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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 Art Online
If We Could Walk Tog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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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原砾
插图：ab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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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南瓜
翻译：朔泽
校对：SAWAHIRO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
禁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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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擅自修改译者信息
请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本文首发于拉斯工作间（rath.work）
Translated by the RATH Observation 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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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本文为刀剑神域Alicization -War of Underworld- BD第八卷附赠短篇小说，
剧情为IF系列的第三卷完结篇，如果没有读过前两卷「If You Were Here」和「If You Wish It」将无法理解本篇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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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暗黑骑士第十一位，名为利皮雅·赞凯尔！遵循主人之命来访此地！此行是为请求拜见整合骑士的指挥官一面！」
从暗黑界飞行而来，身披漆黑铠甲的女骑士报上名号的瞬间，在东之大门前与其对峙的黄金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Thirty便以微弱的动作挺直了上半身。想必那并非是被对方的气势所迫而只是纯粹的惊讶，但仅看这份反应就能明白暗黑骑士做出了多违背常理的言行。
长剑剑尖只晃动一瞬便被重新握紧，捏着飞龙《雨缘》的缰绳命其上升些许，爱丽丝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发出质问。
「暗黑骑士之主岂不就是暗黑将军！那么你又要如何证明，那份所谓命令的内容并非暗杀统领我等整合骑士的伟大骑士团长，贝尔库利·Synthesis·One！」
此言一出，名为利皮雅·赞凯尔的暗黑骑士便松开原本以双手抱持头盔的右手，用力向身侧挥去。
「荒唐！我等至高无上的暗黑将军，毕克苏尔·乌鲁·沙斯特阁下怎会玩弄这等卑鄙之策！」
爱丽丝也紧接着反驳。
「为了能斩下无人能与之比肩的贝尔库利阁下的首级而不惜使出一切卑劣手段，不正是暗黑界的做法么！」
「不许侮辱威名足以传至上天神界的剑圣沙斯特阁下！我等决不会做出与暗杀者公会同样的行径，给我收回发言！」
眼看着两人的交谈，不，拌嘴逐渐升级，坐在爱丽丝身后的优吉欧维持着抬手到一半的动作陷入了僵直。我用余光瞟着他的样子，喃喃道。
「总觉得……她们是在比拼谁更会夸自己的上司啊……」
于是坐在我前方，正捏着飞龙《雪织》缰绳的公理教会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便发出了带有些许赌气的声音。
「连我都没有被小爱丽丝捧到过那种高度啊。」
「不……不不，现在可没空说那种话啊，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说，贝尔库利可是我的部下喔？他受到的赞赏比我还多也太奇怪了吧？」
「这样的话，下次我和优吉欧会负责捧你到开花的啦，现在还是先想想办法把那两位……」
「这可是你说的，约好了喔。——那我就解决一下现状好了。」
抛出没什么干劲的回答，Administrator让滞空状态的雪织缓缓前行，来到雨缘身侧。
「小爱丽丝，差不多了。」
闻言，爱丽丝立即停止争吵，指向暗黑骑士的剑也被放下。她身后的优吉欧看向我，脸上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爱丽丝向左扭转坐在龙鞍上的身子，边迅速低头行礼边回应道。
「是……可是猊下，尽管这个女性身为骑士，但仍然属于暗之爪牙，我们无从得知其内心隐藏着何等邪念……」
「没关系唷。即便这是什么策略，小爱丽丝和两位见习也会守护我的吧？」
「那是自然……」
爱丽丝如此应答，苍蓝色眼眸的视线射向坐在Administrator身后的我。被冰冷视线瞥了一眼后，对方猛地扭过头去。
「……且不提见习们如何，我将赌上这份性命守护猊下。」
「那么，就麻烦你领着那位暗黑骑士到山谷入口的草原去吧。」
「……遵命。」
得到回复，Administrator便让雪织做出了一百八十度的调头。溪谷从大门往西笔直延伸，是一片明明处于春季却几乎没有草木生长的不毛之地。但在那更前方就能看到被绿草覆盖的台地。
最高祭司轻晃缰绳，纯白色的飞龙便以顺滑的动作开始朝着对面的台地飞去。
跟在雪织、雨缘后方降落于草原之上的黑色飞龙以摇摇晃晃的脚步进行减速，最终就这样倒伏至草地上。
从它身上跳下的暗黑骑士像是担忧般抚上它的脑袋，但就连那「咕噜噜」回应的声音也相当虚弱。
「欸……最高祭司大人明明恢复过它的天命，但它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啊……」
听见我的自言自语，仍然坐在鞍上的Administrator夹杂着叹息做出回答。
「凭借单纯的治愈术能进行恢复的，只有外伤所造成的天命损耗。要是存在这之外的理由，天命依然会马上开始减少喔。」
「这之外的理由是指……？」
「就是说它饿坏了唷。Thirty-three，右边的行李袋里装着飞龙用的便携食物，都拿去让那头龙吃了吧。」
「好、好的。但是……全部给出去的话，雪织的份不就没有了吗？」
「之后再随便狩猎点附近森林的野兽就好。当然，要做这事的可是你喔。从狩猎到料理至容易入口为止。」
「……我知道了。」
我扭转上身，打开并排挂在鞍后的两个大型行李包之一。里面被有足足两片炼瓦大小的纸包塞得满满当当。从中抽出一根，轻轻揭开包装纸，黄褐色的干燥物体便出现在眼前。颜色和质感都与饼干近似，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上还有掺杂有黑、红以及褐色的颗粒。
「这是什么啊……？」
「都说了是飞龙用便携食物了。用西帝国产的多鲁亚麦粉，加上肉干啊、树木果实或是药草之类用来补充精力的东西，混在一起烧制而成的啦。」
「喔喔……」
也就是飞龙用能量棒吗。我这样想着凑上去嗅了嗅，确实散发着干花生般的香气。这么说来味道也一定——
「等下，住口啊笨蛋！」
Administrator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大叫，我慌忙挪开准备咬下便携食物一角而凑近的面庞。
「欸……啊，不能尝尝味道吗？」
「它的强健效果过于强烈，人类吃掉的话可是会搞坏肚子的。你觉得行的话我倒是不会阻止，但别想让我治疗喔。」
「那、那还是算了。」
我赶紧把纸包恢复原样，试图从袋子里拿出剩下的便携食物。但由于体积太大，光是拿出占其总数一半的五根，我的双手就已经被塞满了。
「我帮你吧，桐人。」
跟着声音往下一看，从雨缘背上下来的优吉欧正朝我伸出双手。
「Thank you……啊不，谢啦。」
将手头的纸包递给搭档，取出剩下全部的份量后，我也跳下地面。
小跑着接近蜷缩在稍远处的黑色飞龙，正抚摸着其脑袋的暗黑骑士猛地回过身来。泛紫的黑色长发缓缓翻卷，同时拥有着浅黑色的肌肤以及紫水晶般的眼眸。尽管是位从近处看拥有相当美貌的女性，但像是要贯穿我般的视线内却只能感受到敌意。
赶在站于一旁的爱丽丝说什么之前，我慌忙开口。
「那个，这是飞龙的食物。那家伙肚子已经饿扁了吧？」
我以带有一半刻意腔调的随意语气向她搭话，骑士一瞬间摆出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表情，但立刻以强硬的语气作答。
「我的《澪悬》绝非仅因区区空腹就会叫出声的软弱飞龙！」
——欸，原来给飞龙命名的法则是人界和暗黑界共通的啊。到底是有什么理由呢。
我差点陷入沉思，却被身后爱丽丝的吸气声扯回现实，再次抢先回应道。
「正因为是重要的飞龙啊，让它一直饿着肚子也太可怜了吧。」
名为利皮雅的暗黑骑士抿紧双唇两秒后，出人意料地坦诚颔首道。
「的确……没错。至今实在是勉强它做了很多事……抱歉了，这份好意就让我收下吧。」
「说得好！」
我朝优吉欧使个眼色，向名叫澪悬的黑色飞龙靠近。虽然相比起人界的龙，角与下颚的形状有些许不同，但除此以外看上去几乎是相同的生物。那么就算吃掉Administrator做的巨大能量棒应该也不会搞坏肚子之类才对。
在我们接近的到四米左右时，澪悬稍稍抬头，黄色眼瞳狠狠瞪向这边，发出「咕噜噜……」的低吟。利皮雅将手搭上龙的头部，说道。
「再接近下去可是很危险的。食粮就让我……」
「没事没事。」
虽说并非应对所有生物都得心应手，我和优吉欧好歹也拥有在扎卡利亚的沃尔德农场照顾牛马好几个月的实绩。再说，哪天成为上位骑士后我们也会被赐予属于各自的飞龙。就算是为了那天，也该趁现在熟悉熟悉怎么应对才行。
「我说桐人，还是交给她比较好吧……」
用同样的「没事没事」打发掉慎重派的优吉欧，我剥开其中一根抱在左手中便携食物的包装纸至过半，换到右手拿好。一边将其往前探去，一边缓慢前进。在与持续发出低吟的龙之间的距离缩短至两米的瞬间。
「嘎喔！」
澪悬发出凶猛的咆哮，头部以巨大躯体无法想象的速度朝我咬来。洁白而尖锐的牙齿立刻逼近眼前。
「呜哇啊！！」
我发出悲鸣，扔下左手环抱的四根便携食物猛地抓住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厘米长的大牙。尽管勉强避免整个头被咬掉，却差点被没法完全吸收掉的冲击力掀飞。也许是Administrator在后方以心意之力做了支撑，我才能堪堪后退数步又重新踏稳脚步。
「所以我就说了啊！」
「住手，澪悬！」
优吉欧在背后冲我大叫，利皮雅也试图按住飞龙的脑袋。但也许是因为到达人界前还在被有翼Minion追着撵，澪悬的兴奋状态一时无法收敛。我拼命捉住它的牙齿，将右手拿着的便携食物塞进其口中。
随即，澪悬猛地闭上了嘴，我也慌忙撒开左手。饼干状的便携食物被咬碎的咔嚓声响起。
「…………咕噜……」
澪悬稍微降低了低吟的音调，以猛烈的势头开始了咀嚼。
「优、优吉欧，拿新的给我！」
优吉欧将剥开包装的便携食物递到我往后伸的右手上。紧接着，立刻就把第一根装进肚子里的澪悬再次张开嘴，我便顺势将第二根塞过去。食物再次被瞬间消灭。第三根、第四根接连消失，飞龙的食欲却仍不见下降。优吉欧拿着的五根没一会就全进了飞龙的腹中，我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剩余四根接着喂食，直到吃上第九根，它的咀嚼速度才逐渐减缓。
「这可是最后一根咯。」
剥开第十根便携食物，我边朝飞龙搭话边喂进它口中。像是理解了我的意思一般，澪悬细致地咀嚼了数次，才鸣响喉咙将其咽下。这时爱丽丝向这边靠近，解开手上想必是从雨缘的鞍上取下的，叠了多重的厚革上的卡扣。
在草地上摊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长宽足有一米左右的便携式水桶。革制内侧似乎涂上了某种油制涂层，虽说这样一来就算装水想必也不会漏，但说到底四周压根就没有池塘或河流。
「爱丽丝……殿下，水应该从哪里……」
对我尚未说完的疑问熟视无睹，整合骑士向桶伸出右手。
「System Call.Generate Aqueous Element.」
五个水色光点生成于指尖。那是素因之一，水素。
「Form Element, Liquid Shape.」
五个素因被追加的咏唱变为透明球体，水流便如同自水龙头用出般淌下。充斥在这片草原的神圣力正通过术式被直接转变为水分。
「你们也一起来。」
接到爱丽丝的指示，我和优吉欧急忙伸出右手。尽管水素术式也算不上拿手，但还没有到不擅长冰素术式的程度。我勉强用单手做出四个素因，生成水流。
从旁观望的暗黑骑士利皮雅也站到爱丽丝身旁探出右手，咏唱出一模一样的术式。贤者Cardinal曾告诉我神圣术在暗黑界被称作暗黑术，看来除了称呼外并无不同。
集四人之力不断生成的水耗费三分钟不到就填满了巨大的水桶。从其长宽一米、深约十五厘米的体积来看，实际被生成的水量应该在一百五十升左右。我正担心是不是做的太过火，四人离开后澪悬却立刻就把尖锐鼻尖埋入水面，开始了大口吞咽。
仔细想来，Under World的飞龙比现实世界的非洲象还要巨大。据说象一天能喝下一百到两百升水，就算飞龙会喝得更多也不稀奇。
不出所料，澪悬用一分钟就喝光了桶里的水。似乎是吃饱喝足后终于冷静下来，巨大的脑袋蹭上利皮雅的肩膀，发出「咕噜噜……」的撒娇般低鸣。
这时爱丽丝的骑龙雨缘也从后面缓缓靠近，探出修长脑袋来。在澪悬面前 「呼噜噜噜」地鸣响喉音后，宛如打招呼般上下摆动起脑袋。黑龙也效仿它的动作，两头龙的鼻尖最终轻轻撞到一块。我以为那是要打起来的前兆而胆战心惊，它们的主人却一派平静，看来这也算是打招呼的延伸。
「……赞凯尔殿下，澪悬是雄性还是雌性？」
「是雄性。你的龙呢？」
「是雌性。名为雨缘。」
爱丽丝似乎在这时才想起自己尚未报上名号，轻微挺直了背脊。
「……我乃整合骑士第三位，名为爱丽丝·Synthesis·Thirty。」
我还以为会看到利皮雅惊呼「第三位！？」的场面，暗黑骑士却面色不改，颔首道。
「从外貌我就已经大致推测到了。你就是《金木樨的骑士》爱丽丝殿下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
听到爱丽丝像是感到讶异的反问，利皮雅面庞上浮现出些许苦笑。
「对于我等暗黑骑士团来说，人界的整合骑士团乃是数百年间的大敌。会努力掌握其阵容成分自然是理所当然吧？」
闻言，爱丽丝浮现出像是困扰又像是警戒，还掺杂着些许难为情的神情。恐怕整合骑士团这边还未曾对暗黑骑士团进行过如此详细的调查吧。她摆正表情，轻轻清嗓后提出疑问。
「那究竟是为了向这等大敌求得什么，才会不惜万里跋涉到访人界？」
「那是因为……」
正当利皮雅欲言又止时。
「麻烦事都解决了吗—？」
随着声音传来，沙沙作响的轻快脚步声也同时响起。回过头去，从雪织背上下来的Administrator正踩着纯白凉鞋朝这边靠近。
「是的，便携食物已经全部喂掉，也让它喝了水。」
「这样呀。」
对优吉欧的回答做出短促回应后，她把像是在责怪的眼神投向利皮雅。
「那边的暗黑骑士，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不准备好充足的粮食就骑上飞龙可没法让人佩服。这些孩子们出于与生俱来的忠诚心，可是会勉强自己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喔？」
「……无从辩驳。虽然很感谢你用术式恢复澪悬的天命，还分给它便携食物……」
利皮雅顿了顿，以惊讶的神色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殿下，那边的黑发小伙子也好，这个术师小姑娘也罢，为何你的随从们都摆着一副比主人还要伟大的架子？」
于是爱丽丝张大了嘴，脸色瞬间发青。尽管利皮雅说的话语没能马上灌进我的脑袋，但领悟到她居然把公理教会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猊下当作普通随从这个事实的瞬间，我也边大叫着「笨……！」边全速飞奔到她身旁，右手按住她的脑袋猛地往下一压。
「你、你做什么！」
我向不断挣扎的暗黑骑士左耳急促地低声道。
「快点道歉！你这样是会被变成盘子的！」
「荒唐，你在说什么！就凭一个神圣术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到那种……」
「就说她不是普通的术师了！那个人可是公理教会的……」
感觉到气温骤然下降，我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用余光偷偷窥伺向正前方。
尽管Administrator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和利皮雅，其身后却仿佛浮现着一串气势汹汹的文字。被释放而出的压力乃是我和优吉欧当初在中央大教堂谒见她时的大约两倍之多。
在我右手之下，利皮雅的身体也猛地一颤。
「…………难不成……」
吐出喘息一般的呢喃，她也完全僵直在原地。我只好深深吸气直至肺部承受极限，再吐出一半左右，破罐破摔地抬起脸大叫道。
「那、那个，最高祭司大人！回到大教堂后我会给您做草莓翻倍的奶油蛋糕，看在这份上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熊熊燃烧的怒火气场似乎稍有减轻。最终，冷若冰霜的嗓音响起。
「芝士蛋糕也要。」
「…………什么？」
「奶油翻倍的芝士蛋糕也要。」
「………………遵、遵命，我很乐意！！！」
这般回答着再次低下头，气场终于内敛，我和暗黑骑士利皮雅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2
经由Cardinal制作的传送门再次回到央都圣托利亚时，索尔斯已经即将沉没于西帝国彼端了。
在中央大教堂三十层的飞龙升降场工作的饲养员们肯定大吃了一惊。出发时还只有雪织与雨缘两头飞龙，回来时却变成了三头，乘坐在其背上的甚至还是全副武装的暗黑骑士。
幸好直到澪悬着地为止，穿着革制连体服的饲养员们都没有陷入恐慌，并成功将其诱导至空闲的待机房间。骑士利皮雅·赞凯尔也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从鞍上跳下，朝饲养员们道过谢后才向我和优吉欧走来。她四周环视一圈，话语中掺杂着叹息说道。
「我曾认为暗黑界的奥布西蒂亚城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建筑物……但就高度而言，这座塔也毫不逊色啊。它究竟有多高？」
「据说是有五百Mel……」
听到优吉欧的回答，利皮雅缓缓摇头。
「出人意料……虽说奥布西蒂亚城也有这么高，但那是以天然岩山为基础雕刻而出的建筑。究竟是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堆积出足足五百Mel高的石块，实在是难以想象。」
「这并非是出自人手堆积而成。」
做出应答的是在待机房间安顿好雨缘的爱丽丝。她边走向我们，边伸手点向四周的墙壁和柱子。
「建造出中央大教堂的大理石，全部都是由最高祭司大人用神圣术所构建而成。它们具备无限的天命与优先度，无论外围遭到何等狂风侵袭都不会动摇分毫。」
爱丽丝的声音里带上自豪的意味，利皮雅这回却没有表现出抗衡之意。
「居然……用术式构建这么大的建筑物，吗。最高祭司殿下之力似乎比暗黑界所流传还要强大呢……那种外貌居然能完成此等伟业……」
她停下话头，转头看向升降场内部。我、优吉欧和爱丽丝也跟随她的视线望去。
被讨论的Administrator本人正站在稍微隔有一段距离的待机间，温柔地抚摸着雪织的鼻尖。其周身依旧缠绕着平常只要面对面就会渗出冷汗的威圧感，唯有与自己的飞龙站在一块时看起来才会与其少女样貌相符。
据Cardinal所述，Administrator曾是名为奎涅拉的普通女孩。但在某天察觉到谁都没能发现的提升系统控制权限的方法——换言之即为高效率提升等级的方法后，奎涅拉的人生便被彻底改变。为了满足被遗传在她Fluct Light内无尽的支配欲，不断追求着更强的力量，最终成为不会老去的半神——
但在她内心中，说不准还残留着些许身为天真少女奎涅拉的部分。而这一面，也许只有在与雪织亲近时才会浮现……
似乎是察觉到我们的视线，Administrator看向这边，恢复与往日无异的超然神情说道。
「暗黑骑士，今天我已经很累了，你想说的话就留到明日吧。桐人，优吉欧，把她领到跟你们住处相同的楼层去。找清洁员柯尔谢问问，她会告知你们能够使用的房间唷。」
「明、明白！」
我们异口同声叫道，最高祭司最后轻触一下雪织的鼻尖——随即似乎朝它轻轻道了声「晚安」。雪织也以「呼噜噜……」的安稳声音作答，离开隔间，从中央大教堂西侧的开口处朝外飞去。想必是要移动至中央大教堂西侧的飞龙厩舍，回到最内侧的专属房间，然后再次陷入漫长沉眠吧。
目送飞龙离去后，Administrator没有再瞥我们一眼，径直走向通往上层的楼梯——却在即将消去身形时转过身来，看着我道。
「桐人，优吉欧，明天记得好好准备谈话会的蛋糕喔。万一忘记了可是会变成花瓶的。」
「交给我们没问题！」
听过我的回答，她这才终于踏上阶梯，以感受不到重力的动作飘然上升而去。
哈地长出一口气，我这才恍然发觉这似乎是第一次被最高祭司用姓名而非编号称呼。只是惩罚内容从被变成盘子改为变成花瓶究竟算是地位上升还是下降，这点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算看见跟在我们身后来到二十八层的利皮雅·赞凯尔，清扫员柯尔谢依然面不改色。她听过事情原委后马上点点头，做出「那么请使用2809号房」的回答。
2809号房与我和优吉欧被分到的2808号房隔着一条走廊，构造似乎稍有不同，是只有一间卧室的房间。在柯尔谢进行进食与沐浴的说明时利皮雅轻微摇晃脑袋的动作，看起来并非出于身体不舒服，而是昏昏欲睡地快到极限了。她究竟出于何种理由才会被Minion追杀，主人的命令又是什么，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但似乎不得不留到明天茶会时再说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柯尔谢。」
不断眨着眼道谢的利皮雅向我和优吉欧也轻轻鞠躬。
「也受你们照顾了。」
「不……我们也没做什么……」
「你这不是关照过澪悬吗。我很感谢。」
话音刚落，利皮雅的上半身便猛烈摇晃了一下。优吉欧见状发出担忧的声音。
「您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见。」
眼睛已经快眯成缝的暗黑骑士踏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消失在2809室门后，柯尔谢随即将门掩上。她转过身来看向我们，摆出认真的神色窃窃私语道。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暗黑界的人，但他们跟人界人几乎没有区别呢。」
「是啊……」
优吉欧颔首，以感慨万千的语气接上话来。
「……从我小时候起，暗黑界的人类就一直被说成是比哥布林和食人族更为可怕的蛮族，实际上外貌和语言却跟我们毫无区别呢。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
身旁的搭档一定是想说，为什么还有必要进行战争吧。
没错，战争本就没有必要发生。据Cardinal所述，即将发生的暗黑军侵略乃是创造这个世界的RATH工作人员们为了强制促使人工Fluct Light进化而设计的《最终负荷试验》。只要其中某个工作人员操作数值，把寸草不生的暗黑界变为与人界无异的肥沃土地，仅仅如此战争的理由便会烟消云散。
但就算在原地傻等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仅凭我的意志想必亦不足以促成这样的结果。就算得以与现实世界取得联络，RATH那边顶多只会愿意让我登出，而不会中止最终负荷试验。况且Under World的时间流速还是现实世界的几百倍，到时候也许已经开始与暗黑界的战争，无数性命消逝——也许其中还会包括优吉欧的性命。果然，能选择的办法只剩在这个世界内行动来防患于未然了。
正当我站着思前想后，背部感受到了优吉欧的轻拍。
「好了，桐人，我们也回房间吧。还得在今晚准备好蛋糕呢。」
「啊啊……说得也是。」
见我点头，柯尔谢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蛋糕？两位要去做蛋糕吗？」
「因为是最高祭司大人的命令嘛……啊，对喔，柯尔谢还没吃过我们做的蛋糕来着？」
闻言，年幼——实际年龄不明——的清扫员默默点了点头。其表情一如既往风平浪静，但却能窥见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我跟优吉欧对视一眼，再次向柯尔谢抛出问题。
「你的工作是什么时候结束？」
「六点结束。」
「那八点左右方便来大食堂一趟吗？我们想拜托你来做蛋糕的试吃。」
于是柯尔谢暂时陷入沉思，带着少见的怯生生态度开口道。
「请问……可以带上我的朋友一起来吗？」
「朋、朋友？是指谁……？」
「负责清扫二十四层至二十六层的哈特雅，以及负责清扫三十一层到三十三层的毕塞科。」
「…………原来如此。」
我再次跟优吉欧交换眼神。要柯尔谢一个人负责扫除整个巨大的中央大教堂肯定是无稽之谈。据其所说，分工似乎是一个清扫员负责三层，但就一层的实际面积来讲，就算一人负责一层也够吃力了。
优吉欧代替我微笑着回复道。
「当然没问题。桐人做的蛋糕很大，三个人说不定都吃不完呢。」
柯尔谢闻言也微微一笑，朝我们深深鞠躬。
「非常感谢，桐人大人，优吉欧大人。那么就请让我们八点去大食堂叨扰了。」
「喔，那回头见啰。」
「好的。我回去继续工作了。」
语毕，柯尔谢拿着扫帚消失在走廊深处。那脚步声听起来比来时要轻快些许这件事，大概并非我的错觉。
刚回到2808号室，我和优吉欧就同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唔—嗯……。——真是波澜万丈的一天啊，桐人。」
我点点头对搭档的发言表示赞同。
「就是说啊。没想到能坐着飞龙去到东之大门……」
「而且桐人还坐在最高祭司大人的背后呢。」
「我都紧张坏了啊。」
我回答后，恍然想起优吉欧坐在雨缘背上时的样子。
「说起来你在飞过去的时候，跟爱丽丝都聊了些什么啊？」
本打算只是逗着他玩而丢出问题，搭档却稍微敛了眼目，用消沉的声音作答。
「……为了尝试让爱丽丝想起过去，我试着讲了很多露莉德村的事情。但是……她却一直用好像在听没去过的国家的故事一样的口气回应我……」
「这样……啊。她妹妹……塞尔卡的事情也说过了吗？」
「不，我没能问出口。万一她连听到塞尔卡的名字都毫无反应……感觉会让我不得不承认爱丽丝的记忆真的被消除得一干二净这件事。」
我抬起右手按上优吉欧后背，把他推到客厅里边。把青蔷薇之剑从他腰间解下，让本人就坐到沙发上后，连带自己的剑一起挂回墙壁的剑架上。
直到我回来坐到他身旁，优吉欧才终于再次缓缓开口。
「这一天下来，感觉我对最高祭司大人的印象有点改变了。虽然至今为止都很害怕她，但她不仅很关照雪织，还对利皮雅小姐的飞龙伸出援手，我想她或许也拥有温柔的一面……——但是。」
那摆在双膝上的双手猛地握紧。
「但是，那个人消除了爱丽丝的记忆把她变成整合骑士也是不争的事实。不仅如此……像是升降员小姐，还有其他很多人的天命都被冻结，被迫永远工作下去。这是很残酷的事情啊。我……究竟应该怎么看待那个人才好……」
优吉欧停住话头，两手捂住面庞。
轻轻环抱上搭档的肩膀，我重新认识到自己对于Administrator的印象也如出一辙。把自己以外的人类都看作棋子的无情之处，与偶尔又会窥见其人情味一鳞半爪的不平衡感。固然，谁都会有两面性，Administrator的两面性却过于极端了。
边轻拍着搭档那没什么肉但锻炼得不错的肩膀，我开始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
说出这句话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优吉欧。
忽然从我服装的领口处跳出落在茶几上的，是身长只有约五毫米的黑色蜘蛛，Cardinal的使魔夏洛特。
明明总是潜伏在我头顶或是衣服里边，不知为何却总是被我忘记存在的蜘蛛用略带沙哑的女性声线继续道。
「我也有在意的地方，所以得先回Cardinal大人那边一趟。」
「诶？你说在意……是指Administrator的事情吗？」
「没错。晚上我再回来。」
黑蜘蛛说完便跳下地板，立刻跑没了影。
Cardinal所居住的大图书室虽然存在于中央大教堂内部，其空间连结却被切断。只要没被邀请，就算是Administrator本人在场也无法踏入其中。尽管很在意夏洛特到底要怎样回去图书室，要追上去却压根不可能。我只得作罢，摇晃起还看着茶几发愣的优吉欧。
「好啦，咱们去洗个澡吧。去厨房前不把自己弄干净的话可是要被厨师长大叔发火的喔。」
「……嗯，说得也是。」
优吉欧先是颔首，随即像要鼓舞自己一般啪地拍向自己膝盖，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傍晚五点的钟声随即鸣响。距离大浴场切换为女性专用时间为止还剩一小时。
原本来讲，九十五层的大浴场在正式骑士中也只有被赐予神器与飞龙的上位骑士才能使用。但严格来说那条规矩是『只有上位骑士能够进入中央大教堂八十层以上，但被赋予特殊任务的骑士、修道士或其余职员属于例外范畴』。换言之，见习骑士和下位骑士是由于无法进入九十层，结果而言才会没法使用大浴场。
然而，我们为了达成为在九十五层《晓星望楼》定期举行的茶会提供蛋糕这一任务，从Administrator本人那里拿到了进入八十层到九十五层的许可。由于包含位于九十层的大浴场，只要是在男性专用的时间就算去泡个澡也没关系。——最初听到我的这般解读时，优吉欧满脸都写着怀疑，但最后似乎还是没能抗拒那宽敞到能在里面游泳的浴场所带来的诱惑。
唯一的问题是，连接五十层到八十层的升降盘会在六点停止运行。考虑到一大早就得独自运行那玩意的升降员，这个时间下班甚至可以说是太晚，但完全拿脚在二十八层和九十层之间往返实在是过于艰难了。要是打算回来也坐升降盘，最晚也得在五点五十分从大浴场出来才行。就算用上升降盘，从我们的房间到大浴场至少也得花上个二十分钟，因此从现在算起能让我们洗澡的时间连半小时都没有。
「得抓紧时间啊优吉欧！」
我大叫一声，搭档也终于回到平常的状态连声称是。
3
抱着替换衣服一路踩着大阶梯登上五十层，拜托一如既往淡然地执行着工作的升降员把我们带到八十层，再迈大步冲上九十层，我和优吉欧都已经满身大汗。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Under World人流出的汗液似乎只是单纯的水分，干掉也不会留下污渍和气味。尽管如此该感到的不适也不会减少，优吉欧在打开大浴场的门之前就已经开始上手解起衣扣。
伴随沉重轰鸣声敞开的门扉后面赫然是一片偌大的浴场，别说脱衣间了，连一片隔帘都见不着。走过白色蒸汽缥缈的通道，中央放着几个银制推车，我们将脱下的衣服塞进上层，带来的替换服装放进中间的篮子。下层的篮子则摆放着事先准备好的纯白浴巾。
所有篮子目前都空空荡荡，看起来尚且没有先我们一步到的来客。说到底，我们得以使用这个大浴场以来还没有遇见过其他骑士——除了第一天不知道是女性专用时间闯入时差点被围着一条浴巾的爱丽丝砍飞以外。
今天夏洛特也不在场，我毫无顾忌地脱掉上衣和裤子，丢进篮筐内。
「嘿呀！」
我大喊一声跳进右边浴槽，溅起盛大的水花。 「先把身体和头洗干净再进去」……在现实世界大概要被这般批评，Under World人却不怎么在意这点，大浴场本身也不存在能搓澡的地方。
优吉欧慢我一步，优雅地从脚尖起让整个身子浸进浴汤里。两人同时放松全身的力气，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从露莉德村启程那会跟优吉欧一块进澡堂或在河里冲澡时我还会感到有些害羞，经过三年后也终于习以为常。虽然这是因为我几乎没有跟同龄男性有过坦诚相对的交情——中学时没能去修学旅行，而幸存者学校的修学旅行得在这之后——的缘故，但优吉欧也跟我情况相似才对。他倒是从最开始就满不在乎，搞得我一度以为这是Under World人共通的特质，但后来在修剑学院初等练士宿舍的共用浴场时他又会拿浴巾掩着自己的举动着实让人搞不明白。或许是当初在北方山脉洞窟时优吉欧被哥布林砍中差点丧命，我把天命分过去时，对他的意识造成了某种影响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如今我们早已看惯了彼此的身体，我也得以毫不在意地呈大字型浮在水面上。SAO或ALO的液体表现和触感多少会有些违和感，Under World却是完美还原了现实，温热浴汤刺激着肌肤，从内往外让绷紧的肌肉舒缓开来的快感实在难以用笔墨形容。
「唔啊啊啊……」
我放任嘴里泄出呻吟，右边的优吉欧轻笑一声。
「桐人你平时明明觉得洗澡麻烦，一旦真的泡上又总是会发出这种声音欸。」
「我是觉得爬到九十层麻烦啦……要是能住在这层我肯定每天都来个三回。」
「真是张口就来。以前澡堂明明就在上级修剑士宿舍下面一层，那时候我不叫你压根也不会去吧。」
「以前的事情早就记不清啦。」
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又补上一句。
「……不过，我们从修剑学院毕业也只是三周前的事情吧？总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啊……」
「嗯……确实。缇卓和罗涅过得都还好吗……」
「说起来，我们还没庆祝她俩成为上级修剑士呢。也没见到丽娜学姐她人……外出许可该找谁要啊……」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最先浮现出的人选是担任指导教官的谢塔老师，但她只会在五十一层的训练场把我和优吉欧打到趴——不，教导我们剑术，关于生活规则却是提都没提到过。
统帅整合骑士团的贝尔库利骑士长看上去倒是可能拥有权限，但自从昨晚忽然来到大厨房吃掉四块试做品蛋糕后就不见其身影了，要去哪里才能碰到他也不得而知。元老长丘德尔金肯定只会说着「怎么可能给你们下许可嘛嚯嘻嘻」表示拒绝，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感觉会是立刻同意或发大火被变成盘子的二选一。
「……在找人之前还是先问问看爱丽丝吧。」
闻言，优吉欧也边泼着水边点头道。
「我也正好在考虑这个。但是我们不知道爱丽丝的房间在哪里耶……」
「她是上位骑士，应该在八十层往上吧？说不准就在这大浴场附近呢。」
「慢着桐人，你该不会是想泡完就去找吧？」
「不不，再怎么说也得再排除点选项再去啦……就算要找人问，这边几层基本都没什么人吧。虽说至少应该会有像柯尔谢这样的清扫员在才对。」
「确实——在大厨房见面的时候问问看吧。」
听着优吉欧的提议，我将视线转向西侧墙壁。
大浴场东西侧的墙壁乃是由地板延伸至穹顶的巨型格窗，能把傍晚天空由朱红转蓝的模样尽收眼底。从地面到这里的高度是约四百米以上，拥有这份景观还如此巨大的浴场或泳池，现实世界肯定是不存在的吧。哪怕是总如蜻蜓点水般完事的我，在这里也能轻松打发掉一个小时左右。
只是今天却没有那样做的时间。要是没能给将于明天午间召开的临时茶会准备好草莓翻倍奶油蛋糕和奶油翻倍芝士蛋糕，我和优吉欧就会被变成盘子……不，花瓶了。事出有因，我是很想给明天上午的训练也告个假，但昨天我们已经请过一次假了。当时好不容易才达成谢塔老师给出《砍进铁柱两厘米》的条件，这回怕是要升级成三厘米。另外也不想被她认为我们是在逃避训练。
因此必须在今晚就准备好两种蛋糕，柯尔谢和她的朋友还要来做试吃，没法草草了事。做鲜奶油是件相当耗时间的事，六点时人必须到厨房才行。
「……差不多该出去了。」
听我一说，优吉欧也点头站起身来。踏上通道追向搭档那紧实的背影，成为上位骑士后非得住在这下边的阶层不可……我在内心立下如此誓言。
拜托即将下班的升降员把我们带到五十层，紧接着下到十层，我们先是混在修道士和修女中间好好吃了一顿晚饭，这才走进大厨房。
晚餐时间才刚开始没多久，十人以上的厨师正在宽敞的厨房内忙碌。挑着不打扰他们的时机迅速走过通道，来到专门为我们空出的工作台。穿好厨师长给我们准备的白色围裙，洗干净手后，我们开始了工作。
首先用小麦粉、砂糖、鸡蛋、牛奶和黄油做出海绵蛋糕的胚子，塞入两个模具内放进烤箱。这道步骤只要不搞错材料份量和加热时间就不会再失败。问题出在下一个步骤。
从食材库抱来装着牛奶的大壶，再全数倒入银制碗内。我握好超大的木勺，优吉欧则是右手点向碗内念出神圣术式句。
「System Call.Generate Cryogenic Element.」
优吉欧让生成出的一个冻素落向大量牛奶中央。听到啪嚓！一声微弱声响的瞬间，
「喝啊——！」
我拽着木勺开始用力搅拌。只要洒出哪怕一滴就会被厨师长臭骂，我只能在不让牛奶越过碗边的范围内尽可能快速地动作手腕。冻素随着散发的冷气消耗殆尽而消失，优吉欧再次咏唱起术式。
重复进行三回投入冻素与高速搅拌的步骤后，从木勺上传来的手感变得脆起来。这是牛奶中的水分开始凝固的标志。最难的还得从这开始——冷冻过头碗内的牛奶就会完全冻结，没冷够的话奶油又会变得跟水一样稀。
「现在怎么样，桐人？」
被优吉欧提问，我舀起一勺变成冰糕状的牛奶。
「唔—嗯……还差点意思吧。你能做出半个左右的冻素吗？」
「别强人所难啊。我让它在空中飘一会试着弄小吧。」
这般答道，优吉欧生成出第四个冻素，让其停留在指尖之上。由于所有素因都会因为集中力中断而产生混乱或爆炸，因此让其在指尖静止十几秒会意外地难以办到。优吉欧却一脸平静地让那一个冻素在指尖持续着滞留。白色冷气在空中飘散，当在那中心的素因光辉减弱几分时，他轻声做出提醒。
「要放咯。」
我看着如要求般失去一半能量的冻素被投入碗内，慎重地动起木勺来。多亏这一周以来每晚都在做鲜奶油的功劳，现在已经能凭感觉来判断理想状态为何了。
「优吉欧，给我新的碗和笼屉……」
话音未落，搭档已经两手捧着银制笼屉等着了。把化为冰糕状的牛奶倒入内部，冻住的水分被笼屉隔离，被分离出的奶油则往下落入碗中。
最后一滴从笼屉内落下的瞬间，我无言竖起大拇指。优吉欧则把笼屉内剩下的东西倒回原先的碗内。这样一来，便完成从5升——Under World单位为5 Lil牛奶中提取出500毫升=500 Mlil生奶油的工序了。
「唔呣……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啊。」
背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吓得我们猛地转头。
站在那里的是白衣白帽，留着白色胡须的厨师长。明明刚刚为止都还在战场般的厨房中心做着料理，衣服和帽子上却是一尘不染。
「能让我试试味吗？」
「您、您请。」
厨师长接过我从挂在墙壁上的无数餐具中取下并递出的小勺，挖下些许鲜奶油送入口中。他鼓动脸颊细细品尝，颔首道。
「……原来如此。是浓缩了牛奶风味的味道啊。尽管有些浓厚，却比黄油奶油要柔软不少……看来不止点心，也许还能被使用在肉或鱼的菜式上啊。」
何止能用，在法国料理上可是必备品。尽管想这般反驳，但若再展露更多现实世界知识，我的处境也许会变得危险。
「需要的话多少我们都能做！」
作为代替这样说道，厨师长闻言罕见地露出笑容。
「这样啊。那么有空的话能做个200mlil左右吗？」
「没问题。今晚做出来之后我们会放到食品库去的。」
「不好意思啊，就麻烦你们啦。」
厨师长咧嘴一笑，把勺子还给我们，回去工作了。优吉欧在身旁呼出一口气来。
「我还以为又要被骂了呢。」
「说起来，今天居然没被发火耶。说不定我们已经逐渐被认可为厨师了呢。」
听过我的回答，优吉欧露出像是在担心的表情。
「桐人，你不会想放弃成为正式骑士来大厨房工作吧？」
「怎么可能啦。我还想早点从这种做蛋糕生活中毕业呢……」
碰地拍上爱操心的搭档的肩膀，我重新转向工作台。
「好了，抓紧时间把这东西做好吧。帮我拿下砂糖。」
「嗯。」
优吉欧点头拿来素陶壶，我用天秤量出40 Ram，扔进碗里。接着从墙上取下打泡器，递给优吉欧。
「我会用心意防止飞沫，拜托你来搅拌了。」
这样说着用双手抱好大碗，优吉欧也摆出认真神色轻轻将银质打泡器插进鲜奶油内。
「要开始咯。」
「开始吧。」
优吉欧动起右手的同时，我用想象力给碗盖上盖子。
我的心意力目前还只能勉强挪动放置在桌子上的十Sia铜币，但防止飞沫跳出碗内还是能堪堪做到。本身就擅长细致作业的优吉欧维持让打泡器高速旋转的状态也几乎没怎么让飞沫溅出，最终碗内的物体逐渐变得浓稠起来。
最开始做这道工序时，我以为越搅拌越能做出优质鲜奶油而使劲搅拌，结果不知为何中途开始就开始逐渐凝固，最后做出了一块普通黄油。尽管不知现实世界原理是否相同，但就如提取奶油时一般，也需要找准时机。我维持着心意屏障，凝神注视着奶油的状态。逐步开始半固体化的奶油表面出现柔顺质感的瞬间，我大叫一声「就是那里！」。
优吉欧顿时停下手来，缓缓提起打泡器。黏上的鲜奶油没有掉下一滴。
「好嘞，做得还不错。打泡本领变好了嘛，优吉欧君。」
听见我的赞扬，搭档脸上浮现出一瞬的笑意，又赶忙绷紧了脸。
「我可是不会去当厨师的喔。」
分别做完两份草莓翻倍奶油蛋糕和奶油翻倍芝士蛋糕的同时，宣告进入夜晚八点的时钟也悠然鸣响。
修道士们的晚餐时间是到八点为止，但该说不愧是Under World人，所有人都在十分钟前就完成进食放回餐具，偌大的食堂内已然空无一人。我之前还在疑惑清扫员和饲养员这类工作人员要在哪里吃饭，后来听说在别的阶层设有专用食堂，似乎是会有专员送料理去那边的制度。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一起吃算了……虽然想这样抱怨，但这貌似并非身份有别所造成的差异对待，只是单纯出于空间不够而已。的确，在人流高峰时段，看起来应该有一百个座位左右的大食堂基本座无虚席，要在这种情况下再塞入几十名工作人员大概是办不到的。
我和优吉欧仔细对比做好的两组蛋糕，把其中做得更好的一份放入白木箱，冷藏在食品库深处的低温储存室内。只要放在这里，就算到明天中午天命也几乎不会减少。
剩下的蛋糕则从工作台移至大碟子中，盖上银质盖子搬去食堂时，正好撞见纤细的人影正小心翼翼踏入食堂正门的样子。清扫员柯尔谢——她穿着的并非平时的女仆装，而换为朴素的白色连衣裙，头发也披散而下。那身影与我和亚丝娜的女儿，已经很久没见的结衣有些微相似。
按捺下胸中刺痛，我挥起右手。
「你来啦柯尔谢，来这边。」
柯尔谢先是朝我们轻轻鞠躬，接着向入口做出招手的动作。两个新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往柯尔谢的方向走去。
三人先是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即来到等在食堂深处的我们面前，在距离两米左右时站成一排，同时深深鞠躬。
「桐人大人，优吉欧大人。非常感谢这次能够招待我们前来。」
柯尔谢礼仪端正地打过招呼后，左边并排站着的两人也接着开口。
「我、我是清扫员哈特雅。」
「同……同上，我是毕塞科。」
哈特雅是跟柯尔谢同样打扮的女孩子，毕塞科是白衫黑裤的男孩子。所有人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十六、七岁左右的外貌，但在中央大教堂可没法以外貌判断年龄。不过至少除了柯尔谢，另外两人都相当紧张。这种时候就只能交给我老好人的搭档了。
像是读取到我的思考一般，优吉欧瞟了我一眼，露出温柔笑容回答道。
「辛苦你们来这里了。我是见习骑士优吉欧，他是桐人。你们三位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是的。」
柯尔谢、哈特雅和毕塞科同时点了点头。
「这样呀。不过是蛋糕的话就没问题了呢。要桐人来讲的话，甜食似乎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喔。」
在优吉欧再次露出微笑准备转身回桌子时，毕塞科发出稍大的声音来。
「那个！」
「欸？什么事？」
「那个……关于这件事，柯尔谢说是骑士大人会做蛋糕分给我们吃……」
「嗯，没错喔。」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拒绝这件事了。我们清扫员是不能从骑士大人或神圣术师大人那里接受金钱或物品的。」
经看起来就无比正经的毕塞科这么一说，哈特雅失落地垂下眼睑，柯尔谢则是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优吉欧眨眨眼，以平稳的声音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就是有这样的规矩。」
听到毕塞科的回复，优吉欧也只能闭起嘴来。没有办法……毕竟Under World人基本上不会自发做出打破规则的举动。只是这限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格这件事，是我在这三年间的发现。我轻咳一声，迈步向前。
「啊—毕塞科君，我想你可以不必担心这件事啦。这次聚会并非只是单纯要给你们吃蛋糕，而是为了让你们试吃然后给出感想供我们参考。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当做是工作的一环。」
我摆着尽可能认真的表情放出话来，毕塞科瞪大了眼睛，旁边的柯尔谢则小声喃喃道。
「我之前也是这么解释的啊。」
毕塞科干脆地接受了关于工作的解释，我们让三人坐成一排，摆上许多小盘和叉子。
跟优吉欧对视一眼，我揭开两个银锅盖。顿时，惊叹声少年少女们的嘴里冒出。
「这……这就是蛋糕吗！？」
最娇小的哈特雅首先发出感叹，毕塞科也紧接着开口。
「我还以为蛋糕是四方形的、看起来硬硬的褐色点心……」
「嘛，你们先试一口呗。」
至今为止的茶会都是拜托谢塔老师用神器《黑百合之剑》来切开蛋糕，最高祭司以心意力分到各自盘内，这次却是必须自己动手了。我拿着厨房内能找到最薄最锐利的刀架到奶油蛋糕正上方，集中精神后一口气切下去。
紧接着不断倾斜刀锋，把蛋糕分为六等份。虽说感觉要拿来当晚餐吃似乎大了些，但对于天命上限涨得最猛又吃得够多的年纪来说应该不在话下才对。我让刀刃滑入其中一块的底部，以心意之力为辅，慎重地抬起并盛到小碟子上。
远不及谢塔老师的技巧，但切得还算漂亮……我这样暗示自己，重复着同样的作业。把被切好的蛋糕摆放于众人面前，我开口道。
「要是有什么注意到的事情，不用客气说出来就好。」
三人严肃地点点头，同时拿起叉子，齐声说出「我开动了」。哈特雅毫不犹豫，柯尔谢定睛细看，毕塞科则是以稍有惶恐的态度各自把切出的一小块奶油蛋糕送入口中。
三秒后浮现在三人脸上的表情，在吃过我和优吉欧做出蛋糕的人之中最为坦率、明显，那是像幼小孩童般纯粹的感情。他们露出让看的人都不禁开心起来的满面笑容，发出赞叹之声，马上开始吃起第二口来。
奶油蛋糕只消数分钟便被消灭，三人喝过优吉欧泡的加奶红茶后，同时吐出一口长气。
最初开口的是毕塞科。
「非常……真的非常好吃。」
他脸上洋溢着与年龄相符的笑容，以不再僵硬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又突然取回了认真的表情。
「以及，关于我发现的事情……唔唔……就是非常好吃这件事……」
紧接着，坐在一旁的柯尔谢便做出小声吐槽。
「你那只是说了同样内容的话两遍而已吧。」
「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也没办法啊！」
「你就不能具体说说到底是什么地方好吃吗？」
「那柯尔谢来说不就好了嘛！」
「那个……」
正当我和优吉欧哑然地观望两人悄声开始拌嘴的情景，右边的哈特雅发出宛如呢喃的声音来。尽管只是勉强能听见的音量，柯尔谢和毕塞科却同时停下了嘴。
「你想说什么都说说看吧。」
像是被优吉欧的话语赋予了勇气，哈特雅继续道。
「那个，我也觉得真的非常美味。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柔软的蛋糕……不过……」
她停下来想了想，抬头盯向我——
「我吃过之后想起来了一件事。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我好像吃过跟这个差不多美味的点心……」
「欸？」
我不禁探出身子。
「是、是怎样的点心？」
「真的是很久以前，所以我也记不太清楚……记得是在扫除大阶梯时，路过的副骑士长大人给过我一个差不多这么大的点心。」
她以拇指和食指比出大约两厘米的空隙。
「像这样……整体圆形只有中央凸起，形状像是掉下的肥皂泡一样，呈鲜艳的褐色，咬下去时硬硬的……」
「呼唔……？」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类似的点心，但我还是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味道是怎样的……？」
「我想想，似乎是……刚吃进去苦得吓了我一跳，但甜味和不可思议的芬芳马上就在嘴里扩散开来……」
哈特雅说明到这里时，左边的毕塞科终于像无法忍耐般发出声音来。
「我都没在副骑士长大人那里收到过点心耶。」
「我也是。」
柯尔谢紧接着接过话头，哈特雅瞥过两人一眼微微鼓起了嘴。
「你们两个当时也不在场呀。」
看着三人不肯相让互相瞪眼的样子，优吉欧以平稳的语气问道。
「你们刚才说过不能从骑士那里接受金钱和物品，食物不属于那个范畴内吗？」
的确，哈特雅的叙述与那个规则产生了矛盾。回想起来，升降员似乎也说过自己有从骑士长那里拿到过红豆面包。
听过优吉欧的疑问，柯尔谢摇头道。
「不是的，虽然没有例外一说，但我想哈特雅从副骑士长大人那里拿到点心应该发生在这条规矩被定下以前。毕竟是因为清扫员和修道士的见习互相炫耀自己能从骑士大人那里拿到东西产生问题，才会立下这条规矩的。」
柯尔谢做完说明，哈特雅急忙补上一句。
「我可没有做过炫耀之类的举动喔！」
「呼—唔……」
我再次陷入沉吟。褐色，外形好似某国民RPG内会出现的史莱姆，食感很硬且又苦又甜……综合条件只能想到巧克力一说了。但迄今为止在Under World里，别提实际品尝，我应该连它的名字和外貌都从未听闻。那位副骑士长究竟是从哪弄来的呢。
「……你们说的副骑士长大人，是个怎样的人啊？」
听到我的问题，少年少女们——话是这么说，但搞不好比我和优吉欧还要年纪大得多——沉默数秒，随即以柯尔谢、哈特雅、毕塞科的顺序回答起来。
「那位大人的名字叫做法娜提欧·Synthesis·Two。」
「是位非常温柔的人，但最近似乎有些神经紧绷的样子。」
「还统帅着被称呼为《四旋剑》的四位正骑士。」
我在脑海中记忆着这些情报，并发出追问。
「该去哪里才能见着那位法娜提欧大人呢？」
「没有出差任务时，副骑士长大人基本都在五十二层的第二修炼场指导四旋剑的诸位。」
4
柯尔谢他们在消灭掉奶油蛋糕和芝士蛋糕后，心满意足地喝光了奶茶。
在三人帮助下收拾完残局，于大阶梯互道晚安，回到二十八层的房间，我和优吉欧在共用客厅一起傻站了好一会。
其中当然也有经历漫长一日所产生的疲倦，但与最高祭司和爱丽丝一起乘飞龙到《东之大门》——遭遇暗黑界的暗黑骑士并相互交谈这件事所产生的触动，尚且残留在脑海深处。
固然，关于暗黑界和居住于那里的暗黑界人、亚人的事情已经从Cardinal那里听过，但实际目睹那片黑如石炭的不毛大地，见到那拥有紫黑秀发的暗黑骑士，《最终负荷试验》所带来的威胁便伴随着现实感涌上心头。万一Administrator以神圣术修补的速度开始赶不上，东之大门最终崩坏，以万为单位的大军就会袭击向人界了。
目前应该在这间房间对面的2809号室陷入沉睡的暗黑骑士利皮雅·赞凯尔，究竟是身负什么任务来到东之大门的呢。要是电影剧情，这里很大可能会是暗杀关键人物或制造破坏之类的剧情展开，让我实在很想去确认她是否真的在睡觉，但再怎么说最高祭司和整合骑士团都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才对。
也许她真的是带着上司——来自暗黑将军的传令而来。再如何在意她明天会在茶会上说出什么，假如我们如果没让最高祭司满足也会面临被变成盘子，不对，花瓶的危险。
被命令做的《草莓翻倍奶油蛋糕》和《奶油翻倍芝士蛋糕》已经做好保存在低温储藏室内，但无论哪个都不过是已经出现过品种的强化版本。我倒是满心想端出原本预定在下周茶会首次披露的苹果派，遗憾的是最为关键的苹果还未送到厨房。从柯尔谢他们做出的感想中，我已经摸到开发新品蛋糕的头绪，却暂时没有时间付诸实践……
在呆立原地左思右想的当口，优吉欧碰地拍上我的肩膀。
「桐人，能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啊啊……你说得对。我想想……明天是九点开始有谢塔老师的训练吧？」
优吉欧理所当然般点头肯定了我的疑问。
「明天又不是安息日，当然会有了。」
「能不能拜托她……让我们就休息一个上午啊……」
「昨天下午才刚刚请过假欸。再说，我们赶着今晚准备好蛋糕不就是为了明天训练不缺席吗？」
「话是这么说啦……」
像是要鼓励踌躇不决的我，优吉欧收紧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柯尔谢他们不也那么盛赞桐人做出的蛋糕嘛。咱们就相信他们吧。」
「……嗯，没错。不过那不是我做的蛋糕，是我们做的啦。」
听见我的答复，搭档露出稍显羞赧的微笑。
回到寝室，换上代替睡衣使用的素麻上衣与短裤钻进床铺，猛烈的睡意随即一涌而上。
按理说Under World应该比现实世界要加速了一千倍以上，每晚却还是会照常觉得困这点让人不可思议。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整整三年，目前大脑——不，Fluct Light却尚未出现异常。感觉要出问题也会在回到现实世界时才发生，就算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放任思考开始消散，即将陷入睡梦的瞬间。
「桐人……桐人！」
耳边似乎传来这样的呼声，我近乎自动操纵般进行回答。
「明天再说啦……」
翻过身打算继续睡眠，声音却不肯消失。
「那就太迟了。稍微一点时间就好，听我说完。」
「嗯……在听在听，是说螃蟹有毒对吧……」
「真是的……」
伴随着抱怨声与布料挪动声，薄被子飞舞而起，又落回身上。
「……搞什么啊……？」
我边拼命睁开沉重眼睑，边翻身回另一侧。
于是近在身旁的黑发女性映入眼帘。
「………………呜喔啊！？」
困意眨眼之间便被吹到九霄云外，准备跳起来的我被女性迅速一把按住肩膀。
「别吵，会弄醒优吉欧的。」
「就、就算要我别吵，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哪位……」
我哑着嗓子发出质问，然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妖艳美女正是贤者Cardinal的使魔，黑蜘蛛夏洛特化为人类的姿态。
「夏、夏洛特……小姐？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我悄声问道，女性维持着横躺的姿势耸耸肩膀。
「干什么，当然是从Cardinal大人那里回来了啊。」
「啊、啊啊，有这回事来着……」
回想起来，总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夏洛特的确在傍晚时留下一句「有在意的事情」就消去了踪影。要回来倒是没所谓——
「……就、就没有更稳妥的方式回来吗……为什么要变成人类模式啊？」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起来。比起那种事，Cardinal大人有重要的传言要我告诉你。」
夏洛特悄声放出话来，迅速地环顾四周。
「……虽然已经确认过这个房间内没有最高祭司的眼线，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夏洛特边念叨着，边拉起被子盖上两个人的头。
「System Call……Generate Umbra Element.」
流利的咏唱从口中冒出生成三个暗素，她轻声道。
「屏住呼吸。」
见我依言停止呼吸，咏唱便被继续。
「Form Element, Mist Shape.」
暗素被变为雾状，跟随夏洛特指尖的动作渗入被子并附着其上。
「可以了。」
「呼……」
我抬头看向带着暗淡紫色光辉的被子，问道。
「为什么要用暗素……？」
「这样做能够让布料吸收绝大部分的声音喔。」
「欸……」
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直到刚才为止还能听到的夜晚风声已经被完全隔绝。
「真是方便的术式，我会记着的。」
「要是吸入被变成雾的暗素天命可是会减少的，小心点。」
「……好的。」
那样的话就早点说明啊……我边在内心抱怨，边扯回话题。
「所以呢，Cardinal的传言是什么？」
「桐人，你还记得今天傍晚跟优吉欧说过关于最高祭司的话题吗？」
问题被用问题反问，我喃喃道。
「记得……好像是说至今为止虽然超级恐怖，但看见她又照顾雪织又帮助暗黑骑士的飞龙让印象有点改变了……之类的……」
「虽然没用《超级》这种奇怪的说法，但确实是那件事。」
夏洛特小声肯定，又把脸凑近了三厘米左右。不可思议的芳香飘来，我在脑内默念着「这个人的本体是蜘蛛」继续洗耳恭听。
「——最近……正确来讲是从七天前进行的首次茶会起，我就感觉到她语气和态度的微妙转变了。到现在才能实话实说，其实Cardinal大人和我那天都已经做好在那场茶会上与最高祭司战斗的觉悟，甚至连隔离你们和整合骑士们的转移术式都准备好了。」
「诶……是、是这样吗？」
「但是，事态却没有发展为战斗。别说战斗了，最高祭司不仅答应每周跟Cardinal进行对谈，甚至同意协力修补东之大门……这放在以前的她身上可是难以想象的反应。」
「唔—嗯……」
这么一说——最初在中央大教堂五十层谒见的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周身环绕着宛若寒冰般尖锐的气息，甚至让我紧张到难以呼吸。记得优吉欧在结束谒见后也表示过「没想到能让在诺兰高尔斯皇帝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桐人瑟缩的，除了亚兹莉卡老师还另有其人」。
「我和优吉欧确实都有感觉她可能不像最初我们想的那样可怕……但是，人类不都是这样吗？不，包括夏洛特你在内，我是觉得会永远用同样态度对人的才算是少数派……」
「但唯有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是例外。」
以更为微弱的声音，夏洛特做出这般断言。
「你也听Cardinal大人说过吧？最高祭司在自己的灵魂内写入了控制这个世界的非人之物的意志。那时起，她像人类的部分就已经被一丝不留消除了……本应如此的。」
「那……最高祭司为什么没试图在上周的茶会杀掉Cardinal啊……」
「我和Cardinal大人也感到了同样的疑问，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不取那暗黑骑士的性命，甚至允许她同行回这座塔，疑问已经变成了确信。因此，Cardinal大人冒着危险用自己的记忆与灵魂来做了检验。正确来说，是读取了存在于Cardinal大人之中的Administrator的记忆。」
「…………」
我连睡意已经完全消失这件事都没发现，屏住呼吸倾听夏洛特的叙述。
「就结果而言……Cardinal大人列出了一个假说。也就是或许你和优吉欧做出的蛋糕给Administrator的人格带来了某种影响……这件事。」
「蛋、蛋糕！？」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又赶忙捂住嘴巴。幸好有塞进暗素的被子做遮挡，声音似乎没有外漏。我压下声音反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蛋糕的确美味，但也只是点心而已啊。」
于是夏洛特像是在回味今天在茶会上吃过的芝士蛋糕一般，闭上眼睛轻声喃喃。
「就算以Cardinal大人的术式回溯，记忆也实在过于久远而导致似乎基本没法再次观看……Administrator尚处于名为奎涅拉的年幼少女时期时，她的母亲似乎偶尔会做给她吃。」
「你说做过……是指蛋糕？」
「没错。」
夏洛特颔首，我盯着那跟蜘蛛形态如出一辙的鲜红眼瞳啜嚅道。
「可是……最高祭司也好，Cardinal也罢，当时看起来都像是第一次吃到的感觉啊。」
「奎涅拉母亲做过的蛋糕似乎跟你做的奶油蛋糕和芝士蛋糕是不同种类。那是把扁平圆柱切为三角形，柔软且蓬松的蛋糕……Cardinal大人说记忆只到这里，至于颜色和味道就无法确认了。」
「…………意思是明明种类不同，仅凭奶油蛋糕或芝士蛋糕的味道，就能给最高祭司带去足以改变性格的影响……是这回事吗？」
「似乎就是这回事喔。」
「那么要是能完美再现出奎涅拉母亲当时做的蛋糕……让Administrator吃下的话，会发生什么？」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夏洛特沉默数秒，轻轻左右摇动枕着枕头的脑袋。
「不知道。……不过。」
「……不过……？」
「必然会发生某种变化。只有这件事可以确定……Cardinal大人是这样说的。」
5
人界历381年4月18日，十一点三十分。
我和优吉欧一结束上午的修炼就立刻大跨步跑下大阶梯，回到二十八层。
在同楼层的共通浴场脱掉满是汗水的训练衫，用两分钟冲去汗水再换回平常的骑士服。再次跑下阶梯冲进位于十层的大食堂，穿过正在进食的修道士修女们来到厨房，草草向厨师长打了招呼就钻进深处的低温储存室。
从被冻素降温的架子上搬出两种蛋糕，放进专用的搬运箱内。由于没法抱着这玩意飞跑，只能尽可能以最快速度行走——正当我们准备前往阶梯时。
修道士们突然一起停下进餐开始窃窃私语，让我和优吉欧在食堂正中央停下了脚步。我们四处环顾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向通往大阶梯的门扉，随即同时吓得缩起身体。
那里有一个正靠在大敞着的其中一扇门扉旁的纤细人影。淡紫长裙与白银长发，除了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并无他人。
「最高祭司大人……？」「是本人吗……？」 修道士和修女们轻声交头接耳，最终似乎是得出在这中央大教堂内——不、人界全国土内不可能有模仿最高祭司身姿的不敬之人的结论，他们齐刷刷站起身子，双手交叠与胸前深深低头，行起与骑士礼稍有不同的礼数。
最高祭司离开靠着的门扉，轻飘飘挥了挥右手。
「没事，大家都继续吃饭吧。桐人，优吉欧，快点来这边。」
命令既出，便无法一直傻站下去了。我们快步穿过食堂，来到最高祭司跟前。碍于双手还抱着白木搬运箱，我只得尽可能深深低头来代替骑士礼，随后战战兢兢地提出疑问。
「那个，最高祭司大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什么为什么，我这不是来接你们了么。」
我盯着看支配者那起来没什么干劲的面庞愣神数秒，再次开口。
「但、但是，为什么最高祭司大人您会亲自……？」
「自然是因为能使用这个术式的，也就只有我和那小个子了呀。」
这么说着，Administrator穿着精美鞋子的足尖哒地轻踏地板。
随即，宽一米、高足有二米，发着白光的板子从她身旁的地板静静升起。待光点消散，便能看出那是扇拥有简洁装饰的门扉。这是贤者Cardinal邀请我们去图书室时也使用过的空间转移术。
在陷入硬直的我和优吉欧眼前，最高祭司打开门扉往内踏入一步。她微微回头——。
「要跟来吗，还是不要？不要也无所谓，但八……不，七分四十秒内没能到达九十五层的话，我就把你们变成砂糖壶喔。」
「要、要去的要去的！」
我大叫着踩进去，优吉欧也紧随身后。按照计算，我们应该能在预定谈话开始的时间三十秒前到达会场，但要是出现任何细微意外就绝对会迟到。更何况，浪费最高祭司猊下亲自前来迎接的一番好意要更让人恐惧。
门在优吉欧身后自动掩上，周围只被黑暗包围一瞬，前方便出现新的门扉。门后便是九十五层《晓星望楼》，被柔和日光撒满的空中庭院早已摆放好纯白长桌与十张椅子，其中几位与会者已然就坐。
随着Administrator靠近，原本坐着的人一齐起身。
身穿青色骑士服的爱丽丝，换上浓灰色骑士服的谢塔老师。两人皆长剑佩腰，但没有装备铠甲。
在谢塔老师身旁，有一位全副武装的整合骑士。身披银色铠甲，其下为深紫色骑士服，头部则由于带着有不知是鹫还是鹰装饰的全覆盖型头盔而看不见样貌。
这是谁啊……正当我暗自寻思，第四名骑士跟随在身着围裙装的升降员后方，从连结下层的螺旋楼梯处现出身影。
漆黑铠甲与紫黑色披肩。由于没有装备头盔，浅黑色肌肤与黑色发丝便裸露在外边。那是来自暗黑界的暗黑骑士，利皮雅·赞凯尔。
利皮雅登上台阶后便站定身形，按顺序看向三名骑士，轻轻行礼。尽管没有带剑，她身上放出的气场却不输给整合骑士们。堂堂正正地走近长桌，戴鹰头盔的骑士无言示意她坐去对面的席位——那是平时属于Cardinal的座位。
利皮雅走至席位前便不再移动，Administrator也开始迈步。她踏着让人感觉不到重力的步伐横穿过大理石地面来到上端坐席，轻飘飘地就座，同时挥手给出让骑士们也落座的指示。
我和优吉欧对视一眼，来到平常坐的位置就座。这样一来共十张椅子就坐满了八张。
今天应该这样就算全员到齐了吧……当我冒出这般想法，后面的《任意门》再次开启，身穿长袍、头戴博士帽的女孩子从中走出。是贤者Cardinal。
与此同时，小小的黑蜘蛛从我头上跳出，在空中碰！地炸出烟雾，变身为大姐姐模式。
Cardinal这次坐到了最高祭司右手边的椅子上。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也就是术式的必中距离。万一演变成战斗时必须得立刻干预才行！尽管有此打算，我的位置却在Cardinal右边（谢塔老师）的右边（夏洛特）的右边，距离稍微有点远了。
Cardinal对面，即Administrator左侧坐着姓名不详的鹰头盔骑士，因此我试图向爱丽丝使眼色发送不知道能否传达的「万一发生什么就拜托了！」的信号。
既然能坐在整合骑士排名第三的爱丽丝的上座，说明鹰头盔应该是排名第二或第一的骑士。排名第一的应该是骑士长贝尔库利·Synthesis·One，那么这位骑士搞不好就是昨晚柯尔谢他们提起过的……
「那么，我们开始吧。」
Administrator一声令下，爱丽丝和升降员分别给上半桌和下半桌倒上茶水。每次蛋糕出场的时机总是等谈话告一段落时，我和优吉欧抱着的搬运箱已经暂且放到了一旁的手推车上。箱中塞满了冻素所生成的冰块，因此并不需要担心天命会减少。
当除鹰头盔的骑士以外的人都喝下一口茶水，Administrator率先开启话题。
「于是呢？暗黑骑士小利皮雅，你飞来人界究竟要做什么？」
就算听见暗黑骑士这个词也没有人做出惊讶反应。整合骑士们想必事前就早已被告知，夏洛特肯定也已经跟Cardinal说过这件事。升降员也许算是刚知道右边坐着的人是暗黑界人，她却从容自若地给希拉鲁风味的红茶添着砂糖。
我和优吉欧却是如坐针毡。
昨天在东之大门首次见面报上姓名时，暗黑骑士利皮雅表示她乃是带着主人之命令前来。
所谓命令似乎并非暗杀或是搞破坏，但既然利皮雅之主是《暗黑将军》，是暗黑界的大人物，那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没法安稳收场。为什么会是暗黑将军啊……最糟情况下，暗黑界那边甚至有可能不等东之大门完全崩坏就发起宣战布告。
我吞咽着唾沫等待回答，利皮雅轻轻将茶杯放回碟内，挺直了背脊。
「——最高祭司殿下，首先请允许我对昨日您治愈我的飞龙澪悬，并分与它水和食粮的行动献上谢意。今日清晨我去观望过状况，它看起来已经完全取回了精力。」
「那是当然，老练的饲养员可是好好地照看过它一番喔。」
闻言，利皮雅默默低头行礼，然后重新端坐。她微微清嗓，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在此，我将向最高祭司殿下、以及整合骑士诸位传达我主毕克苏尔·乌鲁·沙斯特之意。——暗黑将军沙斯特，及商工公会头领琏吉尔·吉拉·斯科，联名希望向统领人界的公理教会申请和平交涉。」
下午六点二十分。
回到房间的我和优吉欧累得筋疲力尽，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把自己砸进沙发，挨着彼此的肩头暂时放空了好一会儿。
之所以累成这样，是因为在下午两点茶会结束后又被谢塔老师结结实实锻炼了四小时。由于谈话发生前所未有的纠纷状况，我还满心以为下午的训练能被网开一面，要谢塔老师来讲却是「一码归一码」。
暗黑骑士利皮雅带来的信息是令人惊愕的《和平》，导致产生纠纷的原因却是鹰头盔的骑士。正如我所预想，那人正是整合骑士第二位，法娜提欧·Synthesis·Two小姐——很久之前曾给过哈特雅谜之点心的副骑士长——她不知为何燃起了对暗黑将军沙斯特的敌忾之心，以一口咬定「绝不可能做什么和睦交涉！」的气势险些拔剑。
我在内心慌作一团时察觉最高祭司看向这边的视线，鼓足勇气站起身来。勉强承受着法娜提欧副骑士长朝向这边的杀气，我先是揭开草莓翻倍奶油蛋糕的盖子，按规矩请谢塔老师进行十等分后盛到每个人面前后，最高祭司开口了。
——小法娜提欧，不脱掉头盔是没法进食的哦。你不要的话我可就吃掉了。
「……哎呀哎呀……副骑士长殿下愿意吃掉蛋糕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回想起法娜提欧那实际上身为女性的英气容貌边自言自语，靠在右肩的优吉欧也深深点头。
「就是啊……听桐人的话把放有最大最水灵那颗草莓的一块分给副骑士长真是做对了。」
「那颗草莓可是连厨师长都表示『一千颗内都不一定出一颗』的好家伙啊。我还提心吊胆怕最高祭司觉得不满然后说想要那一块蛋糕呢。」
「哈哈，再怎么说也不会……不，我的确感觉她有在死死盯着那块……」
优吉欧喃喃道，任由脑袋从我肩头滑向胸口，最终枕到大腿上。因为眼帘直接被瞌上，我还以为他要打算就这样入睡，搭档却再次开口。
「……桐人你说，会实现吗？跟暗黑界的……和平。」
我在脑海中细细咀嚼着这道轻微的呢喃声。
要回避与暗黑界的最终决战，即《最终负荷实验》。那是我被Cardinal和Administrator所赋予的最终任务。
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与我共乘飞龙雪织时，曾对我说过。
——像让我和Cardinal休战一样，找到阻拦暗黑界入侵的方法吧。整合骑士的存在理由有二……第一个是消灭Cardinal，第二个则是击退暗黑的军队。只要把这两个理由都消除掉，就没有必要再增添更多的整合骑士了。
说实话，现在的我并没有足以直接动摇暗黑军的战斗能力。无论是剑术还是神圣术技巧，皆远远不及上位的骑士们。因此，利皮雅说的话也给我带来一丝希望——然而问题在于，在那据说统治暗黑领域的《暗黑界十侯》之中，祈求和平的却只有仅仅两人。其余八人都垂涎静待东之大门崩坏，《暗黑术师公会》的首领更是哪怕天翻地覆都不会同意和平交涉吧……利皮雅带来的情报便是如此。一路追踪她与飞龙到东之大门，宛如石像鬼的带翼怪物就是暗黑术师们为了暗杀利皮雅所派出的。
换言之，想要切实进行和平交涉，暗黑将军与商工公会头领必须先解决暗黑界那边主战派的问题。然而要说服想必相当困难，武力排除更是难上加难。因此，希望能够借助公理教会的力量——在谈话中吃完两块蛋糕的暗黑骑士利皮雅·赞凯尔低头提出了如上请求。
「唔……嗯……」
我左手拨弄着优吉欧柔软的卷发，发出低吟。
「只听利皮雅小姐的叙述，难度（hard）……不对，阻碍可是多得能堆成山了。不过，嘛，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啦。」
闻言，优吉欧睁开眼睑。祖母绿的眸子眨了眨，露出平稳的微笑。
「嗯，我也觉得。你想啊……我们仅仅三年前还在露莉德南边的森林当伐木人呢。现在却已经来到央都的中央大教堂，每天修炼剑术与术式……别提这个，每周甚至还得给人界最伟大的最高祭司大人做蛋糕吃。这种事情，告诉露莉德村里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他抬起左手，握住我正在抚摸他头部的手，再次闭上眼睛——
「所以啊，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肯定能做到的。无论是与暗黑界缔结和平，还是取回原本的爱丽丝……以及，取回桐人的记忆也是。」
这般断言后，优吉欧把左手搭回自己腹部。
最终，安静的呼吸声传入耳畔。晚餐时间已经近在眼前，不过今天就稍晚点去好了。
继续轻抚着搭档的脑袋，我把视线投向窗外。明天要做的事情也堆积如山。苹果应该已经被送到大厨房，不仅得开始为下个安息日准备苹果派的试做，还得找副骑士长殿下详细问问看那谜之褐色点心才行。暗黑骑士利皮雅在品尝奶油蛋糕和芝士蛋糕时，也说过与暗黑界的什么点心有点相似一类的话。虽然她暂时会留在中央大教堂一段时间，但情报还是尽早收集为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来到异世界却在努力做蛋糕啊……」
我夹杂着叹息喃喃自语道，暗自做起哪天回到现实世界后，给亚丝娜或直叶也做个蛋糕吃的打算。
6
西历2026年7月4日，下午两点三十分。
位于美利坚合众国马里兰州米德堡的美国国家安全局本部其中一个房间内，两名男性正进行着交谈。
「关于Glowgen Defense Systems（译注：即格罗金防卫系统，美国民间军事公司）申请想要延期《A.L.I.C.E.夺取作战》的事情……得知理由了吗？」
「啊啊。最开始找来各种理由想要蒙混过关，后来掐着窗口的资深分析员的脖子逼他说出来了。似乎是因为他们的作战执行人兼CTO，加百列·米勒，在海鲜餐厅吃到蟹肉饼之后倒下入院了。」
「蟹肉饼？怎么吃那种东西都能被放倒？」
「谁知道。也许是混入了有毒的螃蟹吧。」
（全文完）
译者后记
1
几个月不见，很抱歉因为生活忙碌以及跟25卷双开导致提交译稿的时间也晚了一点，我是负责整个if系列到最后的翻译man朔泽。
螃蟹蛋糕时空完结了！我的不定时单刷整本特典任务也结束啦，达成感很棒。记得上一本后记还在讲看不到完结的尽头，不过这种慢悠悠开放式结局个人来讲也还算不错。
感谢川原老师的一时兴起让我们看到各种意义上带来救赎曙光的if路线，我摄取得心满意足，希望你们也读得开心。
那么、感谢阅读至此，有缘26卷见~。
朔泽 21.3.11
2
感谢阅读If系列完结卷「If We Could Walk Together」，这里是社畜化导致拖稿严重的SAWAHIRO。
川原老师从最初ME系列中脱胎的「32&33」，在两期之后增补为「If You Were Here」，之后又推出第二卷「If You Wish It」，再到这本最终卷「If We Could Walk Together」，历经三卷完成了这部UW世界和平止战的世界线，或许会有些许设定上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但对于希望大家都能开心活下去的人来说，无疑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局了。
另外，本系列也是拉斯组目前真正意义上由一位翻译独立完成整部翻译的完坑作品。且按照川原老师22卷开的先河，说不准该系列未来也可能凑一本短篇集放进本篇（谁知道呢）。也要感谢翻译朔泽童鞋一直以来的辛苦爆肝啦！
最后也要感谢一直支持本组翻译的各位能看到这里，希望这个系列的翻译你也能看得开心，我门下卷翻译见！
SAWAHIRO 2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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