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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in my eyes （2021重校版）
Web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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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插图：九里史生（川原 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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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校对/润色：rkl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
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
请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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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1)这部小说的主题是类似BIC的植入芯片，与SAO第一部同期创作(2002年)，全8节，然后坑了。
(2)虽然这个“长篇的开头内容”并不长，但从里面可以找到后来创作AW时的一些影子。AW内部分人物的姓氏也来自此小说。
(3)此为2021年重新校对版本，相比2013年的翻译初稿，改了相当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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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由于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在图书馆里呆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到达离自己家最近的车站时，一天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我从超高架单轨电车上下来，指尖滑过验票机的触摸板快速通过。刚出来走到站前广场，初冬的冷风就将脸颊刺得发痛。
我往返学校时搭乘的超高架单轨列车从池袋向西北贯穿东京新层【Layer】，终点位于练马区西部接近新层边缘的位置。开工于21世纪初，如今已经覆盖了除皇居外整个东京中心的巨大多层构造——对旧东京的居民来讲是凌驾于头上280米的不祥的天花板，而对层上面的居民则是经常带来某种不安感以至于无法信赖的人工地面——在最近数年内终于放缓了扩张的速度，使得我家附近的多个建设计划都成了空中楼阁。换句话说，就是空中边界。新层上的建筑物很少，尤其在冬天的时候，更是经常会有冷风在高空中吹过。
我将穿在制服外面的橄榄绿大衣的拉链拉到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去。相比年龄显得更为老成的我，只要藏起制服至少不会被看出是个初中生。我就这样快速从站在站前广场一角岗亭里的那位一脸威严的警察面前快速走过。讽刺的是，虽然世间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倾向于在夜间活跃，可对未成年人在深夜外出的限制却更加严格。
我穿过车站附近通宵营业的综合购物广场上的拥挤人群，走进大片地域正在施工的住宅区时，与夜间相符的黑暗和静寂终于填满了整个空间。我放慢步子，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上真冷呢。』
妹妹水佐绪在我旁边说道。我的视线往右看了一下，她今天和我一样在学校的制服外面穿着温暖的柠檬绿色羽绒服，还仔细披上了同一色系的围巾。
『早点出来就好了。』
「你说什么啊。」
我小声回答她：
「不都是因为你说『再一会』『再一会』的，才会一直呆到闭馆时间的吗？」
『诶嘿嘿。』
水佐绪笑着吐了吐舌头。
『因为那个图书馆有速度超快的无线LAN热点啊——可是家里光缆的40倍哦，40倍！』
「你下了不少东西啊。存储空间没问题吗？」
『这边可是好好备份过了，所以一点都没问题哦。明天也要去啊，哥哥。』
「好好。」
我们就这样在橙色路灯下没人经过的林荫道上毫无防备的慢慢前行。一天内能这样和水佐绪对话的时间相当少。
道路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着光的小店，是我们常去的便利店《Break In》。我向水佐绪转过头问道：
「要买什么吗？」
『让我想想——』
水佐绪的视线在空中飘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歪起了头。
『……优格乳已经没啦。乌龙茶也没了。洗手间的灯泡也快坏了……文件服务器【File Server】的副存储也有一个不太正常。』
「最后那个这里可不卖。」
『是吗。』
她又吐了下舌头。
虽然现在才晚上11点左右，《Break In》店内却已经一个客人都没了。虽然我觉得是因为如今还在便利店里雇佣店员这种少见的做法才会没有多少客人，但据说已经在这里经营了30年的店长还在顽固地贯彻自己的方针。
我对已然熟悉了的店员的「欢迎光临」轻轻以眼神回应了一下，就登录了一个安置在入口右侧的综合终端，然后在EL面板上浏览今天发售的杂志、书本和软件。
虽然有不少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却全都因为我的居民代码触发了年龄限制而无法购买，于是我只好放弃——反正以后从网上都能搞到手——然后离开了终端，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本纸质杂志，啪啪地翻阅起来。
这些纸质杂志由于成了「环境破坏的代名词」而被大加挞伐，近几年已经大量减少。过去如果说杂志那么必然指的是纸质杂志，但现在似乎因为主流成了以数字形式保存的电子杂志而被区别开来。对喜欢纸质媒体的我来讲真是令人嫉妒的东西。我选了一本电脑资讯杂志，然后离开了书架。
选好优格乳和乌龙茶，又拿了一个小型LED灯泡（「多少安培？」『120mA哦。』），我趁着水佐绪被终端上的信息吸引注意力的空隙，从小吃架上又拿了一袋《明太奶酪味土豆丸》和《スーパーすっぱ玉米片》，然后走向收银台。
店员面无表情地操作收银机，将篮子里的所有商品逐个扫描标签，一瞬间机器上面的面板上就显示出了总计金额。我扫了一眼，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面板一端发出红光的扫描机。
指尖皮肤下数毫米，植入【Implant】了我的居民基本信息芯片，一瞬间就从我的账户信息中扣除了用于购买这些物品的金额，面板上显示出结算完成的提示。店员确认后向我的芯片发送了一份电子小票，开始将货物放进印有便利店标志的包装袋。
植入信息芯片并非强制的义务——至少在2026年的现在是这样——在上了年纪的人之中，还有很多人使用陈旧而性能良好的现金和磁卡式ID。然而，只要享受到植入式芯片的便利，就再也无法倒退回去了。能将几乎所有的购物和身份证明信息收入指尖的居民信息芯片，即使在植入类芯片中也是最原始的且性能较低的一类。相比如今已然泛滥的大脑植入式芯片【Brain Implant Chip】的乱来程度，在指尖埋入ID和在手中用钢笔记录也没有多大差别。
在我看着店员的动作而陷入了这样思考的时候，水佐绪突然从肩膀旁边探出了脸，以愤怒的语气喊道：
『啊——哥哥你又买这种垃圾食品了！』
就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还叫的这么大声，店员的动作也未曾停止，连视线都没抬起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既看不到水佐绪的样子，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三年前的那一天，水佐绪失去了现实世界内的身体。如今，能够认知到她的存在的就只有我了。
植入我的大脑深处的巨大人工神经元【Neuron】集成芯片。这就是我最爱的妹妹，水佐绪物理意义上的全部存在了。
从便利店出来后，我们再次走在回家的路上。水佐绪飘在我右边的空中，慢慢回转着身体，闭着眼睛哼歌。
「你在听什么吗？」
我问了一下，她轻轻睁开眼睛：
『在图书馆音乐库的深处找到的数据。就是爸爸和妈妈喜欢的那个……』
她轻声回答。同时，我的脑海中一点点响起了怀念的旋律。是上世纪的乐团——披头士乐队的《Penny Lane》。父母经常听这首曲子。
我跟着水佐绪的声音哼着，慢慢走在不见人影的路上。那天的车载音响，也播放了这首曲子——就是三年前，环绕我的世界整个变样的那一天。我那一天的记忆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2
2007年，使用合成蛋白制造并通过人类的神经电流提供动力的生物植入芯片进入了实用化的阶段。虽然原本开发生物植入芯片的主要功能是心脏起搏器或助听器一类的残障辅助，但很快就有制造商认为其不应限于这一领域，而意图让这类芯片提供更多的便利性。在此之后，代替钱包用的磁卡芯片和身份证明用ID芯片等等新的植入芯片类型就逐步进入了市场。
数年之后，随着不仅可以从神经电流中获得动力，还可以与神经系统直接交换数据的大脑芯片的开发成功，人们的生活发生了飞跃性的变化。人们可以在大脑中安装计算机，并将其用于近乎无限种类的用途——这也使得人类与计算机网络间的距离接近到足以令本世纪初提出的《全覆盖网络》【ubiquitous network】和《分布式计算》【pervasive computing】等泛网络概念一下子过时的程度。我就出生在人类历史上壮大的过渡期正中的2011年。
我——御藏健【みくら たける】和妹妹——水佐绪【みさお】原本是双胞胎，但我却早了一年来到这个世界。相比健康到毫无异常的我，水佐绪出生时发育严重不良，乃至于分娩后需要移入人工子宫中进行为期一年的成长促进治疗。
虽然水佐绪从培养槽里出来成为家中一员的时候我只有一岁，还无法理解这样的状况，但在比水佐绪早了一年进入幼儿园的时候从父母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后，我的心里常常为自己连妹妹的营养都夺取而造成水佐绪发育不良的想法而苦恼。
此后我在小孩子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范围内关心水佐绪，而水佐绪也很粘着我，经常和我呆在一起。一次吵架都没有，就连被周遭人开玩笑都毫不在意——这便是我要一直守护水佐绪的决心。然而，在我们成为兄妹的11年后，这样的生活却因为不公平的悲剧而瞬间分崩离析。
那天——2023年10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一家四人开车出门。12岁的我和11岁的水佐绪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侧耳倾听车载立体声音响中传来的声音。生于上一世纪晚期的父亲对音乐方面的兴趣比较古老，在当时已经成为主流的大脑芯片无法高质量播放多声道音频的情况下，车内仍然是通过传统的扬声器播放音乐。
车从世田谷的家中离开后，沿着新青梅街道开向都心区域。东京新层的一期工程在上个月基本完工，遍布都心上空的空中都市就此公开于世。身为传统木建筑设计师的父母对总有一天要覆盖东京17区全域的东京新层的构想早有怀疑，因此这一天的出行计划中也包括了暗访身为其商业竞争对手的多层巨型建筑公司的工作模式的计划。当然，我和水佐绪只不过是天真地为能看到新出现的名胜而感到开心罢了。
汽车沿街开进新宿区穿过通向新层的岔路口，沿着通向位于280米高空的环线不断攀升。我和水佐绪紧靠着把脸贴近左边的车窗，心中为不断拉高的风景兴奋不已。父母则针对上层工事的难点活跃地交换着意见。这时，扬声器里正播放着披头士乐队《Penny Lane》轻快的旋律。
与此同时，单侧五车道的环线另一方向的车道上，满载建筑废料的大型卡车正在下行。虽然卡车有略微超过法定载重和法定速度的情况，但这也并非什么大问题。就连司机严重失眠、一个劲地往嘴里灌着啤酒，还沉醉于投射在车窗上的电视节目的小窗口这一点，都不算是核心问题。
问题在于司机脑内植入的驾驶用芯片——联动并控制卡车的自动驾驶功能的最新型BIC的一部分出现了微弱但却严重的错误，并不断扩大到了无法自我修正的地步。
上午11时3分，我们一家乘坐的小轿车和大型卡车在环形道路距离地面20米的位置相遇时，出现故障的大脑芯片内的异常已经进入了致命区域。即将损坏的芯片看到了前方本不存在的障碍物的幻影，并向自动驾驶装置下达了立即减速并右转的命令，驾驶装置一度按照本身的状况判断拒绝了这个命令——但此时没有再度拒绝权的紧急避险命令传来而只能就此服从，所有车轮的刹车装置全部启动的同时，卡车以近乎打横的角度向右转去。
【rkl：为防止大家不明白解释一下，日本多数的车辆是右舵车（方向盘在车的右侧），根据法律规定靠左行驶。】
卡车轻易突破了设置在中央分隔带上的护栏，十个轮子伴着火花笔直地向载有我们4人的汽车冲来。虽然卡车先将在最靠近中央车道高速行驶的跑车撞上半空，但动能却并未减少太多，巨大的质量块就这样高速撞上了小轿车的侧面。
就像被巨象打飞的瞪羚幼崽一般，我们一家乘坐的轿车立刻被卷到了环形道路的边缘，撞破强化亚克力板制成的隔离墙飞到了二十余米高的空中。
我几乎想不起那时的事了。耳边传来水佐绪「哥哥……」的悲鸣声音，我拼命抱着妹妹的身体，接着几秒钟后——但漂浮感却让人觉得过了几十秒——车门和顶棚喷出了白色的缓冲气囊——
不知该不该说是巨大不幸中仅有的幸运，化为将一家四人封闭于内的飞行棺材的轿车，正好坠落在位于环线正下方的大规模综合医院的停车场。
然而这只幸运之手能取回的东西微乎其微。我的生命——和水佐绪的意识——仅此而已。此后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至少让我们能够获得相反的境遇。
在如同从沉重的黑水中缓缓浮起的漫长、迟缓而令人不快的感觉中取回意识后，我听到了医生无情的话语。
父母死亡。水佐绪陷入了意识不明状态的重伤。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相比父母的死亡，更感觉到了水佐绪从此会死去这一事实带来的巨大冲击。我扯下将身体与无数机器相连的线缆，向水佐绪身边无力地伸出双手。医生制止了我的动作，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句话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其中的每一个字。
『健君，你的妹妹，水佐绪大概活不到两天之后。她的内脏所受的损伤，严重到就算我们使用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也无法修复的程度——但是，现在的话——还可以将水佐绪的意识保留下来。』
我动了动嘴唇，问他要怎么做。
『将水佐绪的几乎全部意识和记忆移动到最新型的大脑芯片内。然后将其植入你的大脑。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在你的身体内存活下来。』
能活下来。能活下来——
对于12岁的我，这个词就是全部了。不，就算现在，15岁的我面临同样的选择，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虽然就算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是错。
拜托你了——我哽咽着对医生说出了这句话。
三年后的现在，如果只用一句话来评价，那么能够决定这个选择的意义的并非我，而只能是水佐绪。我盼望着能将水佐绪的意识取出，封印在芯片里和我在一起。当一切结束而知晓真相之时，水佐绪又会想什么，感觉到什么呢？
我拼命动起还插着各种管子的右臂，在一个个光触摸板上签名并按下指印。然后手续就办完了。筋疲力尽的我，意识再次沉陷到黑暗之中。
后来我才知道，某个大型脑内芯片制造公司，当时正与我和水佐绪住入的大型综合医院共同开发新型芯片。
被赋予了《永久记忆【Eternal Memory】计划》这一名称的项目，意图将被判断为必然死亡的患者的，包括记忆在内的全部人格提取到芯片内，再植入到与其最为亲近的人——父母、孩子、配偶、恋人——的大脑中。芯片通过与《宿主》的视觉和听觉神经连接，可以将所爱的人的声音、形象仅让《宿主》一人看到和听到。医院当时正在寻找协助芯片实用化实验的患者——与受者，而当我和水佐绪被抬进去时，正处于募集儿童被实验者的状态。
最终，包括我们在内的十对濒临死亡的患者与搭档接受了EM芯片的搭载实验手术。同一身体中存在两个意识，结下连死亡也无法分离的羁绊的新形态的思念之人。
这到底对我们二人来讲是否幸福——到头来，还是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
项目悲惨地失败了，除了我和水佐绪这仅有的例外——
当我再次取回意识时，一切都已结束。
一开始看到的，是漂浮在我躺着的床上空几十厘米处，注视着我的脸的水佐绪的样子。由于视觉神经和EM芯片的连接还不完整，她的身影模糊透明，还发出时隐时现的光。
水佐绪和我四目相对，露出了幸福的笑脸。我也微微笑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当时水佐绪已经通过预先安装在EM芯片内的大量数据理解了自己身处怎样的状况之下。她还只有11岁——但水佐绪却接受了父母的死亡和自己的肉体死亡，在我的面前笑了出来。
水佐绪开口说道：
『谢谢你，哥哥。从今往后，也请多指教了——』
3
来自往昔记忆中的声音突然真实无比地在耳边响起，让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在我的面前，和那时一模一样的水佐绪露出了恬静的微笑，双手放在背后，就这样漂在空中。
『想起往事了吧。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
「水佐绪……」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我无意识地伸出右手，而水佐绪也抬起左手向我伸了过来，当我们两人的指尖互相碰触——
的下一个瞬间，水佐绪的手指就化为小小的光点从我的手指间轻易穿过。即使在空中徒然重复双手相握的动作，对方的触感也无法传来。身为水佐绪本体的EM芯片和我的视听觉神经相连，因而无法与位于大脑更下方的触觉神经建立通路。
最终我们两个都放下了手，夜风从我们中间穿过。虽然头上有橙色的路灯灯光，但落在晶体素材的路面上的影子也只有一个。这就是比谁都更为接近，但又等同于无限远的，我们两人的距离。
水佐绪的脸上露出带着寂寞的微笑，从空中突然移动过来，将脸贴在我的胸前，用微弱的声音向我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为变成这样而后悔哦。因为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没有回答。大概是因为纵使没有化作语言，充满我内心的思念也无疑传达给了水佐绪吧。
距离家只有不远的一段路了。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透光晶体制作的新层建材构成的平原在黑暗中不断延伸。集中视线的话，可以看到排布在西侧远处标示新层边缘的蓝色标志灯，以及另一边与地面·旧东京的夜景无限连接的景色。
「下个星期天去扫墓吧。」
听到我的声音，水佐绪抬起脸，微微笑了出来：
『嗯。给他们听听披头士吧。』
4
由于昨晚熬了夜——我们两个人听旧音乐听到很晚——睡过了头的我在通向车站的路上拼命奔跑。身旁的水佐绪躺在空中，双手放在肚子上品味着安眠的余韵。
「真是的……你至少也跟我一起做出跑的样子啊。」
我小声牢骚着，她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还有4分27秒如果到不了站台就要迟到了哦——现在的速度的话，还差20秒哦。』
「……」
我沉默下来，加快速度。低处的阳光穿透早上冰冷的空气，又透过路面向四处反射着亮光。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我如同针线一般穿过离车站越近就越发稠密的人流奔跑着。滑到空无一人的检票机旁，指尖在触摸板上敲了一下快速通过，两步并作一步沿着正面的自动扶梯向下跑去。超高架轨道电车沿着新层底部运行，因而我还要下行相当于新层厚度的二十米距离才能到达站台。
当扶梯下到一半的时候，发车铃的声音无情地响起。
「啊，糟糕。水佐绪，拜托了！」
我拼命向单脚踮在扶梯扶手上轻快地滑下的水佐绪请求。虽然我所就读的学校校风并没有这么严格，而且我还是个优等生——正因如此才能掩盖很多秘密行动——但我还是尽可能不想给学业相关的数据染上不必要的污点。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水佐绪耸耸肩加快了滑下的速度，比我快了几秒到达站台，右手向着正在关闭的电车车门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车门喀嚓一下停了下来，站在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慌忙向列车前后看去。水佐绪侵入了控制电车的CPU，将车门的关闭止住了。
『谢谢你啦，妹妹。』
我在脑海里自言自语着，从工作人员旁边绕过，穿过马上就要关闭的门缝钻进电车。随后，车门伴随着微弱的马达声再次关上，带着塑料质感的深蓝色单轨列车车体平缓地驶离站台。
「呼——」
我将身体靠在门与座位之间的角上大口喘气。一旁的水佐绪噘着嘴说道：
『真是的——要是有人看到日志的话，那个侵入行为说不准就要被发现了啊——』
『……还不是水佐绪起不来的错。』
『就算是我偶尔也要多睡一会啊——』
周围的人很多，因此我们只是在脑内线路中互相抬杠。即使如此，不将背景中的思考发出声来而只和水佐绪进行意识间的对话也是高级技术。
『我知道了——今天也带你去图书馆。』
听到我这句话，水佐绪才露出了太阳一般的笑脸。这种时候的水佐绪就算是我的妹妹，看上去也可爱的令我着迷啊——这样的思考要是被人知道可相当麻烦，于是我想摆出一副扑克脸，可粗心之下没等转换表情——
「一大早的傻笑什么呢，少年。」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搭话，我慌忙向左看去。
站在那里的，是穿着和水佐绪同样的——也就是和我的学校同一款式的制服的少女。不过从丝带的颜色上看，比我高一年级，也就是高中部的一年级生。富有光泽的黑色长直发垂到背后，刘海则用额头上的亮红色发箍收了起来。她戴着同样用红色晶体素材制作的精致眼镜，而眼镜后面，吊着眼梢而显得非常强势的双瞳闪着光芒。虽然她交叉双手抬着头的动作显得相当俏皮，但同时也让人感觉到一股足以目眩的活力。
我故意咳嗽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
「……啊，没什么。早上好，黄学姐。」
听到我的话，戴眼镜的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伸出右手，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嘴角。
「少年，是不是忘了我讨厌什么了？」
「……用姓称呼，而且还加上『学姐』这个后缀，珊花姐。」
「很好。」
她笑了一下，这才把手放开。
黄珊花【ファン・シャンファ】——这就是她的名字。这个漂亮但却很奇怪的女生是TLU附属学校比我高一年级的学姐，自从两年半前我阴差阳错地加入了《电脑研究部》之后，担任部长的她就一直和我交往。刚入部的时候，听说除了部长没有一个部员——后来才知道还有三个更为齐全，规模也更大的计算机相关社团——之后我就变成了杂役，还经常要放下学业从事诡异的工作。原本似乎有不少盯上了珊花的男生想要入部，但是在入部考试这一关上全都落得折戟沉沙的结局。不过要我说的话，他们应该感谢自己幸免于难吧。
电脑研究部的《研究》不过是徒有其名，实质乃是解决有关计算机和大脑芯片相关的各种麻烦的勤杂工，由于不仅能收到学校里的求助，有时候还会拿到相当高额的谢礼，因此相当辛苦。当然我也能从中分得一份，可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校内社团该有的活动。
珊花今年升入高中部后，原本我还觉得好不容易能和这种事脱开关系而放下心来，可就算没什么事，由于初中部的楼层上面就是高中部的楼层，到头来还是要像这样每天见一次面。我可没法忍受她和过去一样经常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电脑研究部，向我下达这样那样的命令。
水佐绪因为不得而知的理由非常在意珊花的事情，不过倒是很开心地将她收到的各种奇怪的求助解决掉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水佐绪的特殊能力面前，这些问题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当然珊花并不知道水佐绪的存在，对她而言，我就是个相当厉害的麻烦粉碎机——嘛，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和水佐绪也算是同一个人了——不过最近却来了不少说不准会违反校规甚至是日本法律的求助。虽然还没到侵入广域网或对硬件进行违法改造的程度，但一直相信我是个学业优秀、品行端正的优等生的老师们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对我侧目而视。
【rkl：论迟钝。一个兄控的妹子怎么可能容忍哥哥身边存在别的女人。】
「啊，对了对了，健君——」
抢在带着一脸无辜表情想要搭话的珊花之前占据先机的我横了一眼说道：
「求助的话就不必了，珊花姐。虽然你可能忘了，不过我可是应考生，而且现在都到冬天了。」
『明明你就没像说的那样在学习嘛。』
听到一旁坏笑着的水佐绪的吐槽，我脑子里回答了一句『真罗嗦』。
珊花笑了一下，戳着我的胳膊肘。
「你这个优等生说什么呢。以健君的成绩的话通过高中部的升学考试不是绰绰有余吗？」
「可没说只限于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啊。说不准要去地面上的高中哦？」
「诶……这样吗？」
看到珊花意外地露出了担心的样子，我慌忙摆摆手否定了：
「嘛，也没彻底确定……这次又是什么工作？太麻烦的就不必了。」
「别跟学姐谈条件，少年。」
珊花又用力戳了一下我的胳膊肘，带着安心的表情交叉双臂，身体靠在金属栏杆上面。
「详细的就放学后在社团室里说吧。今天的这个可是相当可爱的求助呢——找失踪的宠物。要说的话是小猫吧。」
「哈？」
这和电脑研究部的活动有哪门子关系啊。正当我想追问的时候，单轨电车伴随着轰鸣声音进入了新池袋站的站台。将手放在我的肩上，漂浮着的水佐绪脸上放出了光彩，开口喊道：
『失踪的小猫！有点意思呢！』
东京新层由屹立于旧东京全市区域内的大小无数的支柱支撑，位于池袋的柱子，是所有柱子中最粗的，名为《六基塔》【Hexa-base Tower】的六根柱子中的一个。圆形的柱子直径达到200米，将地面的JR池袋站完全围在里面，穿过新层，直到距离地面800米的上空。塔柱与新层连接的部位就是新池袋站，乃是新层下面蜘蛛网般的超高架单轨电车网的一大中心站点。
顺带一提，六基塔的另外五根柱子分别建在涉谷、有明、葛西、四木和西新井，组成一个正六边形。关于这些塔柱，还有不少如它们的本质是巨大宇宙兵器或魔术符号这样奇怪的传言。水佐绪也曾一度对此产生过兴趣，还无谋地试图侵入东京都建设局的主服务器，结果被大量反病毒软件追赶，惨叫着逃了回来。让人恐慌的是，她的自尊似乎遭到了不小的损伤，好像还在做着各种以复仇为目的的准备工作。
进入从塔柱放射状伸出的站台的单轨列车没有一秒误差地按时停下，乘客们按顺序下车。多数乘客都消失在通向位于新层地面的工作地点的站台扶梯中，但包括我们在内的TLU附属学校的学生们则走向塔柱的中央。由于学校位于基塔内的高处，因此从车站到达学校需要借助中央电梯。
学生们向身为各种意义上都是高中部的名人的珊花示意，她也笑着一一回应，但向走在她旁边的我问候的除了一部分女生以外就再也没有人了。而且，男生们多数还向我投来饱含敌意的视线，让我只能大喊命运不公。这也是和她交往的缺陷中的一个。珊花倒是对我的这种困惑乐在其中，有一次我和她在站台上牵了一下手，就收到了高中部发来的大量呼叫邮件。虽然我当然用伪装过发送头文件的邮件回应，但那天水佐绪的心情也很糟糕，对我来讲她那边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rkl：这绝对是吃醋。】
新池袋站的检票口配备了最新型号的扫描仪，植入了ID芯片的人不必接触面板即可通过。在检票口的前方不远处，塔柱中心主轴的弧形墙面上，排布着二十多个中央电梯的门。我和珊花站在红色的快速电梯门前，几秒钟后电梯就停在了面前，电梯门随着温和的人工声音公告打开，喧闹的学生们一起走进了电梯内。待门关好，传来小心冲击的公告后，在线性驱动下加速的电梯就一口气向高度400米、位于基塔第78层的TLU附属学校上升。
5
在三节无聊的课程后——中间被水佐绪好几次从瞌睡中叫起来——我沿着教学层最外圈的走廊，走向社团活动室所在的区域。虽然在如今利用大脑芯片可以将感兴趣的知识直接下载的时代，多数学生都觉得学校的授课太过枯燥无味，但仅凭自己的大脑从旧世纪的考试地狱中生存下来的——如今的大人们却不这么想，因此多数学校都禁止植入通用芯片。基于这一校规，在学校的大门口设置了检测器，每年似乎都有几名学生被抓到而遭到强制无效化芯片的处罚。
如果按照这一规定，植入我的大脑的水佐绪的芯片乃是严重违反规定的非法设备，但入学当天水佐绪就入侵并解析了扫描系统，这条麻烦的规定也就化作了我身旁的一阵轻风。
在沿着塔柱弧线画出曲线走向的走廊中走了几分钟后，我拐进了左边出现的通道，进入理工社团活动室集中的区域。刚一进入这条通道的时候，周围还排列着积极向上的大规模社团的活动室，打扫的也非常整洁，可越往塔柱中央方向行进，状况就变得越发奇怪。在钻过一个防火门后，就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灯光昏暗，通道各处堆积着来路不明的机器的样子让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是开设仅八年的新学校的内部。而通道左右门上的，写着《人造生命研究部》和《学校安保对抗委员会》这类意义不明的内容的牌子也越来越多。
我踏过铺设各处的线缆，向混沌的中心前行。从外圈开始走了七十米后，终于到达了通道的终点。设在这个通道尽头墙上的，就是我所属的《电脑研究部》的门。虽然右侧设有累赘的门锁机械，但水佐绪一挥手指，指示器就如同为主人的归还而喜悦一般，顺从地从橙色变为蓝色，门也随之滑开。
房间中和通道不同，整理的非常干净。右边墙面的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从古董到最新式样的实体计算机，而左侧则是有着沙发和茶几的接待区域。房间没有窗户。这里是六基塔的深处，厚重的强化隔墙的另一端，就是普通人不得进入的中央轴。
房间深处正面的桌上，有一个巨大的多显示屏面板。显示屏遵从快速与这里的终端连接并开始访问广域网的水佐绪的指示，将按任务分割成多个小块的画面逐个显示出来。
「喂，马上珊花就要来了，把显示器切换成伪装状态。」
我一边对水佐绪说着，一边将东西放好，坐在了沙发上。听到她『好——』的回答后，瞥了一眼确认显示器的内容恢复到了基本桌面的状态，随后闭上了眼睛。
现在这个时候，位于我大脑内的水佐绪芯片内巨大的工作区正在从网络上下载大量信息。虽然水佐绪正以超高速浏览并对这些内容加以取舍，但我甚至感觉不到这一活动最轻微的现象。想想就会觉得很奇怪。
根据EM芯片的技术数据，作为通用计算机的基本性能在当时并没有达到顶尖水平，不过是能够辅助日常生活的程度罢了。虽然搭载的存储空间几乎都用于保存记忆和人格，应该没有多少余量，但水佐绪如今的能力无疑超越了最新型号的电脑芯片。我也曾问过水佐绪的数据保存和计算能力的极限如何，可她却说自己也对此并不清楚。
EM芯片是未能投入市场的试作品，经历了惨痛的失败后，整个项目就烟消云散了。因此说不准其中还有我都不知道的特殊功能，或者说，说不准会发生什么预想之外的变异。
不过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放弃追问这些事情了。不管有多在意，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头盖打开。对我来讲，芯片不过是个容器，只有其中存在着的水佐绪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我会有所改变，水佐绪发生了一样的变化也很正常。只要能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
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将双手垫在头的下面，注视着漂在空中，沉浸于信息海洋内的水佐绪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温暖。
突然水佐绪抬起脸向我看来。她的脸有点红，似乎注意到了我泄漏而出的情感波动。我慌忙将目光移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水佐绪咻地穿过空中，在我的正上方停下，俯身窥视着我的脸。
「干……干什么啊？」
『诶嘿嘿～』
我看着她有点害羞的笑容。
『哥哥在想什么啊？』
「……不告诉你。」
『好狡猾哦～』
她的嘴噘了起来。注视着我的眼睛的水佐绪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有着一些略带温度的液体。
水佐绪轻轻伸出双手，用指尖捧住我的脸颊。与空气轻轻流动相似的微弱感触传到了我的脸颊上。
四肢感受触觉和热量的神经末梢与脑干下方的延髓相连，因此无法与水佐绪芯片建立连接。不过，与面部感觉末梢连接的神经则与在其上部的中枢神经连接。水佐绪和我花了相当功夫才将这一部分的通道打开。虽然非常微弱，但如今可以感觉到『触摸』这一动作。
水佐绪抚摸着我的脸颊，慢慢将脸靠近。她脑袋两边绑起的头发有一束轻轻垂下，甜美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让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水佐绪轻轻闭上了眼睛，我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时，位于入口的房门响起了门锁被打开的轻微的电子声音。水佐绪一下子抬起涨红的脸，随后马上消失了踪影。
「……干吗要消失啊，又不会有人看见。」
我吐出一口叹息抬起身体。紧接着，门随着马达声音流畅地滑开，宣告这个房间的另一个居住者——在这个场合则是闯入者——的到访。
「早上好，健君！……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感冒了？」
「没什么。」
【rkl：这就叫做捉……不对，外人只能看到一个人。】
我咳嗽了一下重新坐好。珊花大步穿过房间坐在我的旁边，一边将东西放好一边转向仍然开着的入口，说道：
「快点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
从门的阴影里战战兢兢地探出头的，是还有一点像小孩子的低年级少女。从丝带颜色来看，应该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她大概是因为被带到这个魔窟的最深处而感觉害怕吧。
下定决心的少女踏入房间，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线缆向这边走来。珊花的右手指向我们面前的桌子另一端的来宾用沙发。少女带着紧张的表情轻轻弯下腰，向我们鞠了一个躬。她纤瘦的身体上穿着有点不太合身的制服，整齐剪到肩膀位置的头发上别着一个闪光的水蓝色发夹。睫毛很长，大眼睛似乎因为不安而低了下去，不过笑起来的话一定很有魅力吧……我打断了思考。要是被再次出现并漂浮在我右边，兴致津津地看着少女的水佐绪发现我这多余的思考的话，我可不知道之后她会对我说什么。
【rkl：两个修罗场加起来，不是等于二，而是修罗场的平方。】
「那么——」
珊花拍了下手，爽朗地说道：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高中部一年级的黄珊花，这里的社长。然后，这边是我的手下——」
虽然被她称为手下实在有点不太乐意，但她的视线催促着我，我也只好开口说道：
「初中部三年级的御藏健。」
『我是他的妹妹御藏水佐绪！』
水佐绪呵呵笑着接在我的话后面。当然，不论是珊花还是幸都听不到。
「……那，那个……我是初中部一年级的有田由纪【ユキ】……」
【rkl：ユキ这个名字的翻译我纠结了一下，因为原文的人物设定并未提到这个角色，所以找不到汉字。通常来讲应该翻译成雪，不过用于单名我觉得不太妥当。这次想了想，还是翻译成由纪吧。】
少女刚刚报上名字，声音就一下子哽住了。她的大眼睛里闪着泪光，向我注视了一会，就发出了哀鸣般的声音：
「拜托了……皮可……请帮我找找皮可！」
被惊呆了的我看了看名为由纪的少女的脸，这才想起今天早上珊花在单轨电车里说过的事情。记得是要找失踪的猫的请求，那么皮可应该就是这只猫的名字了。
「额……不好意思，我在寻找宠物方面并不是专家……」
我的话被珊花打断了：
「不不，少年你是专家啊。虽然说是宠物，但却并不是真正的宠物，而是芯片宠物哦。」
6
在属于通用计算机中最高端的，包含了通讯、日程安排、视频/音频播放等各种类型的大脑芯片中占据了最多市场份额的，是只有所有者能看到，也只爱着所有者的虚拟宠物，也就是《芯片宠物》。而这类芯片的基本构造，某种意义上和EM芯片颇为相似。储存宠物本体的芯片与用户的视觉/听觉神经连接，使用户随时都可以看到宠物的样子，听到宠物的声音。虽然和EM芯片一样无法实现触碰或抚摸，但高额芯片的AI拥有较真实动物更为复杂的个性，其中似乎还有具备语言功能，形状类似妖精或是龙一样的宠物存在。
「……我和皮可已经一起生活了五年了……」
眼含泪水的由纪说道：
「一直都在一起……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三天前开始不管我怎么叫它都不出来……」
「嗯……」
我偷偷抬头看向水佐绪，在意识中和她对话：
『能查看下是什么故障吗？』
『啊？嗯……』
水佐绪将手指放在嘴边，歪着头回答：
『如果芯片是从外部可以访问的型号就好了……总之问一下芯片的制造商是哪一家吧，哥哥。』
我点点头向由纪问道：
「知道芯片的制造商和型号吗？」
「知……知道。是Quad-Cube公司的《Giedre PX》，型号是《CDO-3》。」
『我现在就搜索型号。』
我向水佐绪回答了一句『拜托了』，就继续向由纪问道：
「有和制造商的客服联络过吗？」
「有……有的，我问过他们……」
由纪静静地低下了头：
「虽然有可能修好，但是这样的话，宠物的个人数据就会全都被初始化了……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不再是皮可了……」
从她紧闭起来的双眼边缘，泪水再次出现后一滴滴落下。
「我、我知道了，会尽可能去试试看的！所以不要哭了！」
我慌忙说出了安慰的话。从过去开始，应对哭泣的女孩子对我而言，麻烦程度仅次于花椰菜。我怨念地看向珊花，可接受了委托的她却若无其事地看着显示器面板上的新闻播报。
『水佐绪，怎么样？』
我带着信赖的想法抬头向水佐绪看去。闭着双眼，皱着眉头的她发出了『呜……』一般的声音。
『这防火墙有两下子……这么搞，这么搞～』
她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危险的台词吗……这时，水佐绪突然右手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呵呵笑了出来：
『OK了哥哥，Quad-Cube的开发数据已经全部找出来了哦。接下来我要模拟通信协议进行检查，麻烦离小由纪的头近一点。』
『了解了。』
我咳嗽了一下，转向由纪的正面：
「额，那么接下来，要用我的BIC对你的皮可所在的芯片进行扫描。不过这个房间没有专用的头戴设备，所以只能直接连接。稍微把头靠近一点吧。」
「嗯……好的，拜托你了，请吧。」
坐在沙发上的由纪挺直上半身，将双手放在膝上注视着我。我站起身，绕过桌子在由纪面前跪下。
『这样可以了吗？』
『……不行，回应信号很弱，连接不到。再近一点。』
我慢慢向由纪的脸靠近，她的脸微微发红，视线也低了下去。
『再近一点……还不行……』
我照着水佐绪的声音一点点靠近，已经靠到了由纪的脚边。
『喂喂，还不行吗？』
『啊？真是迟钝啊，直接把头贴在一起吧。』
『啥……』
我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后站起来对由纪说道：
「抱歉，芯片反应太弱，无法建立连接。需要直接把头靠在一起，可以吗？」
「诶……」
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我的话的由纪面红耳赤，身体动了几下，这才小声回答了一句「好的」，随后站了起来。
「喂喂，少年，这真的有必要吗？」
「这也是没办法才会使用的手段！」
向带着疑惑的视线往这边看来的珊花做出这样明确的回答后，我站在由纪的面前。考虑到两人间的身高差，我微微弯下腰，双手放在由纪的头上。虽然由纪也抬起身体，但却失去了平衡，双手抓住了我的制服的胸口。听到她说着「啊，对不起」想要放开，我回答了一句「没什么，就这样抓好」，就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在由纪的发际线上。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必然会引发误解吧。
『怎么样？』
『OK，数据包没有问题。现在进行扫描，不要乱动。』
伴随着水佐绪的声音，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从额头一点点流入大脑深处。不知是不是水佐绪的关心，视野一角用绿色字体显示着高速滚动的文件名和进度条。宠物芯片的容量大的惊人，进展也相当缓慢。
在和闭着眼睛两颊通红的由纪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她的心跳清楚地传了过来。麻烦的是，感受着她猛烈到可怜的地步的心跳律动，使得我的心跳也变快了。这简直就像是不可以去意识到由纪的头发传来的酸甜的香味和如同小孩子一样的高体温的想法恰恰起到了反效果一样——
『这……这是什么！？』
水佐绪突然紧张地喊了出来。
『怎、怎么了？』
『不是故障……这也太奇怪了……这个宠物芯片感染了病毒。』
『什么……可是，是在哪里接触的呢？单机运行的宠物芯片不是和网络没有连接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这个程序绝对不是自然产生的。里面夹杂着恶意。破坏的……意志……』
水佐绪的声音中断了。
『喂，水佐绪，没事吧！？』
『没事，现在，抓到了……然后分离……哥哥，固定住头部！现在要往这边转存！』
我往抱住由纪脑袋的双手使力，在额头紧靠在一起的同时，一阵火花飞散的激烈感觉向我袭来。由纪的身体僵硬起来，微微颤抖着。
『这样就可以……了。没事，皮可没有消失。只是I/O的一部分被病毒抑制了。现在就进行修复。存储也有一部分被侵蚀了……这样的话记忆会有轻微的损伤……哥哥，可以放开了。双手做出碗的形状！』
虽然我被水佐绪的谜之命令搞糊涂了，但还是抬起脸将手放在由纪的肩上，然后轻轻松开她的身体。
「结束了哦。」
由纪一下子睁开眼睛，眨了两三下后慌慌张张地说道：
「那个……皮可、皮可在哪……」
我按照水佐绪的话，将双手手掌合在身体前面。接着，上面出现了闪着光芒的粒子，数量不断增加——放出一阵闪光后，只剩下一只小小的黑猫还坐在那里。尖尖的耳朵像兔子一般伸出，和身体几乎一样长的尾巴尖端绑着一根红色丝带。
「啊……皮可……皮可！！」
由纪的脸歪了起来，大颗的泪珠一粒粒落下。她颤抖的双手向黑猫伸来，猫从我的手上跳到由纪的手掌中，沿着手臂跑到她的肩膀，在上面来回转圈。由纪带着泪水的脸上有了光彩，同时发出了笑声。漂浮在我身旁，抱着膝盖的水佐绪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孩子就是皮可吗？真可爱呢。」
听到我的声音，由纪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我的脸。
「……学长看得到皮可吗？」
「啊，看得到，因为连接还没断开。」
由纪呵呵笑了出来，将皮可放在手上，向我递了过来：
「皮可，向学长道谢吧。就是他救了你哦。」
我注视着黑猫那带有一点像是妖精的感觉的绿宝石色的眼睛，迟疑了一下：
「啊，那个……救了你的是……」
『我知道。』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年龄不大的少年一般的声音。注意到这是面前这只猫的声音后，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也切换到意识发声对它说道：
『你……能说话吗？』
『能。因为我已经活了五年了。谢谢你，健先生——』
皮可的视线转向右侧：
『还有，水佐绪小姐。』
说完这句话后，它轻轻低下了头。虽然我有点惊慌，但由纪似乎并没有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
水佐绪似乎早已知道了皮可是何种类型的存在，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她微笑着伸出右手，用指尖抵住皮可的下巴。黑猫也心情舒畅地闭上了眼睛。这个瞬间——当然这也不过是我所感觉到的罢了——两人间似乎交换了大量数据。
水佐绪将手指收回后，皮可睁开了眼睛，又一次低头示意后，就沿着由纪的手臂跑了上去，坐在了她的右肩上。
眼里还留有泪光的由纪抚摸着黑猫的脸颊，她大大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我。
「真的……真的谢谢了。我该怎样表达谢意才好……」
「不，那个……」
「我……我……」
这时，拍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接下来！」
破坏气氛的，是珊花的声音。
「既然委托已经完成了——」
在转过身去的我们面前，珊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以华丽的动作将双腿交叉起来：
「——就讨论一下报酬吧。」
7
晚上。
我们和昨天一样放学后绕路去了位于池袋基塔下部的都立图书馆，如今正沿着少有人踪的道路步行返回家中。
我家位于东京新层西北部接近在建区域边缘的小型公寓楼的地下一层。住在里面的就只有我和水佐绪两个人。虽然房间只是2DK的小户型，但由于埋在了新层地基之中，因此十分安静。不仅如此，住在这样边缘地区的人在东京都也很少，宽阔的六车道上很少有车辆通过。橙色的街灯照在因调整过基因而树干呈蓝白色的行道树上，道路的前方伸手不见五指，宛如通向异世界的长廊。
水佐绪很少见地在想着什么事情，低着头漂浮在我的右边。
突然，水佐绪伸出了右手。我转过视线，发现她的手掌上有一个淡黄色的光球，一眼看去大概有10厘米——然后注意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这是什么？」
听到我的询问，水佐绪将手抬到了我的眼前，我靠过去向里面窥视。
「呜哇！」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被囚禁在光球中的，是一个金属制成的——应该算是巨大的虫子的东西。细长的圆柱形身体上分为无数体节，每个体节的连接位置都伸出尖针状的步足。像是头部的前端上，仿佛红色珠子一样的复眼正在发光，还伸出两根长长的触角。这个生物剧烈地扭曲着身体的样子让我产生了一阵生理上的厌恶感。
「这……这是什么啊！？」
『之前的那个病毒。就是侵入了皮可的芯片的那个家伙。』
「还没让它消失掉吗？」
『嗯。有点在意……』
水佐绪的话意味着这只虫子现在就存在于我的大脑中。我拼命让自己忍耐接下来她所说出的令人脊背发冷的话：
『这是相当危险的程序。由于设置了截止时间，目前还处于非活动状态，所以就算是我也能分离，不过如果开始活动就不行了。一旦到了发动时间，就会覆盖潜入的芯片内存储的数据，并在芯片内不断自我复制。状况不妙的话，甚至可能破坏使用者的大脑。』
「……」
『最重要的核心程序代码被加密了，所以解析恐怕要花一段时间……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刚才提到有截止时间吧？定时器是设置在什么时候的？」
『12月25日零点整。』
「圣诞节吗？还剩不到一个月了……情报省或者安全软件开发商的网站上没有发布警告吗？」
『不论政府还是企业都没有正式报告。虽然暂且把邮件发过去了……不过针对没有实际损害的病毒的对策不知道是不是会被往后拖……』
「情报省光是因为Angra芯片的泄漏就已经费尽功夫去处理了。我们稍微调查一下吧……」
『也是呢。我觉得小由纪说的那家游戏店很奇怪。』
在确定了委托解决的报酬后——当然珊花也不打算对不过是13岁的小孩子收取酬金，因此结论是让由纪每周来一次电脑研究社的活动室打扫房间。虽然由纪微妙地很高兴这点让我难以理解——不过我还是偶然从由纪那里听说了感染病毒的地点。
【rkl：有啥难以理解的，吊桥效应嘛。】
植入由纪头部的芯片只有这一个宠物芯片，而且芯片不可能和网络连接，那么之后能够想到的就只有通过大脑连接式头盔感染这一条途径了。根据由纪提供的信息，她在大约一周之前曾在新宿区一家游戏店的体验区内戴上过这种头盔。不过很难想象小型企业的系统会被病毒感染——
「以防万一，反正明天是星期六，就去看看好了。毕竟我们也好久没去新宿了呢。」
『嗯……但愿只是想多了吧。』
水佐绪将手掌上的虫子隐去后，靠在我的身旁。
漫长的一天走到了尽头，躺在床上的我将夜灯的亮度调节成暗绿色后闭上了眼睛。基本上，水佐绪非常慎重地不在我上厕所、洗澡或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出现。我在脑海中轻声说了一句『晚安，水佐绪』后正准备让意识沉入睡眠的深渊，却因耳旁突然听到她呼唤『哥哥』的声音而稍微有点吃惊。
睁开眼睛的我将脸转向左边，发现穿着柠檬色睡衣的水佐绪正漂在床的正上方俯身注视着我。她解开头发的样子比平常更多了一点成熟的气息。
「……怎么啦？」
听到我的问话，她有点生气地噘起了嘴：
『哥哥今天抱着小由纪的时候心在砰砰跳吧。』
——说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话。
「啥……额，也不是真的想去抱……」
『哥哥还真是喜欢女孩子呢。』
「才、才没有这种事情好吧！」
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追击，我一下子陷入了混乱。面无表情的水佐绪往一边看去，随后呵呵笑了出来，接着飞舞而下，在我的旁边轻轻落地。止住笑声的她，双颊微微有些发红——
『那个，哥哥……白天的，继续吧。』
「……」
沉默下来的我将身体转向水佐绪，笔直地注视着妹妹的眼睛。如今已掩饰不住翻涌而上的爱意的我，轻轻伸出了手。
水佐绪缓缓移动身体，和我紧紧靠在一起。我将双手绕过她纤弱的身体——虽然只有外形——然后抱住了她。从她的身体上，传来像是错觉般的微微的温暖。
『……我啊……』
水佐绪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我问过那只小猫了——如果总有一天不得不和小由纪分开的话，你会怎么做？……』
「……」
『然后那只小猫这么说了。自己的存在意义就只是被她需要而已——如果小由纪不再需要它的话，那么这就和它消失是一样的。考虑在这之后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水佐绪……」
我紧紧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思念和心情化作毫无保留的话语：
「对我来讲，水佐绪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我活下去的一切意义。所以，不要再去想分别什么的了。」
『哥哥……』
水佐绪银铃般的声音，微弱但却清晰地响起。
『喜欢。最喜欢你了。』
唇边传来水佐绪双唇温软的感触。我们就这样深深地、紧紧地重复着接吻的动作。
如果可能的话——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要变为活在芯片里的数字生命。想要和水佐绪成为同样的存在，分享一切，共有一切，只为不让水佐绪独自承受电子世界的寒冷——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和水佐绪化作两羽白鸟，在长满苔藓的建筑物废墟之上的高空中飞翔。将痛苦的记忆抛落地面，未来不再会有任何忧愁，就这样向着无限广阔的蓝色世界，永远地、永远地飞翔着。
8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雨天。
由半透明晶体素材铺设而成的街道上，雾气一般的雨点无声降下的风景美的如同幻境一般。实在是让人想停下来，眺望远处的景色——如果没有脚边传来的冰冷气息的话。
我打了个喷嚏，举起右手握着的雨伞，抬头看向在雨中伸开双手咕噜咕噜转着圈子的水佐绪。
「……这么喜欢下雨天吗？」
『嗯。我最喜欢雨了。很厉害呢——这么多的雨滴从天上持续不断地落下来呢。总觉得要被压倒了。』
「……」
我一边想着「居然是这样的吗」，一边从雨伞边缘窥视灰色的天空。
水佐绪可以通过多种感觉对外界进行复合认知。首先是从我的双眼输入的光学信息。此外还具有通过位于我后脑勺皮肤内的两个传感芯片感知红外线，以及基于微波的雷达功能。
现在的水佐绪通过这些传感器感觉到了周围上百米空间内降下的雨水总量，这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感觉。这时，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妹妹之间有着何等遥远的距离。
「水佐绪……」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声音中夹杂的那一丝寂寞感，水佐绪轻轻降落，钻进了雨伞下面。她将右脸颊贴在我的胸前抬起头向我仰视，露出了一抹笑容。随着我用左手抚摸着她的头——虽然只有姿势罢了——她的喉咙中发出了甜美的声音，眼睛也眯了起来。
我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我们现在正站在超高架单轨电车第二环线十二社站的站前广场上。投影到地面的话，就是位于西新宿的新宿中央公园正上方。
背后是采用了斜线造型的站房，正面是小型环岛。虽然沿着围绕广场的道路，建有紧密排布的快餐店和书店，但根据法律规定，建材的半数以上都必须为透光结晶，因此街道整齐划一的亮银色并不会给人留下杂乱无章的印象。
虽然新层上的人口密度并不高，但这里就算是下雨的星期六上午也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新宿地区在新层上也是大型商业区，更因附近有众多小店铺而名声显赫。由纪去过的那家可疑的游戏店，距离十二社站大约只需要步行十几分钟。
「那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把地图调出来吧。」
『嗯。』
水佐绪点头回应后伸开右手，上面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长方形发光面板，显示出周围的细节地图。同时，从我所处的位置，出现了沿地面延伸的蓝色光带，横穿站前后在通向南侧的小巷内消失了。
当然，能够这样显示都是因为水佐绪能够共享我的视野。托《水佐绪导航》的福，这几年我都没有迷路的记忆。我重新握好伞柄，沿着蓝色的光带向前走去。
我在冰冷的毛毛雨中快速前行。
在这个透明的城市里降落的雨水会被路上的排水口吸入，经过新层内部的净化处理后，再以人工降雨的方式从底面落到地面——旧东京。
尽管水质远比落到东京新层上的雨水清洁，但多数旧东京的居民们并不喜欢这样的雨。他们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就算落到地面的水滴的形态是一样的，但从遥远的天空中的积雨云上降下——没有了这一要素的雨到头来还能叫做雨吗？
我一边重复着这些不着边际的思考，一边穿过站前的人流向前走去。追着前方放出蓝光的路标左右转了几个弯后到达了被拱廊覆盖的商店街。透明的薄层天花板下，各种各样的商店排在街道两侧。我左手提着折好的伞，在更为拥挤的购物人流间走了几分钟后——
『啊，哥哥，就是那里了。』
在水佐绪指出的方向上，有一个正在播放轻快音乐的大型店铺。店铺上面的激光板上，显示出颜色快速变换的《Gester Club》字样。这是在东京新层各处都有分店的，大规模游戏连锁店的名字。
『能调查一下企业的背景吗？』
由于周围人很多，我通过意识发声向水佐绪询问。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我手动在网上搜索调查要花十分钟的工作，睁开了眼睛回答：
『嗯——那个，创立于四年前，一号店位于新层的秋叶原区。而且至今并没有发生法律上的问题……母公司是《东机商务》，这家公司也没有卷入过什么纠纷。』
『果然扑了个空吗……总之先试试头盔，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去新宿空中花园好了。』
『嗯！』
我们点点头，向挤满了小孩子的店铺踏出脚步。
《Gester Club西新宿店》宽阔而明亮的店内气氛相当健康，不论哪里都看不出有奇怪的病毒程序潜伏的踪迹。几个富有活力的店员站在入口右边的柜台处，而左边墙面安设的显示器面板上正在播放各种游戏软件的试玩录像。
我从发出细嫩声音的孩子们和认真眺望着新发售游戏的包装的像是大学生的男子之间穿过，进入了店铺深处，配备了那个可疑的大脑连接头盔的游戏体验区中。
这个主要以展示大脑芯片用软件为目的的头盔装置有两个功能。
其中一个是利用头戴显示器【HMD】式屏幕和耳机的游戏模拟体验功能。另一个则是当购入这类软件时将其下载到大脑芯片时会用到的，芯片通信功能。
虽然没有加载可以启动游戏的大脑芯片的由纪大概是想要试玩才会戴上这个头盔，但在理论上，病毒可能就是在这个瞬间和由纪的宠物芯片非法连接，并侵入了芯片内部。虽然这家正派的企业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必然性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有……
沿正面墙上并排设置的三个座舱型体验席有两个正有人使用。我钻到最右边的座位，将放在面前架子上的，有着黑色光泽的头盔拿了下来。
对坐在膝盖上的水佐绪说了一句『那我就戴上了，麻烦检查』之后，我将略显沉重的头盔缓缓戴在头上。店内嘈杂的声音迅速离我远去，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待续）
登场人物介绍
【御藏健/Mikura Takeru】
15岁。
三年前在事故中失去了双亲。
TLU附属学校初中部三年级。
电脑研究部现任部长。
重度妹控。
【御藏水佐绪/Mikura Misao】
健的妹妹。
三年前的事故中失去了身体。
现在则是寄宿在健的脑内植入芯片中的信息生命。
以各种特殊能力为健提供帮助。
【黄珊花/Huang Shanhua】
16岁。
TLU附属学校高中部一年级。
电脑研究部前任部长。
支使着健做这做那。
【能美秋春/Noumi Akiharu】
17岁。
拥有秘密开发的战斗用大脑芯片的《推进者》【Boosted】。
【缪/Miew】
?
译者后记（2013年）
大家好，我是rkl。好久——哦，也不算好久不见。
客套的话也就不多说了，直接讨论这部未完成的作品。
本作是川原砾（当然是以九里史生的名义）在2002年与SAO第一部（也就是SAO篇）同期连载于Web上的（未完成）小说。如果计算篇幅，大概相当于一本文库本的五分之一左右。
坑掉这部作品的原因，恐怕多半是后面继续往下连载的SAO2及后续内容，让川原自己没什么工夫将这本小说继续写下去——在Wordgear（http://wordgear.x0.com，川原的个人站点）改版后，这一未完成的小说就销声匿迹了。
不过从已翻译的部分加上人物介绍来看，本作的重点设定乃是在SAO中有所提到，而在AW中成为了非法设备的BIC。当然，从整体布局来看，Just in my Eyes的世界线和SAO/AW不可能相同——在本作中，并没有提到任何NERDLES设备或是基于STL的设备的内容。而围绕着主人公的情感关系，大概就是以妹妹みさお、学姐（女友？）珊花以及学妹ユキ三人为基点构筑——或者用另一本小说的名字套用，就是夹在妹妹和学姐和学妹间的各种修罗场。
本作的另一个吐槽点也就是人物设定了——到底2002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川原的性取向从妹妹变成了年上？——对比同期创作的SAO第一部，亚丝娜比桐人大一岁的设定，很显然是最后才加上去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阴谋。
至于这个只写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故事向下会如何展开……考虑到病毒还在男主的脑子里面，因此后续发展的可能性大概也就有以下几个：（1）病毒平安解决的HE；（2）妹妹被感染或因其他原因病娇化最后烧掉哥哥大脑的Nice Boat结局；（3）「额……我想不出来了怎么办……」。考虑到人物介绍里还有两个没在前8节出现的角色，大概当年川原的意图是让这两位在后续段落中登场吧，可惜我们没机会看到（天晓得川原写完SAO/AW中的一本后会不会把这个坑重新拿出来）。
最后提一下SAO/AW中借用的本作的一些内容吧。SAO第四部Alicization中提到的灵魂保存技术，大概和本作中提到的EM芯片多少有些联系，不过将容器从生物芯片换成了稀土立方体【Light-Cube】。而AW相对而言借用的内容就更多——包括变成了违法设备的BIC，还有借用的姓氏「有田」和「能美」。于第9卷正式登场的リン（Ash Roller的真身），在性格上也更接近本作中的ユキ。
以上就是本次翻译后留下的一点内容了。根据川原的Twitter，貌似现在他还在赶SAO文库本第13卷的稿子，三个月后大概我们就能看到实体书了……至于我会不会接手翻译，只能说一切随缘了。
祝各位愉快。
rkl
2013.05.13
译者后记（2021年）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我是rkl。
台风过境的日子里，突然想起了川原的这个旧作，重新校对了一遍——然后发现自己八年前的译稿实在是错漏百出，完全无法直视了。
于是这次奉上的就是校对后的版本，错误肯定还有一点，不过不会像当年那么弱智。以此为戒，希望以后翻译的时候不要出太丢人的问题。
从我接触川原的作品（那个时候还只看了文库本）到现在算来算去也有将近十年了。感谢伟大的网络存档库，让我能够研究川原这位自网络连载起家的轻小说作者的创作轨迹。
《just in my eyes》的故事梗概和后续可能发展的预测在上一版译者后记中略微提过，这里不再赘述。校对译稿的过程，倒是让我再一次意识到川原近二十年的创作生涯中的两个共通主题——其一是虚拟世界中暴露的「恶意」，其二则是「自我认知」和「他者认知」的碰撞。
前者不必多做解释，《just in my eyes》中侵入大脑芯片的病毒在原文中就已经提到夹杂着「恶意」或曰「破坏的意志」，《SAO》篇的克拉蒂尔和PoH为首的微笑棺木公会，《Fairy Dance》的须乡，《死枪》的新川兄弟，《Alicization》的加百列也都是将自身的恶意投射到虚拟世界——乃至于现实世界的典型例子。如今川原正在撰写的《Unital Ring》中，正如《虚拟研究会》会长穆塔希娜所言，起源于SAO游戏的负面意志通过无数VRMMO游戏的积累，正在Unital Ring的世界中逐渐成型——其最终产物，恐怕正是导致了《加速世界》作中AI技术被全球严密管控的直接原因，而同样的过程又在《加速世界》的舞台——也就是Brain Burst 2039中继续着。如果将「虚拟世界」这个限定词去掉，那么2003年川原担任剧本的同人游戏《月香》中身为七宫家守护灵的存在，也可算作某种形式的恶意吧。
后者则更是贯穿川原几乎全部作品的一个概念了。正在连载的SAOP中我们毫无疑问可以看到桐人与亚丝娜各自的自我认知和对另一半认知上的差异（Alicization篇的桐人和优吉欧，绝剑篇的亚丝娜和优纪也与此类似）。这样的认知差异几乎存在于川原的所有作品之中（哪怕是只写了一个开头的《黄昏是魔法的时间》，我们都能找到痕迹）。即将上映的SAOP第一层剧场版中的原创角色Mito，与亚丝娜之间大概也会出现同一类型的故事——如果和我预料的一般，Mito在Unital Ring后续的部分再度登场，大概亚丝娜就需要站在绝剑篇中优纪的立场上，展开和她（甚至可能加上神邑樒）之间的故事了。当「自我认知之间的碰撞」和「虚拟世界中的恶意」在同一个片段中出现的时候——那大概就是川原作品的最高潮（至少在Alicization篇和灾祸之铠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吧。
回到《just in my eyes》本身。只有健才看得到的水佐绪，也许正是活跃于SAO全篇的Top-Down型人工智能结衣的原型。虽然来源和存储介质有所区别（水佐绪的存储BIC可能更接近于Alicization篇的light-cube甚至加速世界的Neurolinker），但二者作为人工生命都已经达到了令人震惊的水平。健和水佐绪之间的感情也许已经超过了「亲情」而进入了「恋情」的领域——这让我不禁想起川原后来在Web连载中以访谈的形式补全角色设定时，以结衣的视角说出过「如果在我不知晓的时候，备份被解冻并运行了的话…………一想到这些就很不安。」这样的内容。若是结衣在意识的一角觉醒了对桐人亲情以外的感情（这似乎是一个概率不低的事件），会怎么样？平心而论，我也无法想象。
以上就是这次校对后的一点想法了。下一次的译者后记大概要等到SAO的26卷（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售），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rkl
2021.07.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