后圈外区域转变成了圈内，这种事封测时期算起都未曾发生。亚丝娜好似也诧异地眨巴起双眼，再看向米特开了口。
「这是刚才的巨型乌鸦再也不会现身……的意思吗？」
「我觉得是了，圈内标记应该不会有假才对。」
「是吗，我还想今后再战一场呢……」
又吃一惊的米特望向嘟着嘴的亚丝娜。
「……为什么？它很合你的品味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最后关头不是攻得太凶而错失了打断飓风攻击的时机么，我很后悔那下……」
「可乌鸦没继续发动技能，应该就是你那一刹击中的《Streak》成功打断了它吧？」
「那个其实是……」
亚丝娜忽然间断开话语转眼望向了一根石桥，米特也看了过去，但还是唯有外山峰延伸过来的无人石桥。
「没事，没什么。」
亚丝娜小幅摇摇头并把细剑收入剑鞘。
直到此刻米特才惊觉那把细剑正是Ilfang战当中自己交给她的《Wind Fleuret》。
那是在一层和亚丝娜一起狩猎小猪笼草时，突然误闯进来的稀有怪物掉落的剑。同时也是创造小猪笼草怪海围攻亚丝娜机会，乃至自己抛弃掉她的源头——
无法推卸自己的罪责，米特已经无法和亚丝娜回到过去了。
即使如此，还是能向前迈进。
「……你变强了呢，亚丝娜。」
听米特这样讲，亚丝娜微笑了起来。
「谢谢，我真的很高兴，米特你……」
话语再次中断——
「……米特，其实你想调查岩盘上的原因是为了其他人吧？」
「啊……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很温柔，又那么喜欢替人操心。」
「喜欢操心？我……？」
注视着哑口无言的米特，亚丝娜边露出笑容边捏起自己编了一段短马尾的长发。
「好久之前了……我们刚成为朋友的时候，在Luna女的屋顶那会头发经常碍着我玩游戏，你一看见就会帮我盘起来，记得吗？」
听到这句米特在脑海瞬间闪回了无数个画面，她已然哽咽。
闪烁的回忆翻越与亚丝娜的相逢来到更年幼的日子……是和旧时挚友揣着掌上游戏机共享欢乐的时光。
——别再来烦我们了。
之所以她们会那么说是因为每次打强敌时都只有米特活了下来，可是她从没想过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恰恰相反——她一直希望能让她们两也共同享受游戏。因此米特每当进行战斗都会尽可能去击中对手，每回她们死了也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成功通关狩猎。或许是这份拼命的干劲才疏远了她们。
自那之后无论坐上多少MMORPG对人战或者格斗游戏大赛的王座，她的内心也不会被填满——但唯独跟亚丝娜这新手在放学后对战竟是那么纯粹、那么快乐，米特终于感觉自己明白了这个奥秘。她深吸一大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这样啊。」
「什么，怎么了？」
「嗯……听你一说，我突然发觉自己可能是有点爱操心。」
话音刚落亚丝娜就喜笑颜开道「才不是有点呢」，米特也跟着笑了出来，并在心里自述起来。
——不要自己战斗了，为正在战斗的人去奉献。
——这也许才是我在这个世界该前进的方向。
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路，SAO中没有魔法所以做不了单纯的牧师或是辅助，半途转职为需要重点技能树的工匠则更加困难。
但不管这道路有多险峻，也不必纠结要走上多久，只需看得见眼下的路途便能一步一脚印的往前走。
「对了，我们去搜搜看乌鸦的巢吧，不是说乌鸦都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吗，我们一定能淘到宝的！」
被亚丝娜抓起手拉向前的米特这回爽快地「嗯！」了声，两人一起小跑着往前迈进。
几天过去以后，每到傍晚时分乌尔巴斯城便会飘扬起神秘而优美悦耳的歌声。
此后众多玩家开始找遍城里的各个角落试着寻觅歌手，结果却一无所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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