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观测组联翻 川原砾 Sword Art Online 24 Unital Ring 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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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 Art Online 24 Unital Ring Ⅲ

電撃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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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原 礫

插画：ab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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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朔泽 青君 桐坂亚麻 盒饭君 ukyo rkl

校对：rkl SAWAHIRO

图源/修图：M-G

嵌字：M-G 秋辰 SAWAHIRO

技术支持：Andromeda（LKID:爱丽丝·莉泽）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止一切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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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拉斯工作间（rath.work）

Translated by the RATH Observation 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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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原砾（LV61）

因为abec老师设计的整合机士团的帽子与制服非常帅气所以穿在自画像上的话变得太过于帅气了很抱歉。

插画：abec

啊呸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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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总务省假想课职员，菊冈诚二郎的再会。那是为了劝诱桐人与亚丝娜，爱丽丝再次进入大战后两百年的《Under World》。

等待再次降临到那个世界的他们的是，萝涅和缇卓的子孙罗兰内伊与斯提嘉，然后。

「这就是名为《星王》的男人的心意吗。——请多指教，桐人君。」

名为《整合机士团》团长的那个男人是，与曾经桐人失去的《他》有着相同的意志——。

另一边，在《Unital Ring》世界中，窥伺桐人与他的同伴们最大的《恶意》终于显露出了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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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帮我撑住五秒！」

桐人§攻略了《SAO》并为《Under World》带来和平的少年。在《Unital Ring》中使用《高级的铁质长剑》。

「我会帮你撑住十秒的！」

爱丽丝§作为《Under World》的整合骑士，也是世界最初真正的通用人工智能。在《Unital Ring》中使用的武器是一手半剑。

「阿桐，要逃了哦！」

阿尔戈§作为《SAO》封测玩家是个颇有能力的情报商。通称《鼠之阿尔戈》。现实世界中转入了桐人等所在的《归还者学校》。

「这是什么？魔法阵吗……？」

「……」

穆塔希娜§以攻略《Unital Ring》为目标的小队之一，《虚拟研究会》的领导者。

「你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优…………」

「我……不，在下是整合机士团长艾欧莱茵·赫伦茨。请多指教，桐人君。」

艾欧莱茵§领导《Under World》全军顶点的《整合机士》团长。覆于脸上的假面据称是用来防止皮肤被索尔斯之光晒伤，然而……

拉斯纳里奥全体图

桐人与同伴们修建的小镇，用于在《Unital Ring》世界冒险的据点。通称《桐人小镇》。以桐人和亚丝娜的玩家小屋为中心，建造了直径六十米左右的圆形石墙，其内部则分割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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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Sword Art Online》设计者　茅场晶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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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想你应该早就认得我咯。终于见到面了啊，克里斯海特先生。」

《鼠》之阿尔戈毫不顾忌地笑着放出话来，我和菊冈诚二郎也同时目瞪口呆。

克里斯海特这个名字是菊冈在《Alfheim Online》使用的角色名。《克里斯》为菊属植物英文Chrysanthemum的缩写，《海特》【height】则似乎是与冈字对应，意为丘陵。

身为Undine种族，职业为魔法师的他虽然能够将庞大的咒文库尽数背下，在头目战时是相当可靠的助力，但由于登录频率过低，知晓他大名的ALO玩家应该很少才对。

理应没有在ALO活动的阿尔戈究竟和克里斯海特能有什么关联……不、说到底阿尔戈到底怎么得知克里斯海特的中之人是菊冈的？她又是从哪里得到我在银座咖啡馆要见的人就是菊冈的情报——

被迎面扑来的疑问打个正着，我交互循睃着两人的面庞。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时的……」

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菊冈喃喃出声。

——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我在脑海中如此大叫，奈何阿尔戈和菊冈似乎都进入了气场的角力之中，毫无要进行说明的意思。那算了，还是吃个蛋糕吧……我闹着别扭翻开菜单，用十秒决定好了要点的菜式。

「您决定好要点些什么了吗？」

服务生仿佛用了心灵感应般正好来到餐台旁，向我抛出询问。

「一份栗子酱芝士蛋糕加热卡布奇诺。」

我勉强不结巴地进行完蛋糕一千九百日元、咖啡一千二百日元这种令人胆寒的高额点单，随后把菜单推向阿尔戈。

「别客气随便叫，这位好心肠的小哥请客。」

「怎么，原来不是阿桐你来请客啊？」

尽管发起牢骚，阿尔戈还是接过菜单翻起页来，以毫不为价格所动的口吻做出「麻烦来份本月推荐蛋糕，再加一杯皇家热奶茶」的点单宣言。服务生留下一句「谨遵吩咐」便转身而去，虽然不甚礼貌，我却还是在收起菜单的同时悄悄确认了阿尔戈的点单总金额。蛋糕与红茶合计三千五百日元，跟我的加起来总共是六千六百日元……虽说是她擅自跟过来，但做出允许阿尔戈同行决定的人依旧是我。这下就算接到相当麻烦的委托也没法拒绝了啊，正当我做出这般觉悟时——

「……嘛，虽说总有一天也得再跟阿尔戈君你进行接触的……」

轻声说出这句话的菊冈捏着细长勺子，从放在眼前的洋梨芭菲里舀出一口放入口中。我终于无法忍耐，向双方抛出疑问。

「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Client与Investigator喔。」

作出这句回答的是阿尔戈。Client是委托人，Investigator则是调查员……在脑内做出翻译，我继续展开追问。

「哪边是哪边？」

「那还用问吗，这位小哥当然就是Client啊。」

闻言，我再度把视线转向菊冈。

「……我说你，到底委托了什么啊？」

「这个嘛，你看，公务员是有保密义务的……」

「你这家伙不是冒牌公务员吗。」

「真过分啊。……嘛，也不是什么非得瞒着桐人君你的事啦。」

搁下这般前置，菊冈将音量降到最低朝我窃窃私语。

「KAMURA公司，你知道的吧？」

「KAMURA……那个开发Augma的？」

「没错。由于收到那个公司似乎正在某个VRMMO世界内进行可疑行为的情报，因此我才委托她前去调查。」

「你说举止可疑……不会又在谋划像《Ordinal Scale》事件那样的事情吧？」

仿佛要安抚皱起眉头的我一般，菊冈举起双手。

「要真是那么危险的案件，我就不会去拜托阿尔戈君了。说到底进行这份委托的时间点也在OS事件之前。他们似乎在运营一款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获利……不如说无疑在入不敷出的游戏，只是这么回事而已。」

「是吗……」

「而且根据阿尔戈君的报告，似乎也没能找到与犯罪相挂钩的情报。真是名不虚传，工作起来的手腕令人敬畏……没想到居然能像这样揪出现实的我。」

「你这是克扣了人家的出场费吗？」

「我怎么敢啊，这边可是好好支付过当初提出的报酬的。只是……还没能提供被要求附赠的东西罢了。」

阿尔戈朝轻轻缩起肩膀的菊冈投去不满的声音。

「对于咱来讲，你嘴里那所谓附赠品才算是真正的出场费呢。就是因为等得不耐烦才会像这样追到现实来催缴啦。」

「那还真是对不住。只是，你是怎么特定到克里斯海特就是我的？在ALO跟你见面只有半年前那一次吧？」

半年前……2026年3月下旬吗。KAMURA公司开始发售Augma是四月份，时期上而言的确刚好是在那之前。以AR设备为卖点打响名声的公司暗地运营的VR游戏，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我拼命压抑着想要插话的冲动，阿尔戈则将交握在桌子上的手啪地摊开来。

「倒也没有特定出你现实的名字啦。只是在ALO稍做调查，结果一下就得知了克里斯海特是桐人的朋友这个情报。再加上今天阿桐说翘掉下午课程的理由是『被可疑的大叔叫出去』，就灵光一闪咯。」

闻言，我顿时漏出无奈的声音。

「喂……我说阿尔戈，你这直觉再怎么说也太可怕了吧。」

同时菊冈也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说我是可疑的大叔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以认真负责的大哥哥自居的啊。」

「咱可是仅靠敏锐直觉就能在SAO内生存下来的喔？」

阿尔戈先是朝着我放出大话，接着看向菊冈做出「要说对你的印象的确非可疑的大叔莫属呢」的断言。

前半过于谦虚，后半却没法否定呢……在发表这番冷淡感想之前，我和阿尔戈点的蛋糕就被送上了桌面。

火候正好的烤芝士蛋糕上，淡茶色栗子酱正湿淋淋地泛着光。眼前被展现这般光景，就算我并非甜党也不得不打住对话转而抓起叉子，切下一块送入口中。尽情享受过丝滑触感与浓厚的风味后，再以卡布奇诺的苦涩重置味觉。

阿尔戈点的本月推荐苹果千层看起来也相当美味……这么想着继续进食，在两人的蛋糕都减少到一半时，盘子被从旁边推来。

「阿桐，来交个换如何？」

「……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尽管一瞬陷入犹豫，我还是做出回应并把盘子朝左滑去。产生犹豫的理由则是因为坐在对面的菊冈正笑得满面春风。看来之后得好好提醒他我和阿尔戈之间除了战友以外没有任何多余感情才是……我独自忖思着尝了一口苹果千层。在拥有清爽口感与芳香的派中间，残留着颗粒感的苹果蜜饯和控制了甜味的牛奶奶油塞得满满当当，这边也拥有着极其不错的味道。包含饮品在内价值六千六百日元也……能否接受就另议了。

不一会肚子饿扁的两名高中生便将盘子扫荡而空，与此同时菊冈也吃完了芭菲。

「哎呀，果然这家店甜点的总体满意度相当高啊。在太平洋上漂着的时候我可是连梦里都心心念念老久了。」

菊冈所说的太平洋，是指停泊在伊豆诸岛海面的Ocean Turtle。虽然的确可能没法吃到高级点心，但我记得亚丝娜说过船内餐厅的料理也相当美味。遗憾的是我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完全没能尝到。

不知是否有察觉到我的这番感慨，菊冈维持着微笑继续起话题来。

「不可思议的是，在梦里来这家店时，总是会跟桐人君你同行呢。明明跟你一起来这里也仅有两次而已。」

「……你说这话是想得到我的什么回应啊。」

「这个回应就够了喔。」

我姑且如此应答道，随即便被还以巧言令色，菊冈一口气喝光剩余的咖啡，瞥了一眼手腕上系着的潜水手表，再度调整了表情。

「那么，进入正题之前想要先确认一件事……这边的阿尔戈君，可以看作是今后会加入桐人军团的一员吧？」

「喂……喂，我可不记得成立过那种军团啊！」

「无论是桐人队还是桐人与愉快的伙伴们都可以啦，总而言之她也是有什么事也会共同战斗的成员吧？」

「……你觉得呢？」

我将提问转而抛向身旁的人，阿尔戈则是耸了耸纤细的肩膀。

「嗯——，嘛，总之姑且是打算在Unital Ring跟阿桐军团会合的。除此以外的VR世界就要另行讨论了……吧。」

「就算你说除此以外，大部分都已经被UR给吞并了吧？」

「没有加入The SEED连接体的VR世界也是有的啊。」

阿尔戈勾出坏笑，把视线投向菊冈。

「我说，克里斯海特先生。你之所以把阿桐叫出来，也是想要讨论没有进入连接体的世界吧？」

「欸……是这样吗？」

我急忙看向菊冈。直到刚才还一直认为今天的主题是Unital Ring事件——不，等等。仔细想来，爱丽丝带来『二十九日十五点，蛋糕很贵的店』这份信息是在新生艾恩葛朗特开始坠落之前才对。也就是说菊冈想要与我取得联系的那个时间点，事件还并未发生。

被我和阿尔戈投以凝视的菊冈一边以指尖托起黑框眼镜架，一边轻声做出「的确如此」的回答。

「今天想找桐人君你商讨……不，委托的案件与Unital Ring并无直接关系。由于时间紧急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桐人君，你愿意再次潜行进Under World吗？」

「……」

我无法立刻做出反应，只能继续凝视着菊冈。然而从朝南窗户外射进的冬日阳光在镜片上射出反光，无法读取到他究竟做着何种表情。感受着掌心渗透而出的热量，我哑着嗓子进行反问。

「这……对我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为什么你要特地来找我当面提出这件事？只要通过凛子小姐传达给我不就好了吗。」

「实际上，神代博士反对再次把桐人君牵连进来。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求助于你，那么就该当面进行详尽说明，她是这么对我说的呢。」

「啊——……」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实际上最近一个月，尽管我数次请求「想再次潜行到Under World」，从神代凛子博士那边得到的回应也只有「还在判断情况」这一种说法。当然我明白她并非要耍坏心眼，只是将我的安全摆在了最优先的位置，但只要从拉斯六本木分部的STL潜行，肉体安全应该就能得到保障，就算在Under World内部……虽然说出来会相当傲慢，但说实话也不存在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如今的我才对。

「……原来如此。然后呢，你想让我潜行的理由是什么？」

菊冈闻言瞥了一眼周围。工作日的下午不会有多少顾客，因此周围的坐席全是空着的。尽管几乎不可能遭到偷听，他还是压低了一倍声音朝我私语。

「似乎有什么人入侵了Under World。」

「…………！」

我瞬间瞠目，以同样的音量追问。

「你说入侵……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嘛，先稍微等等。」

菊冈微微抬起双手，把视线转向阿尔戈。

「……阿尔戈君你对Under World了解多少？」

「作为情报商人算是比较难为情，但也仅止于大众媒体所报导的内容呢。」

「也就是知道Under World存在于Ocean Turtle内部，以及Ocean Turtle正被封锁在八丈岛近海这两项情报吧？」

「那个所谓封锁具体来讲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就不清楚了。」

「就是字面意思喔。被海上自卫队护卫舰和海上保安厅巡视船二十四小时看守，谁都没法接近。记得想要突破封锁强行登上的媒体船被巡视船警告射击这事也曾造成过一时骚动吧？」

「确实有过那种新闻。嘛，基本上了解咯。」

阿尔戈颔首回答，菊冈则重新看向这边。

「关于刚才说的入侵，自然并非在现实世界有人偷溜进Ocean Turtle。而是一周前在虚拟世界Under World内，有过非RATH员工进行潜行登入的痕迹。」

「潜行……」

我小声重复。

由《助记视觉数据》这一特殊数据形式所构筑成的Under World，不通过RATH六本木分部或Ocean Turtle上的STL是无法潜行进入的……我在RATH打工时曾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Under World由与现实世界拥有同等精度的视觉记忆数据格式，以及使用The Seed程序运行的多边形格式同时共存。要体验高精细度的世界只能使用STL，但如果是与SAO、ALO同等水准的多边形版，使用AmuSphere就能进行潜行。实际上，在Under World所爆发的《异界战争》，其尾声阶段也是由日本、美国、韩国以及中国所潜行而来的数万VRMMO玩家之间展开的激烈战斗。综上所述，仅仅想要潜行进Under World的话，理论上只需要一台AmuSphere便足矣——。

「……但是，入口怎么解决？现在要潜行进Under World，只能经由我……不对，爱丽丝收到的IP地址，从冰岛的服务器登入吧？」

「没错，毕竟RATH所使用的卫星线路也已经因政府下令被屏蔽了。也就是说，按照常识考虑，只能假设侵入者也使用了跟你们同样的回路潜行……」

「…………」

我死盯着盘内苹果千层的残片，拼命转起脑筋。

我曾推测，送来与Under World所连接的IP地址的也许是茅场晶彦的电子幽灵。潜伏在人形机械《仁右卫门》内观测着Alicization计划的他，虽然突入进即将暴走的原子炉存放室，救Ocean Turtle于水蒸气爆炸的危机之下，但理应遭到损坏的仁右卫门似乎却仅留下汽油痕迹消失无踪。假设茅场最后通过仁右卫门在Ocean Turtle内设置了某个通信元件，那么侵入者要么是与我们一样被茅场告知了服务器地址——要么就是茅场本人。

「……菊冈先生，你们是怎么获得有人潜行进Under World这份情报的？从六本木是没办法进行实况观测的吧？」

菊冈闻言面露难色回答道。

「的确如此。但万幸，通过你说的那个服务器能够对Ocean Turtle内网关服务器的数据进行确认……我们也是通过记录才得知有外部进行过连接的。」

「……外部是……？」

「是The SEED连接体的日本节点。也就是说有人将自己的账号角色转移到了Under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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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在如今时代还使用着现金支付，结完含税超过1万日元账单的菊冈留下一句「今晚再联络」便消失在银座的人山人海中。

就算他穿着西装的背影消失不见，我也依旧呆立在人行道的角落。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仿佛歪一下脑袋情报都会纷纷满溢出来。

现在进行时的Unital Ring事件。

一周前发生的Under World入侵事件。

以及成为菊冈和阿尔戈接触契机的，KAMURA公司的可疑活动——。

我悄悄瞥向旁边，阿尔戈正把双手揣在连帽衫兜里，左右活动着脑袋。

「哎呀~，虽说蛋糕蛮好吃，但那种店总会让人缩手缩脚啊。」

「……这点相当赞同。」

情不自禁喃喃出声，我靠近一步发问。

「不，说到底你到底是跟来干什么的啊？那个所谓角色的本体到头来也没拿到不是吗。」

「嘛，毕竟不是立马就能准备好的东西，咱也没有很急用啦。」

「……你到底要了什么啊？」

「嗯……嘛，这个就免费告诉你吧。只是某位SAO幸存者的现实情报罢了。」

「SAO幸存者……？诶，难道说你在跟菊冈……克里斯海特接触的时间点就已经知道他是身处那种立场的人了吗？」

「毕竟他自报了总务省虚拟课有关人员的家门啊。」

「啊——原来如此……。……那个SAO幸存者是我也认识的家伙吗……？」

我犹豫一瞬间如此问道，阿尔戈闻言半边脸挑出若干笑意作出回答。

「这我就不能说了。嘛……就是所谓私事啦。」

「这样吗……」

在那个世界被囚禁两年的阿尔戈自然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我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深深吐出一口气进行心情替换，再次抬起视线。不知何时半边傍晚天空已经被浓灰色阴云布满，着实是字面意义的可疑星云。

跟着我的视线往上看去的阿尔戈吐出完全符合情报商人身份的台词。

「市中心从傍晚六点开始的降水率是70%喔。」

「哎，真的假的……川越呢？」

遭到我反射性反问的阿尔戈漏出无奈的声音。

「这点事倒是自己去查啊……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大姐姐我可是很温柔的，就免费帮你查一番吧。」

从口袋内掏出手机迅速叩击屏幕，阿尔戈露出坏笑。

「非常遗憾，据说川越市从六点开始是80%喔。」

「……谢谢你哈。」

尽管斜挎包侧袋里放着小型的折叠伞，却也没办法一边打着伞一边踩车。要是在到达川越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到家为止的两公里就得用走的了。虽说披着雨衣强行突破也是个办法，但我已经被母亲、直叶、亚丝娜和结衣要求过不许进行危险的雨夜行驶。毕竟至今为止已经多次害她们担心，这点小事还是得做到才行。

也许现在立马跑进地铁站还能在降雨前到达川越站，但我还身负着一个重要任务。做好步行二公里的觉悟，正当告别的话到嘴边时，我改变了主意。

「……那啥，阿尔戈小姐，我还想问一件事……」

话音刚落，情报商人便将嘴撇起。

「我真的要收钱了喔。」

「收也行啦。」

「……说说看？」

「那个……打个比方，如果是你的话会给亚丝娜送什么生日礼物？」

我刚讲完，阿尔戈就张大了嘴，随即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说啊阿桐，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小亚的生日不就是明天吗，你怎么还没准备好生日礼物啊？」

「哎……你知道亚丝娜的生日在九月三十号？」

「就算是咱，怎么着也跟小亚是老相识了啊。虽说在现实里见面的话昨天的确是头一回啦。」

【rkl：原文为今日，但根据23卷内容应为在这之前一天。】

「啊啊……嗯，是这么回事来着……」

尽管我和亚丝娜在艾恩葛朗特中到达了结婚关系，却没怎么互相交换过现实的情报。就连本名和年龄也是在浮游城即将崩坏的时候才终于得知的。该说不愧是阿尔戈，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连生日都从亚丝娜那儿打听来了。

「那就不做假设了，你觉得送什么东西亚丝娜才会开心呢……？」

这般重新提问，阿尔戈抬起右手就戳向我的上臂。

「阿桐啊，礼物可是要包含自己拼命考虑的过程才算得上完整的。再说了，关于小亚你知道得要比咱详细得多吧？」

「我当然知道啊，结衣也是这么讲的……虽然我知道啦……」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再次仰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已经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都不奇怪的颜色了。

「……最近偶尔有在想……我所知道的亚丝娜尽是处于虚拟世界的她，该不会压根没能好好了解她的现实吧，之类的。不……不止是亚丝娜。莉兹也好、西莉卡也好，诗浓、克莱因和艾基尔……就连妹妹莉珐说不准也只在虚拟世界好好面对过……」

发现冒出来的话语逐渐变成自言自语，我挤出笑脸来掩盖害羞。

「明明隔了两年才刚刚再会，被说这种话也只会觉得困扰吧。亚丝娜的礼物我会自己考虑的，抱歉耽误你时间了……等会你要回神奈川吗？」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每天从神奈川左下到西东京市往返啦。我在学校附近租了公寓喔。」

阿尔戈答道，然后清了清嗓子。

「嘛，虽说咱也没有能对人际关系说三道四的资格……作为超贵蛋糕的回礼，就给你一个建议吧。」

「……不要钱？」

「不要钱。听好啰，阿桐，你想太多了。现实也好虚拟也罢，一个人的本质并无差别吧？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分开来考虑的意义啊。」

「…………」

「干什么啊，摆出那副表情。」

「不……只是在想，阿尔戈小姐年纪真的比我要大啊……」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强调是大姐姐吧！」

再次戳向我的肩膀，阿尔戈啪地后退一步。

「再附赠一个好了。就算你逞强去买银座的超贵大牌商品，我想小亚也不会因此高兴的喔。」

这般一口咬定后，轻飘飘地摆手作别——。

「今晚见咯！」

阿尔戈也翻着黄绿色的连帽衫消失在人海里。

正是满心打着《逞强买回银座的超贵大牌商品》算盘的我靠上大楼墙面，呼地叹出一口气。闭合双目、遮断四周喧嚣，脑海中回想起与亚丝娜相遇至今的场景。

在艾恩葛朗特第一层迷宫区，尽管满身疮痍也仍然刺出宛如流星般高速优美剑技不断狩猎怪物的亚丝娜。作为公会血盟骑士团副团长，毅然指挥着楼层头目攻略战的亚丝娜。于二十二层的森之家内，靠着摇椅陷入浅眠的亚丝娜。所泽医院里，抱着刚被摘下的Nerve Gear等待我的亚丝娜。

在阿尔普海姆内实装的新生艾恩葛朗特与《绝剑》优纪展开决斗的亚丝娜。使用超级账号登入Under World，为了守护人界军奋力挥剑的亚丝娜。以及，在归还者学校内的秘密庭院里，挨着我肩膀的亚丝娜。

回想起来，从相遇开始已经度过四年多的时间内，亚丝娜总是陪在身边支持着我。比起我带给亚丝娜的东西，毫无疑问是我被亚丝娜给予的要多得多。然而认真以话语传达出感谢心情的次数，迄今又有几回呢……

「真是的……」

又一次认识到自身的不成熟，我再度发出叹息。暗自发誓无论选择怎样的礼物，最后也要将自己的心情好好化作言语表露，我朝地铁站迈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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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池袋完成购物，飞奔进东武东上线的快速电车三十二分钟后。川越站西口环形路面尚无被雨浸湿的痕迹，天气软件也显示离开始降雨还剩下十分钟左右。我慌慌张张地跑向市营停车场，跨上自己的爱车。

从车站到自家，最短路径便是横跨小江户区即川越一番街。虽从以前开始交通量就很大，但由于五、六年前所进行的扩幅施工整备了自行车道，如今已经变得易于通行。一边被由南边扑来的雨云追赶一边猛踏车脚板，冲过小江户区的同时右拐。回到坐镇大型神社一侧的自宅同时，水滴也以猛烈势头从天而降。赶紧将自行车泊到屋檐下，我举着防水素材制成的背包冲进玄关。还未等说出「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也太晚了吧哥哥！」

等在门坎前、身着运动衫的直叶朝我这般大叫。

「这也没办法吧，我的上学时间可是你的一倍……」

话未说完，我便歪起头来。

「等等……昨天我们好像也讲过同样的对话吧？」

「说了哦。」

直叶干脆地对我的既视感做出肯定。看来不是同一天进行了轮回啊……做着这般无用思考，感激地接过直叶与昨天同样递来的毛巾，我擦着汗水和雨滴开始进行确认：

「那个，这也就是说，我今天也得马上进行潜行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要怎么发展桐人镇，没有哥哥在可没法做决定啊。」

「……等等，我可不记得给城镇起过那种名字！」

「大家都已经在那么喊了啦。赶紧的，朝房间跑起来……哎，你这是买了什么回来？很贵的点心？」

直叶将目光停留在我左手提着、印有百货商店标记的手提袋上。即使一副确实装着昂贵点心的表象，但遗憾的是内里并非如此。

「不，这个是，那啥……」

听到我发出这般含糊声音的瞬间，直叶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

「啊，啊—，原来如此。是说……你怎么今天才买回来啊！？再怎么说也太压线了吧！！」

「这说明我有认真考虑了那么久啦……。喏、你要去那边吧？今天就好好在自己房间登入啦。」

「知道啦——。厨房有饭团喔。」

直叶嘿嘿一笑，小跑着登上楼梯。来年春天直叶生日时得早点决定好送什么才行，朝厨房迈出脚步的我暗自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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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舒服的装束，用直叶准备的鲑鱼鳕子饭团填饱空腹，去过洗手间后，我窝进床铺戴上AmuSphere。

距离Unital Ring事件发生已过去三天，众多谜团不仅没能得以解明，反而越来越显得复杂。即使翻不完的各种考察在SNS和情报网站内纷飞交织，至今也仍未跨出毫无根据的想象领域……去往银座的路途上，阿尔戈是这么说的。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到达《极光指示之地》的玩家至今尚未出现。

尽管我们的目标也是那里，但能够首批到达的可能性却相当低。由于大部分同伴都是学生和社会人，工作日时早上到傍晚为止是无法登入的。就算目前托整个家掉在距离ALO转换组初始地点《斯提斯遗迹》足足25千米前方的福，凭借地利至少处于ALO组的最先端，但想必不到一周就会被能够整日潜行的核心玩家追上了吧。实际上，无论前天夜里还是昨天夜里，我们都遭受过PK集团的袭击。如果对方装备水准与我们同等，被全灭的恐怕就是这边了。

就算这样，翘课的选项也是不存在的。现今也只有一边尽学生本分，一边用出全力了。

关掉房间灯源，我瞌上眼帘轻念出声。

「Link Start.」

虹色光辉于视野内扩散而开，消去将身体钉在床板上的重力，将意识往虚拟世界送去。

没等重力恢复，我便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看惯的小木屋天花板……悄声吐出带着安心的叹息。在学校时一直牵挂着遭到第三次袭击的风险，就目前而言我家似乎尚未受损。万一遭受袭击，被拜托留守的爱丽丝和结衣也会立刻联系我，到那时就算在上课也要冲进保健室用Augma登录——虽说有着这般决心，但可以的话还是想要尽量避免出现这种展开。

我随着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穿在身上的金属铠甲的鸣响站起身来，环顾一圈木屋的客厅。今天早上注销前还被终于会合的同伴们塞满，现在却连人的影子都没有。至少莉珐应该是和我同时进行了潜行才对。

「……喂，小直……不对，莉珐，你在吗—？」

我一边发出声音一边靠近玄关，推开厚重的门扉。

直径15米、面积约180平方米的圆形庭院被高耸的石壁包围，沿墙设置着数个大型生产设备。然而内部却空无一人，不止结衣和爱丽丝，长喙大树蜥——小蜥、背琉璃暗豹——小黑、棘刺洞穴熊——米夏，这三匹可靠的守护兽都不见了踪影。

不安的心情爬上心头，我再次呼喊出声：

「喂—，有人在吗——……」

声音被通红的傍晚天空徒然吞没。虽说早上注销时已经与所有同伴都互相登记了好友列表，只要打开主界面就能给大家发送信息，但万一打开时发现名单一片空白该如何是好……被小孩子般的不安所压迫，我失去了挥动右手的欲望。

跨出门廊踩上地面，小木屋外面原本延展的树林光景一新。我们利用树木被袭击者烧毁的地势，于四周建造了各自的家。被直叶称作《桐人镇》这一似乎已经失去更名机会的城镇，直径足有六十米。X形道路分割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坐落眼前的南区预定要成为商业街，却由于目前暂时没有营业中商铺而带上了鬼城的印象。无论是环绕小木屋的暂时名为《内环》的道路，还是由其向东南和西南分歧出的暂时名为《四时路》和《八时路》的道路上都毫无人踪。

正当我想要以最高音量大声呼喊而深深吸气的同时——

小孩子笑声般的微弱声音飘入耳边，我屏住呼吸。

恶寒猛然窜上背部。这个城镇内不可能有小孩子存在。也就是说……幽灵？是空荡荡的城镇导致幽灵系的怪物聚集了吗？

轻吐出一口气，我噤声聆听。银铃般的尖细笑声再度响起。并非错觉，似乎是从东面传来的。

调出环形菜单在左腰装备上《优质的铁长剑》，我沿着包围木屋的石壁朝东前进。于前方偏右，大型木质建筑立马就映入了眼帘。

东区如今已经成为昨晚跟着诗乃一同到来的鼠人型NPC——帕特尔族的居住地。扇形区域的顶端部分建造了现在我正看着的集会场，中央是农田兼广场，外围则排列着小而整洁的住房。

孩童的嬉闹声又一次传来。是来自集会场中央……不，是其对面的广场吗。如果遭到幽灵系怪物的袭击，搞不好足有二十人的帕特尔族已经全灭，我任由最糟糕的想象徘徊在脑内踏上东南方向的四时路。由于路面尚未进行铺装，即使脚踩铁制铠靴也不会弄出太大声响。贴着集会场墙壁慎重前进，我悄悄窥伺向广场。

「…………欸？」

这般丢脸的声音脱口而出。

今早还是空地、被切分成年轮状外形的广场，北半边已经化作田地，数名帕特尔族正在照料状似玉米的作物。在尚且空着的南半边，莉珐和西莉卡、爱丽丝、结衣、亚丝娜五人正并排而立，守望着棘刺洞穴熊米夏。不，她们满面笑容地眺望着的并非米夏，而是跨在它背上的五名年幼帕特尔族。

每当米夏慢吞吞地迈出步子，与成年人比起来无论鼻子还是耳朵皆显得短小的孩子们都会发出尖锐欢声。只要米夏愿意，似乎只要一口就能吞掉以人类来说只有一岁婴儿大小的他们……不不，在那之前。

「……喂，那些小孩是……」

我悄声靠近莉珐小声朝她搭话，妹妹便唰地回过头来大叫出声。

「啊！总算来了！」

亚丝娜她们也立马察觉我的存在，纷纷打起招呼来。反射性以「哟」做出回应，我再度询问道。

「我说，那些小老鼠……不对、小帕特尔们都是从哪来的？昨天从基约尔平原的墙壁迷宫出来时还只有大人吧？」

闻言，莉珐、西莉卡和亚丝娜都僵硬地移开视线，只有爱丽丝以无法接受的神情解释道。

「似乎是昨天晚上出生的呢。」

「出……出生！？」

我鹦鹉学舌般大叫，再度看向米夏的背部。正吵闹着的五个孩童虽然体型比起熊宛如豆粒，但也毫无婴儿的感觉。

「……一起跟来的帕特尔族中有孕妇在吗……？就算是这样，仅仅半天也长太快了吧？」

这回结衣也麻利地开始了说明。

「爸爸，我今天一直都跟帕特尔族们待在一起，那些孩子们是在上午九点突然一起出现的。帕特尔族们似乎事先就知道一样提前准备了人数份的睡床，出现时五人都是……」

说到这里，结衣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个哈密瓜左右的大小。

「只有这么大的婴儿，仅耗费九小时就成长为那种大小了。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现在已经能说话了喔。」

「……诶诶……」

我只能发出这般喃喃。要是一晚上就能生出五个婴儿、半天能成长到那种程度，一周后这个城镇不就会被帕特尔族塞满了吗。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忧惧，结衣再次开始了说明。

「虽然这只是由有限数据作出的推测，Unital Ring世界的NPC似乎会根据居住地面积以及环境自行调整人数。也许是因为爸爸你们建造的帕特尔族房屋容量超过了二十人，所以他们才会为了调整到合适人数而生出小孩吧？」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做出这句回应的是亚丝娜。

「我登录的时候也被小孩子们吓了一跳，听小结衣说是早上出生的越发吃惊，看来即使是Unital Ring这种超高技术的虚拟世界，那个……生殖过程也是无法再现的呢。」

这时，爱丽丝以无比正经的表情说道——。

「Under World里和现实世界几乎是同样的过程啊。」

眼看亚丝娜、西莉卡和莉珐都没能做出回话，我只能火中取栗般接过话来。

「那、那当然是因为，Under World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话音未落，我便回想起了另一个例外。Sword Art Online。在那个世界，只要使用藏在设定菜单栏超深处的伦理规则按钮，生殖行为本身是能够被进行的。当然应该也无法生出小孩……但茅场晶彦究竟是考虑了什么才会实装那种机能的啊。

由于The SEED程序包里不存在那种机能，所以Unital Ring也理应同样才对——不，搞不好。

「就算无法再现过程，如果是世界观完善到这种程度的游戏，NPC能生成小孩的话玩家难道也能够……」

正当我近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时。

「怎么可能……做得到啦！！」

被莉珐哐地一下全力拍向后背，让我虽然没有痛感但还是不禁叫出「好疼」。

「干、干什么啊！」

「谁叫桐人君你尽说些奇怪的事啦！玩家之间的小孩什么的，那孩子该由谁来操作啊！？」

「那、那当然是……跟NPC一样由AI来……」

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完。足以激起银色闪光的疼痛突兀贯穿脑袋，甚至让我没法维持站姿。

「呜…………」

爱丽丝迅速抓住右臂撑起发出喘息跄踉的我，莉珐也睁大了绿色眼睛看过来。

「怎、怎么了哥哥？」

「没……没事，只是有点头疼。」

西莉卡闻言发出担忧的声音。

「桐人先生确实没能怎么睡呢。今天还是早点下线吧？」

乘在她头上的小龙毕娜也发出「啾噜……」的鸣叫，我急忙做出回应。

「不不、真的没关系，现在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事实上，刺痛一瞬间便消失无踪，现在就算猛烈摇头——虽说在虚拟世界的动作不可能对现实身体产生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心里暗自吃惊的同时转移视线，与脸上浮现着空洞神情的亚丝娜打了个照面。蜂蜜色的眼眸明明直视着这边，却仿佛在透过我凝视着远方。

「……亚丝娜？」

我小声呼唤，缓缓眨两下眼后，焦点回到她视线内。

「啊……对不起，我好像发了会呆。」

「毕竟大家都一样睡眠不足啊。觉得难受的人今天就不要勉强直接下线吧？」

「就这样办吧。桐人君你也是哦？」

「了解。」

虽说如此应答，但早睡之意早就烟消云散。根据我的直觉，第三天即今天的努力将左右这个城镇能否存续——乃至同伴们的生死存亡。

广场中间，小老鼠们仍在绕着圆圈步行的米夏背上欢呼雀跃。半天就从婴孩成长至此的他们，是会几天后就成为大人、还是会在某个时间点踩下刹车呢。无论如何，为了那些孩子们也非得好好守护这个城镇不可。

「话说……小黑和小蜥去哪了？」

对于我对剩下两只宠物位置的询问，西莉卡眺望着西南方向回答道。

「莉兹小姐和诗浓小姐借去搬运河滩的石头了喔。虽然让米夏去就行了，但实在没法对孩子们说不让他们玩了……」

「原来如此。」

看来Unital Ring世界的宠物也会一定程度上听从与饲主登录了好友玩家的命令。

「那要不我也去帮忙吧……」

我这般自言自语道，亚丝娜、莉珐、爱丽丝和结衣则异口同声做出「我也去」的响应。把这边交给米夏的饲主西莉卡，我们开始向城镇西南门的方向移动。

在内轮道往西走了不到几米，脚步声就从远处传来。 莉兹贝特和诗乃从八时路出现，小黑和小蜥紧随其后。两只动物的背上背着似乎出自亚丝娜之手的行李袋。

「辛苦啦。」

我朝她们搭话，莉兹随即发出回应，诗浓却仍像在沉思般垂着脑袋。我一边抚摸着跑过来的小黑的脖颈，一边向枪使喊道。

「诗浓，你怎么了？」

「哎……啊，稍微有点……」

诗浓停下脚步，环视着站在旁边的我们说道。

「我在想，虽说这桐人镇周边资源丰富是件好事，但反过来也可能被进攻方利用呢。」

「欸……此话怎讲？」

「假如说木匠技能里面存在投石机或是破城锤之类的话，用河原的石头和森林树木就能做个没完了吧？就算没到那种程度，目前而言制造进攻用据点的碉堡也完全属于可能范围……」

「碉堡……」

如此重复着，我与亚丝娜面面相觑。

根据我拙劣的理解，所谓碉堡即是与可以连射的大型火器配套使用的东西。如果只是诗浓现在背上的步枪程度，想必城镇的墙壁也不至于遭到损坏，瞄准更换弹药的间隙拉近距离就好了……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对喔，GGO转换组的家伙们应该也有继承了大型机关枪的人吧？」

「没错。想必现在尚且跟黑卡蒂一样因为超重而没法使用，但总有一天会到达使用条件的。在那之前想好对策会比较好喔。」

「呼~~唔……」

说实话，没法马上进行现实的想象。虽说投石机、破城锤也是同理，但城镇外头被石制碉堡包围、遭受重机关枪的弹雨这一光景实在是太缺乏现实感了。

但这肯定是诗浓在GGO世界重复进行战斗时的经验之一没错。既然城镇内已经接纳帕特尔族的移住、还生出小孩，那么就没法再轻言放弃了。想定各种状况并做出准备乃是属于我的责任。

「……明白了。只要大家一起绞尽脑汁，不让敌人利用外头资源的方法应该也能找到才对。但是今天首先应该商讨的是……」

我暂时止住话头，按顺序环视一遍众人才接着开口。

「城镇应该如何命名这件事。」

「欸，不就叫桐人镇吗？」

诗乃答道，眼看亚丝娜她们也应声想要点头，我慌忙抬高了双手。

「驳回驳回！要是起那种名字被攻击的概率才会上升吧！」

「哎—、原来你自己有是眼中钉的自觉啊。」

我被莉兹贝特指摘得哑口无言，莉珐和亚丝娜在旁窃笑，连爱丽丝都满脸认真地发出「你到底在ALO和其他世界都做了些什么？」的询问。

---

姑且回了一趟木屋，我们与终于从小老鼠们手中解放出来的西莉卡会合，在客厅坐成一圈。亚丝娜引以为傲的大型木桌仍然处于消失状态急需替代，但为此必须找到树干至少有1.5米粗的木材才行。遗憾的是，这附近的松树和其他树种的直径最大也只有80厘米，不足以做出能供十二个人用餐的桌子。

幸运的是，厨房附带的灶台并没有消失，莉兹贝特也用铁匠技能做出了锅，因此烧开水还是能够做到的。亚丝娜端来冒着热气的锅，然后往锅里倒入黑色的粉末。

「……亚丝娜，那是什么？」

面对莉兹贝特的提问，亚丝娜有些得意地回答道。

「昨晚在等莉兹你们时，我在树林里采来各种植物叶子，然后试着在锅里烘干过了。产出物就是这些粉末，还获得了制药技能喔。不过呢，能煮出来当饮品的只有一半，剩下的全变成染色剂了。」

「染色剂……」

重复了一遍，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出发去基约尔平原时，亚丝娜应该还和阿尔普海姆时代一样浅蓝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了跟艾恩葛朗特时代一样明亮的栗色。

「……你头发是自己染的吗?」

「你才发现呀。」

我对着面露无奈的亚丝娜发出追问。

「染色剂还有别的颜色吗？」

「我想想，还有深一点的茶色、暗红色和深灰色吧？」

「呼唔唔……」

我瞬间也打起了改变发色的主意，但说实话无论哪种颜色都不大来电。西莉卡一边摆弄着与亚丝娜相似的亮棕色头发一边开口。

「我想比起很华丽的颜色，漆黑的染色剂才更稀有喔。桐人先生要是改掉就太浪费了。」

「呼唔唔唔……」

在我发出低吟的时候，亚丝娜已经将数量足够的素烧杯子并排摆在地板上，用长勺舀起锅中的东西注入杯中。

「虽然茶水也有好几种，但其中最受好评的是这种茶叶。」

「终归只是和其他几种进行比较做出的结论而已喔。」

想必已经试过味道的爱丽丝如此插言，西莉卡也在旁边拼命点头。

亚丝娜递来的杯子内泛着浓重紫黑色的液体。姑且凑近闻了闻味道，说茶像茶、说药也像那么回事的复杂香味刺激着嗅觉。尽管只有不好的预感，但我自然不可能糟蹋亚丝娜的努力。

战战兢兢地啜上一口，像是麦茶混入赤紫苏味道的风味在口中扩散，HP槽右侧也同时闪烁起树叶形状的Buff标记。

「……这不就是药水吗！」

我大叫起来，爱丽丝和西莉卡也跟着连连点头。

虽相当在意叶形Buff的效果，但也绝非难喝，跟亚丝娜述说感想并表达谢意后，时间不一会已经来到七点，克莱因也登录了。由于艾基尔本职是酒吧老板，十点才能参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尽管还没等会议开始我就最先提出了给城镇正式命名这一议题，但最终在包括我没有一人能够提出足以覆盖《桐人镇》这个名字的情况下化为了课后作业。

下一个议题则是继帕特尔族之后的NPC移居计划。第一候补是已经和西莉卡、莉兹贝特、结衣缔结了友好关系，居住地也相当近的巴欣族，第二候补为与诗浓相遇的鸟人即奥尔尼特族。假如能够操控目前来说最强的远距离攻击手段——步枪的奥尔尼特族能够移住于此，自然能帮上大忙，奈何他们的城镇位于广阔基约尔平原的另一端。据诗浓所说，与魔法青蛙《赤巨蛙》交战地点的大墙壁对面还栖息着强力的恐龙型怪物，要横穿那个地区会危及生命，因此毫无保证他们会接受移居邀请。

那么果然还是应该先去会会巴欣族。得出这个结论，莉兹贝特便成为了交涉候选人。亚丝娜和结衣提出同行让我也很想跟去，但还存在着一个重要任务。

第三议题则是令诗浓在意的「周边丰富资源有被敌人利用风险的问题」。关于这点也是议论纷纷后只得出了加强警戒这一结论。虽然有扩大石壁防卫线、铺装内部，将石头和木材采集一空的办法，但那样做的话不但会让防备警戒所需人员大增，我们收集素材也会变得困难起来。说到底之所以决定建造城镇，是为了让其他玩家对进攻与否产生犹豫，那么首要重心就该放在将其发展成真正的城镇才对。为此，必须让擅长情报收集的同伴加入。

结束会议后，留守桐人镇（暂称）的任务托付给西莉卡&米夏、诗浓、克莱因和爱丽丝，我则准备和小黑一同出发前往与阿尔戈约好碰面的斯提斯遗迹——。

「桐人，我跟你一起去。」

即将踏出西南门时，爱丽丝身着金属铠甲、披着斗篷赶上前来。继承了ALO虚拟体的猫耳完全收纳在斗篷上缝着的小袋内，看上去分外可爱。

「欸……你要去？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就算是我也偶尔想要去看看外边啊。」

爱丽丝没好气地答完，摆正了脸色小声补充道。

「而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看她认真的神色也能大致猜到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样的话就没法轻易拒绝了。

「……明白了。但是，得先跟其他人说明爱丽丝也去才行……」

「我跟克莱因和诗浓说过了，虽说克莱因似乎笑得没安好心。」

「…………」

看来之后得给他发条不要产生奇怪误解的消息，我在内心暗下决定。

「那就走吧。会有点赶路哦？」

「没问题。」

小黑也同时发出「嘎呜」的低吟。

将厚重木制大门推开缝隙来到外面，两人与一匹朝着南边河流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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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月29日午后7点，我和可靠同伴们的角色数据目前大致如下：

桐人：单手剑使/锻冶师/木匠/石工/家具职人/驯兽师 等级16 《刚力》

诗浓：枪使/盗贼/石工 等级16 《俊敏》

爱丽丝：单手半剑使/陶匠/纺织工/裁缝 等级15 《刚力》

莉珐：单手半剑使/家具职人/陶匠 等级12 《刚力》

莉兹贝特：锤使/锻冶师/木匠/纺织工 等级11 《顽强》

西莉卡：短剑使/驯兽师/纺织工 等级10 《俊敏》

结衣：短刀使/火魔法使/厨师/纺织工 等级10 《才智》

亚丝娜：细剑使/药剂师/厨师/家具职人/陶匠/纺织工/裁缝/驯兽师 等级9 《才智》

克莱因：曲刀使/家具职人/石工 等级8 《刚力》

艾基尔：斧使/家具职人/石工 等级8 《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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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夏：棘刺洞穴熊 等级6

小蜥：长喙大鬣蜥 等级5

小黑：背琉璃暗豹 等级5

毕娜：羽翼龙 等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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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和艾基尔的等级之所以比较低是因为他们昨天才刚刚进行转换，但从Unital Ring诞生时便已经在线的亚丝娜等级也没怎么上升，也许是因为负责留守较多的缘故。虽说另一方面掌握技能最多这点不愧是她，但生存系RPG的生命线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HP量。

由于我击败过棘刺洞穴熊——米夏这一代前的个体——和赤巨蛙，诗浓则击败了斯提洛科法罗斯这种头目级怪物，所以我们的等级才显得较为突出。看来今后得叫上亚丝娜一起去狩猎大家伙，让整体等级进行上升才行。不如说，跑在我身旁的猫耳骑士也应该和亚丝娜一样几乎都处于留守状态才对。

关闭边沿着河川奔跑边进行过确认的好友列表，我朝同行者抛出问题。

「我说爱丽丝，你什么时候把等级提到这么高的? 」

「当然是昨天和今天早上，我可没有学业需要处理。」

从回答里听出闹别扭的意味，我缩了缩脖子。爱丽丝似乎在向拉斯请求去归还者学校入学，但想必这种要求暂时不会被接受吧。

我一边默默祈祷她至少能在来年三月亚丝娜毕业之前得以获准在学校实习，一边继续提问：

「家……不对，城镇周边有适合提高等级的怪物吗? 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都尽是狐狸、蝙蝠这种灵敏的动物吧……」

「森林里的确如此。在那之前，你也知道我不管其灵敏与否，都不喜欢为了经验值而猎杀大量野兽吧？」

「啊……对哦。那你是干了什么？」

于是爱丽丝瞥向右边黑色的河面，道。

「虽然不知道河流这边会不会出现……但在城镇正西方一个很深的水潭里，栖息着一种叫做《四目大涡虫》的怪物。」

「四目……？那是什么怪物？」

「简单来讲是一只巨大的水蛭，宽约15Cen，长度也许有2Mel以上吧。」

爱丽丝张开双臂进行着描述。最近似乎已经适应了现实世界的计量单位而经常采用厘米或米的说法，但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会用回Under World的《Cen》和《Mel》这一点，恐怕她本人也并无自觉。

「整体呈通透的灰色，除了白天阳光直射在水面上时以外无法看清。宛如其名，它拥有四只眼睛，想要击倒必须准确地斩断其中心。如果只是从中间切断躯干，后面就会长出头来，眨眼间就会伸长身体变做两只。」

「呜欸……怎么跟片蛭似的……」

我皱着眉头回想起来。片蛭和笄蛭是涡虫类动物的同类，中学里似乎这样教过。

【rkl译注：原文的两类物种分别是Planarian和Bipalium，前者其实就是涡虫，后者又名粗头涡虫……嘛我这个分类学没好好学的弱者都有点搞不明白。】

「当然，四目大涡虫也算生物没错，但从心境上来说比猎杀狐狸和兔子要好得多。这就叫人类的……该怎么念来着…… 」

「自私【Ego】？」

「就是这个。现实世界人类使用的奇怪神圣语……英语太多，压根记不完。」

爱丽丝耸了耸肩，在对面沙地上利落奔跑着的小黑也像是表示赞同般发出低吼。虽然我总会草率地发出「小黑、进攻！」或是「小黑，attack！」这种指示，但原因大概不在此才对。

「嘛，这点我倒是同意。……但是，独自猎杀这种光是砍到就会增殖的麻烦怪物可是很危险的啊。在这个世界死一次可就完蛋了。」

「在Under World和Real World也是一样的吧？」

遭到这般迅捷的反击，我也只能赞同。对于拥有所有世界皆为平等这种价值观的爱丽丝来说，像 ALO、GGO这种《无论死多少次都能复活的世界》才是例外。

如果在VRMMO中若无其事地反复进行死亡与复活，对生命的认知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吗……爱丽丝的声音把差点陷入不合身份思考中的我拽回。

「再说，正是因为被砍会增殖，所以才更加适合练级。」

「欸？……对哦，只要故意增殖并重复打倒其中一只，就可以不用等待刷新持续狩猎了！ 」

我不由得产生敬佩之情，然后回过神来。

「咦……水潭很深的话也就是要在水里战斗吧? 爱丽丝你原来会游泳啊？」

随即，右上臂没有装甲的地方被指尖啪地刺中。

「你还是老样子总做出小看我的发言啊。人界的居民的确很多都不擅长游泳，但我可不在此列。」

「可你到底在哪练的? 总不会是在鲁尔河或者诺尔吉亚湖游的吧？」

提到北圣托利亚郊区的河流和湖泊的名字，爱丽丝先是怀念地眯起眼睛，然后立刻摇头否认。

「当然不是了。你也没忘记吧，中央大教堂的九十层可是有40Mel长……」

话语戛然而止。没有留意到爱丽丝仿佛在说「坏事了」的表情，我大叫起来。

「哎，你、你居然在大浴场里游过泳！？那是成为整合骑士之后的事情吧。什么嘛，明明在我和优吉欧面前那么严肃，一个人的时候却在洗澡时游泳……好疼！」

遭到比刚才更猛烈力度的狠戳，我发出了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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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彻底闹起脾气来的骑士大人在那之后完全一言不发，但姑且搞懂了爱丽丝等级激增的原因，我在心里做好有机会就让大家都去试一次的笔记后便将精神全数集中到移动上去。

尽管河滩地带遍布着石块，水边却由于常年浸泡而形成了易于奔跑的砂地。就算有怪物出没，具备攻击性的也只有灵敏的螃蟹《奔跑紫蟹》和名为《锯蛇蜻蛉》的恶心羽虱。两者皆不会发动难缠的特殊攻击，但也拥有一定能力值。于一级而言想必是强敌，但对于16级的我和15级的爱丽丝、以及不知不觉间到达5级的小黑来说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倒。前天晚上出现的莫克里小队、以及昨晚袭击而来的舒尔茨团队肯定都是经由这条河岸而来。

这也表明，如果现在有新的敌人朝着城镇而来，极有可能与我们迎面撞上。因此暂时放弃使用火把，光源全靠夜空的暗淡亮光。与大雨倾盆的现实世界不同，月亮正散发着璨璨光芒，跑步前行暂且不成问题。

秉着提升夜视技能熟练度的思想，凝视黑暗中道路持续奔行约三十分钟，终于看见森林出口的我将脚步放缓。

紧逼河岸的茂盛树木逐渐稀疏，变为低矮灌木，最终完全从视野内消失而去。眼前延展而开、让人联想到非洲热带草原的大草原——便是巨大基约尔平原的极东处。河流本身继续向南延伸，但便于行动的砂地已经消失，左右岸皆被锋利悬崖切断。从这里开始，除了在草原内前进别无他法。

「……要是有船就好了……」

我一边给小黑喂野牛肉一边喃喃自语，爱丽丝则微微侧首。

「不能造一艘吗？」

「诶，造船？」

「就算没法造出美观的帆船，只是小木舟程度的话……」

「…………确实。」

我愣愣点头。据克莱因他们所说，沿着这条河一路南下就能抵达目的地斯提斯遗迹，尽管只用小木船难以在上流前行，但如果只需要顺流而下的话——

我叫出环形菜单，启动初级木工技能的制作技能栏，略过〖粗糙的木屋〗〖粗糙的石墙〗这类房屋建筑选项向下划动。

「啊……有了！」

在列表的几乎末尾处找到〖粗糙的大独木舟〗，我打了个响指。而且项目右侧表示的图标为双重四边形标记。虽然带着铁锤标志有手工削原木的必要，但带有双重四边形标记的物品只要备齐素材就能用按钮一步到位。其正下方记载着〖粗糙的小独木舟〗，这个也同样是双人可乘。考虑到小黑也要上来，还是有必要选择大型船来造才对。

「我看看，大型独木舟的材料是……《加工好的粗圆木》一根、《加工好的圆木》两根、《细绳》十条、《铁钉》二十根、《亚麻籽油》两瓶吗。」

「意外地需要很多素材呢……」

「那当然了，毕竟不是只把木头挖空就能完事啦。」

我边回答边逐一点击被列出的素材道具名。Unital Ring的UI相当出色，只要进行点击，除了说明文字外还会显示目前的所持数量。

「手头没有的圆木可以砍那边的树获取。细绳只够一半数量，这个也可以用草做就是了……唔呃、铁钉还少三根。只有这个是没法现场做出来的啊。」

要从头制造铁钉，必须使用炼铁炉将铁矿石熔化成金属块，再将其放在铁砧上以锤子叩击。炉子和铁砧都设置在木屋的院子里，现在折返是绝对不可能的。

「咕，明明亚麻籽油还有三瓶……。我说爱丽丝小姐，你会不会碰巧带着铁钉之类的……」

「你可别期待。」

爱丽丝如此回应着打开环形菜单、移到道具栏，快速进行分类检索。

「……没有呢……」

「我想也是……」

爱丽丝所掌握的生产技能是裁缝、陶艺和纺织，无论哪项都与钉子无缘。何况铁钉于目前而言也是贵重品，只会在修理木屋和建造水井时制作。

「没辙了，还是走草原吧。反正本来也是这个打算的。」

「好吧。」

爱丽丝颔首回应，试图关掉视窗的指尖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慢着。我记得昨天打倒的土匪们的遗物里……」

她飞速移动手指，随即势头十足地叩向按钮。在窗口上完成实体化的是——

「椅、椅子？」

面前的确摆着一张小圆凳。采用了座面安装四条腿的简单设计，色调也颇为陈旧。

「……来杀我们的家伙怎么会拎着椅子……？」

「谁知道……。也许是休息时用的吧？」

「……嘛，确实比坐在地上舒服。那……要拿这把椅子怎么办？」

「那还用问吗，把它分解掉啊。」

闻言，我不由得握起右拳锤向左掌。的确，圆凳的腿似乎都是以铁钉钉在座位上的。如果能回收那些钉子，就能备齐独木舟所需材料了。

「话是这么说，但能把钉子完好无损回收的可能性可不高啊。」

「所以要让有木匠技能的你来分解，这样的话概率理应会提高少许的。」

「……的确。」

尽管爱丽丝的观点完全正确，系统性的成功率也会由于持有技能而提高，但关于运气这点我却毫无信心。自己出生时得到的运气是不是早在SAO与亚丝娜共同活下来的时候就被用完了，我甚至产生过这般怀疑。

果然还是爱丽丝来分解吧，正当这句话到嘴边时，小黑用脑袋蹭上我的左腰。

「嘎呜！」

仿佛带着呵斥意味的吼声让我回过神来。昨天成功驯服濒临冻死的小黑，正是一万人中也不可能有一个的好运。就战斗力和出现频率来看，背琉璃暗豹算是相当稀有的怪物，毫无驯兽技能的我的驯服成功率应该近乎是零才对。

「……说得对……我已经够幸运了啊。」

我搔搔黑的脖子，然后拿起圆凳。一边暗暗吃惊于出乎意料的重量、一边以右手轻叩，〖优质的常绿橡树椅〗这一物品的名字便浮现而出。无法想象这出自于昨晚袭击者们之手，也许是在哪里捡到的吧。

虽然有一瞬觉得破坏带有《优质》的道具着实可惜，但仔细一看耐久值也已经所剩无几。我朝自己默念只要认真学习木匠技能、总有一天能自行做出优质家具，接着按下菜单栏的分解按钮。

伴随着哐！的破坏音，圆凳化为碎片消失而去。由于设定过成功回收的素材直接进入道具栏，我战战兢兢地打开窗口。按获得顺序排列的物品栏最上端……〖优质的铁钉〗、三根。

「好耶！」

「成功了呢！」

从旁边窥视着窗口的爱丽丝也难得地以满面笑容大喊出声，我便举起双手来。让愣神的骑士摆出同样动作，接着势头十足地完成击掌。在被发火之前冲进附近的树林，做出应该没事的判断后点燃火把，开始物色看起来不错的树。因为被指定的主要素材是《加工好的粗圆木》，所以得砍倒比年轮松树还大的树才行。

幸运的是，在爱丽丝赶上来的短暂时间内，我成功找到了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阔叶树。轻叩平滑的树皮，视窗伴随着效果音浮现在眼前。〖杰尔埃柚树〗……虽然现实世界中似乎也有叫柚木的树种，但杰尔埃到底是什么呢。我歪头陷入思考，随即反应过来：

「啊啊……是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的杰尔埃吗……」

「真是棵漂亮的树。」

爱丽丝似乎选择了对击掌不予过问，我应声点头赞同。

「搞不好是稀有木材，得记一下位置才行。」

「记在地图上不就行了吗?」

「哎？」

居然能做到那种事情吗，我寻思着打开地图窗口尝试长按当前位置，随即罗列着数种图标的子窗口在眼前弹出。总之先点选木头标记，立体图标便伴随着啵咔一声出现在地图上。

「喔喔……这还真是方便，你早说嘛。」

「没留意到的人也就你了吧。」

「……对不起。」

我边为自己的无知谢罪边关闭视窗，准备拔出左腰的剑。

「我来吧。毕竟这把剑会比较重……光源就拜托你了。」

「哎——? 用剑砍倒树可是需要一定诀窍的啊。」

「之前也说过吧，我在露莉德村里可砍过比这大得多的树来赚取生活费喔。」

「……对哦，确实有这么回事来着。」

朝发出喃喃的我露出一瞬间微笑，爱丽丝挥手示意远离她。跟小黑一同往后退去，我高举火把守望着她的动作。

骑士掀去披在身上的斗篷，先是仰望一眼杰尔埃柚树，接着分开双脚前后跨立。以右手握住单手片剑剑柄、将其流利抽出。微微放低重心，紧接着毫无迷惘地发动剑技《Horizontal》。

一瞬间，爱丽丝身着粗布连衣裙与粗劣铁铠的身姿与黄金的整合骑士重合起来。长剑在黑暗中拖行出青色的闪光轨迹，以完美角度咬上杰尔埃柚树干，咣——！的清澈冲击音爆鸣而出。待华丽特效光散去，只见刀身已然砍入坚硬树干足足20厘米以上。

「哎呀……光是一击不足以砍倒吗。」

「一击能砍成那样已经相当吓人了……」

我漏出感慨的声音，然后提高音量大喊。

「爱丽丝，我去做绳子，那棵树就拜托你了！」

接到骑士竖起的拇指信号，我把火把夹到附近的树枝上，蹲到脚边的草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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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我们收集齐所有材料，回到河边。

再次打开初级木工技能菜单，摁下《粗糙的大独木舟》制作按钮，眼前的水面上便出现了淡紫色的透明小船。与设置石壁时同样，也是幻影道具。

我试着以右手移动幻影，从水面移出的同时，幻影也跟着变灰，看来这是只能在水面上生成的道具。我靠近岸边，发力握紧拳头。

船的配件随着热闹效果音从天而降，在与幻影整好重合处纷纷实体化。噗通一声浮到水面上的，是一艘长5米、宽约90厘米，名副其实的独木舟。只是其并非单纯将树干掏空的替代品，其右边延伸出的两个支架上带有细长的浮筒，也就是所谓舷外浮杆【outrigger】。算上浮筒的船体目测宽约2米。不仅如此，船板上甚至还放有修长的船桨，锚绳则垂在船尾浸入水中。

「喔，这不是相当像模像样嘛。」

「一定是因为爱丽丝砍来的木材很好啦。」

我回应着跳到船上。也许是因为装着舷外浮杆，船体比想象中要安稳许多。把火把插在船边准备的插座内，将爱丽丝拉上船后，小黑也轻盈地跃上船头。不愧冠有《大型》之名，即使乘上两人一匹，将近五米长的船内仍旧空间充足。

当前时间为晚八点整。虽然造出独木舟花了约半小时，但比起跟陆地怪物战斗所耗费的时间来讲，应该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缩短才对。

「很好，出发吧！」

我边起锚边做出宣言，船头的小黑也应声发出「嘎噜噜！」的雄厚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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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经过两三分钟的练习，我就成功掌握了使用船桨操作独木舟的方法。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其操作与曾在艾恩葛朗特四层做出巨大活跃的凤尾船完全一致。船桨前倾为前进、直立为刹停、后压为倒退。向右按桨是左回转，往左按桨则是右回转。由于现在处于顺流状态，只是轻轻划桨便能流畅地加速行驶。没过一会视野内便亮起〖获得了驾船技能。熟练度上升为1〗的提示，经过确认发现效果似乎有增幅旋回速度、降低翻船概率等等。

虽说驾船本身还算开心，遗憾的是河流左右尽是连绵的突出断崖，即使不提处于夜晚这一点也与艾恩葛朗特四层的绝景相去甚远。边划桨边带着怀念回忆起过去操纵着纯白《提尔涅尔号》与亚丝娜共同穿过水道与湖泊的光景，坐在前座的爱丽丝回头将我从遥远记忆中唤回。

「那么……神代博士到底找你什么事？」

「哎……？」

我一瞬间陷入迷惑，紧接着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那张写着『超贵蛋糕店』传言的纸条。

「啊啊……是那个吗。凛子小姐也只是被拜托传话而已喔。」

「果然……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

如此轻声道，爱丽丝将整个身子转向这边。

「叫你出去的是菊冈对吧？」

从诘问的表情和语气来看，爱丽丝似乎对菊冈抱有不怎么好的印象。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爱丽丝应该压根没怎么和他进行过交谈才对。

——虽然那个大叔的确很可疑，但实际上人还蛮好啦。还会请客吃蛋糕来着。

把如上帮腔省略，我反问爱丽丝。

「难道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才跟出来的吗？」

「倒也不仅如此。所以呢……菊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瞬间产生一丝犹豫，但本来也有打算今晚进行说明，遂放缓了独木舟的速度言简意赅地进行复述。

「Under World似乎被某人入侵了。」

「…………！」

睁大蓝色眼眸，爱丽丝将身体从座椅上微微抬起。

「侵入者……！？是什么人！？」

「完全未知，据说在现实世界也毫无调查手段。」

爱丽丝闻言以即将站起的姿势停留数秒，最终伴随着叹息重新坐回位子上。

「……为何神代博士不来告诉我呢…」

「那当然是因为告诉你的话，你立刻（速攻）就会潜行过去了吧。」

「我可是最近才知道你们使用的《速攻》这一措辞并非指代全速攻击这回事呢。」

似乎稍有冷静的爱丽丝做出这般回嘴，随即轻轻颔首。

「这点的确无法否认。毕竟我似乎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容易气血上涌的人啊。」

——你至今为止都没发现吗！？

我憋回这句话，朝骑士点点头。

「我也一样坐立难安啦。但是要从那么广阔的Under World揪出一个人，没有计策是绝对做不到的啊……」

「那就要放着不管吗？」

「怎么可能。菊冈叫我出去就是为了请我协助潜行进Under World啦。」

「……！你要去的话我也……」

我以左手按住又要站起身来的爱丽丝。

「当然，爱丽丝也要一起去。就是因为提出了这个条件我才同意的。至于隐瞒入侵者这件事就不要责备神代博士了……毕竟那个人最为重视的是我和你的安全。」

「我知道。凛子可是我在现实世界最为信任的人类之一。」

「欸……我能算在里面吗？」

「就是老说这种话你的信任度才会下降啊。」

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放出话来，爱丽丝像是察觉了什么发出追问。

「……菊冈邀请的同行者只有我吗？」

「不……那个，还、还有亚丝娜。」

「我想也是。」

虽然想从爱丽丝低垂的侧脸上读出她的想法，我却没能掌握那种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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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谈话中，独木舟继续沿着漆黑的河面前进，从森林城镇出发后的总行程很快就超过了15公里。由于离目的地的斯提斯遗迹有约30公里路程，根据计算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十分钟就能抵达。

虽然出发前吃饱喝足，回过神来TP槽已经减少了一半。但只要还待在船上，就至少不会陷入缺水状况。我从道具栏内取出素烧杯舀起河水，和爱丽丝轮流喝干。尽管因为身处黑夜无从检查水的透明度而感到些许不安，但味道既没有异常，小黑也毫无抵触地喝了，应该不至于搞到生病才对。

河的宽度似乎在慢慢扩大，但由于左右两边都是陡峭的断崖，单调的景象着实让人昏昏欲睡。多亏像是瞄准时机一般、总挑在我迷迷糊糊时跳入船舱挑起战斗的状似水虿和田螺的怪物，疲劳驾驶事故倒是没能发生，我持续履行着船夫的使命。

打开的地图已经大部分被表示着未探索的灰色吞噬，只有中心尚存一条蓝色直线。驾船技能眨眼就提高到了5级，这样下去能把主职换成水手了啊……正当我这般考虑时。

「桐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爱丽丝紧盯着正前方发出询问的同时，占据船头的小黑也竖起了修长尾巴，发出「咕噜噜……」的低吼。

敌袭？这一带会出现野外头目吗？

我提高警惕，侧耳倾听。微弱的重低音传入骨膜，像是超巨大的野兽发出的吼叫——不，这个声音毫无起伏、相当单调。只有音量逐渐提升。

「桐人，快停船！」

在爱丽丝大喊出声，我也立刻反应过来。虽然仅靠火把和月光看不清楚，但前方的河面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是、是瀑布————！」

我大叫着把桨往后猛倒，但全速前进的独木舟并非轻易就能被停下。转瞬间已经提高到震耳欲聋的轰鸣盖过了我和爱丽丝的尖叫。

突然，一阵轻飘飘的感觉席卷全身。

不，实际上的确浮起来了。从瀑布口跃出的独木舟，正腾空于空中。

「呜哇————！！」

「呀啊啊啊啊啊！！」

两种不同的惨叫与小黑发出的「嗷呜——」咆哮双双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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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个嘛…既然是河，总有个瀑布之类的吧。」

我全身滴着水说道。爱丽丝无力地应道：

「要是五分钟前就能觉察到就好了。」

「嘛，就算觉察到了，两岸都是悬崖，也不过是跳进瀑布和逆流而上二选一罢了。」

「仔细找找的话登岸的地方总是有的吧。」

对于爱丽丝的指责小黑「嗷」地一声表示赞同，然后全身剧烈抖动甩出大量水珠，其中大多数都直接打在了我身上。不过对我来说也就是落汤狗变成了落汤鸡而已。

「……但是，没酿出惨剧实在太好了。毕竟没人溺水，船虽倾覆了却也没坏。」

「那瀑布落差足有三十米，这已经算是奇迹了。要好好感谢丝提西亚神的保佑。」

「好的好的……」

虽然这么说，不过这有点困难。因为对我来说Under World的创世神丝提西亚与亚丝娜是同一个人。爱丽丝似乎可以很自然地将过去信仰的丝提西亚神和超级账号01·丝提西亚区分开来，但我一闭上眼睛脑中总是浮现出亚丝娜的脸。

总之只能先在心中对亚丝娜版的丝提西亚神道声谢，然后确认下状况。

我、爱丽丝和小黑连着船一起落入了瀑布下的深潭，然后抓住倾覆的小舟漂了几百米，之后总算登上了岸。如果顺着瀑布漂流下去河岸有可能再次变为河滩，但也有可能漂到河口前一直都是悬崖——前提是这片陆地被海洋包围着。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最后爬上来的地方离原本的登岸地点并不是很远。目标地斯提斯遗迹（应该）在现在位置的西南方五公里处。月光下是一片没有起伏的草原，让人不禁想起艾恩葛朗特一层起始之镇的周边，全力冲刺的话不到十五分钟就可以穿越。预估的到达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此前还认为顺利的话也得9点，不顺利的话恐怕得9点半，不过多亏了独木舟，这个时间大大缩短了。

我跟爱丽丝费了一番功夫将独木舟再次翻转，然后锚定在了背后的河边。由于无法收进储物栏，只能任其这么漂着。可以的话返回时也可以利用一下，不过无论怎么想这个小舟都没法逆流翻上之前的瀑布了。

似乎是想到了同样的事，爱丽丝扭过头来朝我说道：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重新分解成素材了。」

「是啊…本体的杰尔埃柚木材料可能无法回收了。」

「毕竟已经被掏空了……我会再砍一棵的，为此已经做过记号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按爱丽丝的本意也不想破坏它吧。虽然不像提尔涅尔号一样取了名字，但船果然不仅仅只是道具啊。

「我会试着想想别的办法的…总之，先出发吧。」

说话间我的装备已经干了大半，于是提议道。爱丽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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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出现的兔子蜗牛一类的怪物比起大森林的明显要弱不少，大部分都是一发基本剑技就能轻松撂倒。不过经验值也少得可怜，掉落的道具同样难以入眼。

不过聚少成多，我们跑着跑着就全体升了一级：我17，爱丽丝16，小黑6级。如此一来手头的能力点数攒到了6点。我决定使用1点，于是打开了能力取得窗口。

现在在《刚力》树上，我《刚力》已达8级，上位的《碎骨》也有1级。第二层的《碎骨》想要提升等级需要2点，所以我的计划是先把《刚力》升到10级。我点下取得按钮后，看向跑在旁边的爱丽丝。

「说起来你点了什么能力？」

「《刚力》1级，《碎骨》1级，《乱击》1级，《碎铁》2级。」

「呃…《碎铁》？」

有这个能力么？我皱起了眉头，然后终于意识到了某件事。

「诶…难道是第4层？2级就是说已经用了8点了！？」

瞥了一眼吃惊的我，爱丽丝平静地答道：

「我喜欢这个效果。」

「什、什么效果？」

「《攻击时增加对敌方防具和装甲的损伤》。不管是盾牌还是铠甲通通一击打碎，这才是整合骑士的剑。」

「……原来如此。」

回想起中央大教堂八十层《云上庭园》中和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Thirty双剑相交时的情景，我不禁点了点头。我本以为用连击剑技扰乱她就有胜机，但爱丽丝挥舞着神器金木樨之剑打出的一击具有非比寻常的重量，我连接下都十分勉强，几下就被逼到了墙角。

对于玩家来说，低等级时强行取得上位能力效率很低……我本想这么说，但这其实是多管闲事。Unital Ring虽然不仅仅只是游戏，但也的确是游戏。而游戏最重要的就是随心所欲地培养角色。

「那遇到重甲敌手时就拜托了。」

「相应的史莱姆系和蠕虫系出现时就靠你了。那种黏黏乎乎弯弯绕绕的家伙我就免了。」

「好的好的。」

这到底是打了多少只四目大涡虫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点头，然后按下了《刚力》的取得按钮。

在此之后我们虽没有碰到什么像样的对手，却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理由绕了几次远路。随着我们接近目的地，单手举着火把练级的玩家集团也渐渐增多。这种状况下要是跑着接近对方，很可能会被误会成PK。

我们只得熄灭火把，一边注意着不要迎面撞上其他玩家，一边朝西南方向行进。在翻过一座小丘的瞬间，目标突然展现在我们眼前。

平坦的草原上耸立着一座宛如小山的巨大城砦都市。厚重的城墙画出平缓的曲线围成一个圆锥形，就像是旋转的陀螺。月光下的都市直径一公里，高约二百米，单以规模而论比起始之镇还要大。

但是仔细看去，城墙到处是夸张的崩坏，也基本看不到照明。中心区域好不容易有些橙色的光芒在闪烁，但整体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地宫。

「…那就是斯提斯遗迹么。」

我在丘顶驻足，喃喃说道。爱丽丝则抬手指向野区的边缘，开口道：

「那面城墙，似乎不是自然崩坏，而是遭遇过大战。」

「说起来…正中央的确是开着一个大洞，但厚度看起来足有两米啊。这不用大炮一类的东西根本办不到吧。」

「那就是用了？或者是威力相当的强力神圣术……我是说魔法。」

说起来这个世界既然存在燧发式的滑膛枪，那技术等级相同的滑膛炮或许也有。在遥远的过去，或许曾有军队在草原上摆开大炮，炮击这座城市。又或者就像爱丽丝所说，是魔法造成的破坏？

「那么……在这座遗迹的什么地方汇合？」

「啊，对了。」

我终于想起了长途跋涉至此的目的，视线朝右望去。

「那个…9点在遗迹正北500米处的大柳树下。」

「不就只剩五分钟了么。」

「已经约好了要迟到的话就在现实里联系。不过现在看来勉强能赶上。小黑，肚子饿不饿？」

虽然不知道到底听懂了多少，但一直乖乖坐着的黑豹轻轻叫了声「嗷呜」。

本以为想在昏暗的夜色中找到那棵树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但我们选定大致方向从小丘下来朝西南偏南走了一会儿后，前方就出现了类似目标的剪影。看那细长的枝叶垂落在夜风中摇摆的样子毫无疑问是柳树。这地方简直像是要有鬼怪……哦不，是灵体系的怪物随时会蹦出来，别选这种地方当汇合地啊。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去。

「喂，阿尔戈，在吗——」

我一边控制着音量呼喊，一边朝盘根错节的古树接近。就在此时——

「桐人！」爱丽丝叫道。

「咕噜」小黑发出低吼。

「Biaooooo！」奇怪的声响传来，我反射性地握住剑柄环顾四周。大柳树的根部杵着一块像是半朽的墓碑一样的东西，此时正发出微弱的光。正在我思考的瞬间，地面突然涌出了一个滑腻的苍白色身影。破破烂烂的古风长裙，遮脸的长发，笔直伸出的枯枝般的手臂，全部都是半透明的。

「……有鬼啊！！」

我一声大叫拔出剑来。爱丽丝架起手半剑。小黑进入跳跃姿态。

「Biaooooo！」

鬼怪再次叫了起来，帘子一样的前发后双眼放出蓝白色的冷光，直盯着我。明明只是刚刚被锁定，鬼怪头上已经出现了红色的纺锤指针。HP条下方显示的名字是《复仇的幽灵》。用字母写的话就是《Vengeful Wraith》。

是英语名，我脑中不禁想道。迄今为止遭遇的怪物中，名字不是日语的只有基约尔平原的山壁地宫中打的喷火青蛙——赤巨蛙。如果规律是BOSS级怪物都是用英语名的话，这个复仇的幽灵也绝不可小看。

率先打破这个充满紧张感的对视的，是幽灵一方。

「Biao！」

随着一声尖叫，幽灵在半空向左侧滑动，突然冲了过来。右手长长的爪子朝我的脖子挥下。

我反射性地扬起剑，同时全力后跳。这是为了加一道保险，因为我没有把握格挡有用。这一预感不幸成真——幽灵的右手在击中我的剑时虽然减速了一瞬，但随着一阵烟雾特效继续穿了过来。

「呜噢……」

我在半空拼命反仰上身。锐利的爪子随即撕裂了我喉咙上方三厘米的地方，在空中留下五条青白色的轨迹。

落地后我立即反击。《上品的铁质长剑》精准地切入了幽灵的侧腹，但这次也只是飘出一阵烟雾，并没有相应的手感。HP条也只掉了区区几点。

「爱丽丝，这家伙物理攻击基本没用！」

我再次后退，同时叫道。

「幽灵基本都是这样吧！」对方回道。

Under World里没有幽灵一类的东西——「生灵」的话倒是遇到过一回…希望这是她在ALO里学到的知识，而不是现实世界……

要对付物理攻击效果甚微的灵体系怪物主要有两种方式，要么用火属性或光属性的的攻击魔法，要么用辅助魔法给武器附魔。但现在两者都不可能。虽然自信用秘藏的圣剑Excalibur的话不用附魔也能一击送她上西天，但现在剑扔在遥远的家中，况且以现在的属性本也拿不起来。

「Biaooooo……」

仿佛是在嘲笑拼命思考的我，幽灵裂开的大嘴歪了歪。

看到这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柳树下汇合的对象，老鼠阿尔戈怎么了？周围没看到她的身影。就算阿尔戈身手敏捷，但刚转换过来只有1级，被这个麻烦的幽灵袭击的话恐怕无计可施。或许在我们抵达之前阿尔戈就死在了此地，被永远逐出了这个Unital Ring的世界…

想道这个最坏的可能，我的身体不禁僵硬了一瞬，而幽灵也没有放过这个破绽。

「Bia…!」

幽灵突然将腰部以下全部沉入地面，就这么冲了过来。面对这预料之外的动作我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只得将剑与左臂交叉做出防御的姿态。但从地面撩起的爪子穿过了铁剑和手甲，深深地撕裂了我的前臂。

令人麻痹的冲击和强烈的冰冷感随之而来。HP条掉了一成以上，同时点亮了一个冰晶一样的Debuff图标。这个图标在基约尔平原被冰雹袭击时曾经见过一次，是寒冷持续伤害。

「该死……」

我脱口骂道，紧接着肩膀被背后的爱丽丝拉了过去，后者代替踉踉跄跄的我顶在了前面。

「呀啊！」

随着一声锐利的暴喝，她双手所持的手半剑迸发出闪光。

与整合骑士时代如出一辙，这一记的精湛的水平斩压上了全身的体重。比我的单手剑长了至少五厘米的剑身漂亮地击中了幽灵的躯干，但果然只有一阵白烟飞散，敌方的HP基本没掉。

紧接着，小黑也朝幽灵扑了过去。巨大的尖牙深深地撕裂了对方肩头。看起来肉体攻击比铁剑还要管用一些，这次HP掉了大概3%。但幽灵也不是一声不吭地挨打。

「Biao……!」

愤怒的咆哮声中，两只爪子直袭小黑后背。

「Gian！」

小黑一声悲鸣，在赤红色的伤害光效中飞退。HP掉了一成多，还吃了寒冷Debuff。

我强忍着透彻骨髓的寒意跑过去，用左手抱起蜷缩在地的小黑的后背。虽然我没什么驯兽师气质，小黑也只是昨天顺水推舟驯服的宠物，但想到可能会在这里失去它，我怕得双脚都在颤抖。

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胜机。或许应该就此撤退。但比起在空中快速移动的幽灵，我们靠双腿跑真的能逃掉么？

话说回来，离初始地点仅仅五百米的地方就出现如此强力的怪物真的好吗？两个分别是17和16级的前卫职业，还加上一个战斗型的宠物，结果还弄成这副惨相。要是刚从城镇出来的玩家根本逃都逃不掉吧。这个幽灵设置在此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仍未决定是接着打还是撤退，脑中思绪万千。就在此时——

「阿桐，这家伙怕火！」

突然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同时一束光芒飞至。是火轮…不对，是飞旋的火把。我弄得火粉四散好不容易才用左手接住，立即叫道：

「爱丽丝，帮我撑五秒！」

「撑十秒给你看！」

听到可靠的回答，我将剑放在地上，全速打开了菜单。然后将储物栏中仅剩一瓶的亚麻籽油实体化，用拇指弹飞塞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剑上。待剑身两面全都被油包裹，我扔掉瓶子站起身来。

这时，爱丽丝正用手半剑给了幽灵一记横扫。尽管敌方的HP仍然没掉几点，但此前一直都直接穿透的幽灵这次竟然出现了后仰。仔细看去，爱丽丝是将剑竖起，用剑身刃面在殴打对手。

原来如此，我感慨着再度发出指示。

「爱丽丝，切换！」

骑士敏捷地后跳，我趁机顶上，将右手的剑朝左手的火把靠去。

嘭！的一声，油被火引燃，剑身随之被火焰包裹。这是给剑附加火属性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比起附魔来说效果时间要短很多，而且胡乱挥舞的话还可能把火熄灭。

「Biaooooo！」

复仇的幽灵被我左手的火把和右手的剑同时照亮，举起双手向后退去。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消失吧！我在脑中大叫，同时高高举起临时做成的火焰剑。红色的火焰和黄绿色的效果光混杂在一起。

「哧！」

我短短吐出一口气，然后跳跃。剑技《Sonic Leap》发动，我撕裂黑暗朝前冲去。

「Biao！！」

幽灵伸出右手，复杂花纹组成的圆环随之出现，五根手指上蓝白色的光针激射而出。魔法攻击……但仓促下防御的话剑技就会被打断。我只能相信莉兹贝特锻造的铠甲的防御力，无视光针继续前冲。

「呜啦！」

身体各处分别传来三根光针命中造成的冲击感，但我还是拼命挥下了剑。《Sonic Leap》经过踏地加速势头愈猛，火焰剑借势从幽灵的左肩头砍入，右侧腹穿出，将灵体斩为两半。

「Biaaaaaa！」

幽灵上身后仰，发出刺耳的惨叫。HP条应声掉落，一瞬间就清空了半管，仿佛之前那么难啃都是错觉一般。而且剩余的量仍没有停止减少，四成…三成…最终停在了两成半。

变成两半的幽灵上下的横切面都冒出粘液般的白烟，开始接合。我虽然想追击，但剑上的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了，而且我现在正在剑技后的硬直状态动不了。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夺走了我左手的火把，直接戳入了即将融合的缝隙之间。幽灵的上下半身立即融合了，但吞入体内的火把却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在幽灵体内熊熊肆虐。

「Biaooooooooo——」

幽灵上身反仰到极限，发出一阵高亢的绝叫，然后化作了赤红的火焰。只见她双眼喷出火苗，HP再度开始减少，进而直接归零。

白色的灵体物质和赤红的火焰膨胀成大理石的模样，然后引起一阵撼动地面的爆炸。看这华丽的消失特效，果然不是什么杂鱼怪。所以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Boss啊！这个疑问瞬间从我的脑中消失了。幽灵爆炸的地方残留着一片水色的光芒。那东西随即摇摇晃晃地开始上升，靠近了柳树的枝叶。

「等、等等！」

我一边大叫着，一边手脚并用攀上了疙疙瘩瘩的树干。在爬到分叉的地方后，半身后仰全力一跳。拼命伸长的指尖总算触到了水色的光芒。待看到光芒像泡泡一样膨胀破碎，我才两个后空翻落在地上。

呼地松了一口气，我转向用火把给了复仇的幽灵最后一击的那名玩家。

只见她身穿沙色的简朴皮甲，左腰上挂了一支小型匕首。短短的麦秆色卷发下，是一对圆溜溜的金褐色眼睛。

「喂，阿尔…」

我的招呼不得不中断。眼前娇小的假想体从脚下迸发出一个蓝色的光环——这是升级的光效。光环连续冒出，将假想体渐渐包裹，三次、四次…还在继续。五次、六次…待到第七次后，光环终于不再出现。

「哎呀，一不小心升到了8级了呀。真伤脑筋……」

「没什么伤脑筋的吧。你刚才的表现完全配得上这一回报啊…不对。」

我立刻回身看了看后方，确认爱丽丝和小黑都没事后才接道：

「阿尔戈，你干嘛非要找这种见鬼的地方当碰头地点啊？我刚还以为你被那个幽灵干掉了。」

「我倒认为这恐怕是为了把我们一起干掉而设的陷阱哦。」

爱丽丝走过来说道。阿尔戈则露出一个大大的苦笑。

「嘛，你这么想也没办法啊。」

阿尔戈说罢轻盈地上前一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爱丽丝。

我现在才意识到阿尔戈的虚拟形象比起现实世界的她来说幼小了许多。然而对我来说却没有违和感，反而十分怀念，因为这跟SAO时代的她一模一样。

但昨天阿尔戈明明——

「啊嘞，你不是说SAO的角色没有转移到ALO里么？」

「啊啊，是说过啊。为了跟克里斯海特会面使用的是重新创建的角色。用那个角色来这里虽然也不错……不过要跟阿桐和小亚一起冒险的话果然还是这个比较好。」

「也就是说你今天先把SAO的角色转移到了ALO里，然后再登陆的…？选了哪个种族的妖精？」

我一边问道，一边仔细打量着她的脑袋和肌肤。阿尔戈一脸「别那么盯着看啊」的表情皱起眉头，答道：

「种族还没来得及选。一进ALO就被扔进了这个世界，睁开眼就是这副打扮了。」

「诶…也就是说阿尔戈是人类……呃，不对，是艾恩葛朗特的人族啊。不过ALO的运营企业现在应该已经天翻地覆了吧，亏他们还能这么快处理数据转移的事。」

「这个啊。我在Ymir的网站上用SAO的ID和密码填了申请表，结果发送键刚按下就收到了新ID。这可不是人工处理的速度。」

「诶…以前应该都是人工处理的才对，什么时候实现自动化的…」

我歪着头耸了耸肩，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所以，最开始的问题我还没听到答案呢。」

「啊，你说在这里碰头的理由啊。」

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柳树，阿尔戈皱着眉头说道：

「对我来说这次算是偷了个懒。之前UniRing攻略团队之一制作的维基网站上上传了这一带的地图，上面正好有这棵柳树的标志。还特地标注了『周围不会有怪物刷新所以很安全』」

「哈！？哪里安全了…低等级玩家接近的话绝对一下就死。」

对于我的话爱丽丝深深点了点头，连小黑也「嗷呜」叫了一声。

阿尔戈看到做在爱丽丝身旁的小黑，问道：

「好酷的黑豹。是谁的宠物？」

「我的。话说回来你明明是只老鼠却怕狗不怕猫？」

「你还记得啊。我先说好，狗也会捉老鼠的。甚至还有梗犬这种专门捉老鼠的犬种哦。」

「诶……不对，说回刚才那个幽灵。是阿尔戈看到的攻略维基信息出错了么？」

「应该也不是。看看这个。」

阿尔戈打开环形菜单，移动到任务窗口。那里已经登录了三个任务了。任务名分别是《兔子的守护神：推荐等级1》、《下水道的遗失物：推荐等级3》、《古代的怨灵：推荐等级20》——

「啊，是这个啊！？刚才的幽灵是任务Boss！？」

「看起来是的。接了这个任务且满足条件才会出现。」

「但是我和桐人都没接那个任务啊。」

爱丽丝指出，我也连连点头。以防万一我还打开了自己的任务栏看了看，当然是空空如也。

我们两个看向阿尔戈，却发现情报商的表情更加抱歉。

「大概是合体技的关系。」

「哈……？」

「在离9点碰头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就来过一趟。然后柳树下那个墓碑就开始微微发光…」

阿尔戈手指的方向上，长满苔藓的小墓碑正沐浴在月光下。现在虽然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记得我们刚到时确实正发出淡淡的光。

「…那时候只是发光，怪物还没出来。但我已经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所以想联络阿桐更改汇合地点。不过我也不能在这里下线啊，所以就想先回遗迹。然后就听到后方传来不妙的声音，又掉头赶了回来。」

「哈哈…接了任务的阿尔戈启动了墓碑，我们又满足了幽灵出现的条件吗。到底是什么条件啊？」

「据说是将银质道具物品化拿在手上。」

「哈？银…？」

我关上窗口，将口袋和包裹里装的仅有的物品检查了一遍。但是…

「…没有啊。那种东西…」

将从ALO继承的爱剑《Black Welt》熔铸时我确实获得了几个《高级银锭》，但现在全放在莉兹贝特那里。就算还留下一些也不可能无意义地实体化啊。

「啊…难道说是我…」

爱丽丝像是想到了什么，向腰间的布口袋探去。

只见她拿出一个叮当作响的小皮袋，打开看了看后又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圆盘。圆盘发出银色的光辉，慢慢落在了我的掌中。

「银币…？」

古旧的圆盘发出暗淡的光辉，但绝不是铝或镍那种颜色。大小与厚度都跟100元硬币差不多。一面刻着数字100，一面则是两棵树的浮雕。点击一下后蹦出一个属性窗口，上面写着〖100艾尔银币 货币 重量0.1〗。

「…100艾尔…。说起来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货币…」

回想起来，迄今为止打倒的怪物基本都是动物系的，只会掉落牙齿毛皮一类的素材，却不会掉现金。我抬起头，将钱币还给爱丽丝，问道：

「这里哪来的？」

「离开桐人镇时诗浓给我的。她说如果斯提斯遗迹有NPC商店而且卖滑膛枪子弹和火药的话就用这个钱买，能买多少买多少。」

「啊，原来如此…」

我们用的剑磨一磨耐久值就能恢复，但诗浓的滑膛枪一旦用尽了子弹和火药就歇菜了。虽然给她枪的奥尔尼特族也教给了我们子弹和火药的制作方法，但其中一种素材据说只有在基约尔平原深处才能采集到。诗浓的枪是重要的战力，所以我之前一直想在残弹数降到危险值以前就帮她去采集素材。但确实，要是能在商店买的话问题就简单了。不过…

「唔…我觉得子弹和火药可能是买不到的。」

阿尔戈耸了耸肩说道。

「那个遗迹大部分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甚至还有怪物出没。不过正中央还保有城镇的功能，也有几间NPC商店。但卖的东西只有一些简单的道具和食物，以及初期装备。」

「诶…食物都有什么？」

我的问题明明是出于必须回复SP的危机感，但阿尔戈却似吃了一惊，摇头说道：

「哎呀哎呀，即使在虚拟世界也那么贪吃，还真是一点没变。」

爱丽丝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让我想起你从口袋里掏出包子时的事了。话说回来，桐人。差不多该给我介绍一下了吧？」

「诶？…啊，啊啊，你们是第一次见吗？」

我轻轻咳嗽了一下，开始头疼如何说明双方头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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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尽管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战斗，但我终归还是如电车里约定的一般与阿尔戈顺利汇合，之后本想就这么直接返回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但阿尔戈却说需要再回斯提斯遗迹一趟。她提出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古代的怨灵》这一任务变成什么样了需要确认一下。二是要混入晚上十点在遗迹中央区域召开的攻略团队的合作联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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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我倒也有点兴趣…不过那个联谊会无关者参加没有关系吗？」

在朝斯提斯遗迹北门走去的途中我问道。阿尔戈则一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一边答道：

「没事没事，据说有近百人会参加呢。嘛，不过穿着上的确需要下点功夫。」

「嘛…毕竟我们这身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初期装备，也不像从ALO里继承过来的……」

我低头看着全身包裹的粗糙金属铠甲说道，然后突然注意到了某件事。

「不对，铠甲脱下来就行，但小黑怎么办？这家伙扎眼得一塌糊涂。」

正用优雅的步伐走在我右侧的小黑，从脑袋到尾巴尖轻松超过两米，威风凛凛。带宠物的玩家本就没有几个，这只黑豹不可能不显眼。

「啊，是啊…空置的废屋有一堆，能不能让它在那里待机？」

「嘛，倒也不是不行，不过…」

我去学校的时候，小黑一般是跟小蜥一起玩，或者在小镇里巡逻，又或者直接睡午觉，过得自由惬意。既然饲主离开八小时以上驯服状态都不会解除，那让它待机三十分钟应该也可以。但在这片不熟悉的地方，尤其是还有其他玩家在附近徘徊的情况下让它离开视线果然还是有些不安。

「那样的话我就陪着小黑吧。」

左边的爱丽丝突然说道，我立即扭头看向她。

「诶，可以么？」

「我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过相对的诗浓托我买的东西就拜托你了。」

我接过装银币的皮袋，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但我觉得子弹和火药都买不到啊」

「那也没办法。不过，你可千万别私吞了去买吃的东西。」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抗议道。阿尔戈在旁边嘻嘻地笑。

我将金属防具全部收回储物栏，上身裹着一大块粗布当披风。这样一来从外观看就是「缓冲时限刚结束的低等级玩家」了。爱丽丝倒是一直都裹着连帽斗篷，所以解除了铠甲后也没什么变化。剑没有解除，因为会让人感到不安，但两人都将其藏在斗篷中。

「啊，我也早就想要那种连帽斗篷了。这样露着脸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阿尔戈说这话时斯提斯遗迹的北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四周地面的土已经被踩实了，几乎寸草不生。

「你怎么不早说。要是能拔到足够的草，这样的布就能做出来。」

「诶，这布的素材是草？」

「虽然不是什么草都能做成布。」

「那就把你的给我吧。」

「不、不要。」

就在我们吵嘴时，爱丽丝打开了环形菜单。

「布还有些剩余，我给你做件带帽子的斗篷。」

「诶，真的可以吗小爱丽？」

「喂，别随便给人取外号啊。」

「嘿嘿，没关系啦。被人用外号称呼也很有趣的啦。」

爱丽丝展现出大度的一面，然后打开裁缝技能的制作菜单开始操作。然后，窗口上方就出现一件灰色的连帽斗篷。

「哇…点一下按钮就行啊。真方便。」

阿尔戈连声感叹。

「虽然能直接用菜单制作的只有这种简单的东西。」

爱丽丝解释道，然后将斗篷递出。

「给你，阿尔戈。」

「谢谢你小爱丽，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阿尔戈满口感谢地接过，然后披在了那件大概是从ALO带来的皮甲上。待将兜帽深深地拉下，她在外观上已经完全变回了SAO时代的「老鼠」——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很可惜脸蛋上缺了三根胡须。

要是有油性笔的话一定抓住她给她画上。我正考虑着缺德的想法，却发现阿尔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阿桐，盯着女士的脸看是不好的哦。」

「抱、抱歉。」

我慌忙道歉，目光转向前方。

站在近处看，斯提斯遗迹真是超乎想象地巨大。外壁的高度大概已经超过了三十米。作为材料的石砖每块也要宽一米有余。完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垒起来，又是怎样被破坏的。

大门的装饰也匠心独运，让人不禁想象这里被破坏前是何等美丽的大都市。然而现在城门处往来的居民和商人已经不在了。

但意外的是，我们连玩家的身影都没有发现。ALO中至少5000以上的玩家被强制转移到了这个Unital Ring里，按理说目前几乎所有人都仍将这处遗迹当作据点。现在刚过晚上9点，是VRMMO玩家的黄金时间。前往野区狩猎的玩家以及返回城镇补给的玩家应该川流不息才对。

我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立刻阿尔戈那里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答案。

「啊，因为北门没什么人气啊。」

「诶？人气？」

「这也是之前提到的那个维基写出的情报。因为路线错综复杂，前往中央区域的交通不便，而且北部野区的怪物刷新很慢。正因如此我才选了这里当碰头地点啊。」

「哈哈…就算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也太…」

「那个啊，阿桐。被转移到这个世界的ALO玩家，或者说The SEED游戏玩家不可能全都会继续游戏的。就我估计应该不足一半…也就三分之一左右。其余的玩家都在老老实实地等待事态得到处理。包括ALO的领主们。」

「……」

说起来，或许这才是符合常识的反应。Unital Ring事件确实称得上是「事件」——玩家们给各自游戏的运营企业支付了包月金额，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这可是犯罪性的异常事态。听信真假不明的通告而前往「极光指引之地」的人要么是乐观主义者，要么是利己主义者，要么就是游戏中毒者。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混入的是这些家伙们的集会。不管是莫克里还是舒尔茨，一句话总结的话就是「过于认真的家伙」。

我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突然发现爱丽丝、阿尔戈和小黑正在不远的前方沉默着等着我。

「啊…抱歉。」

我小声道了一声歉，再次迈开脚步。

穿过半边崩坏的大门后，体感温度略微下降了些。前方十米处迎面又是一面墙壁，宽阔的石板路在此左右分岔。

「这里似乎有些看起来还不错的空房子。」

前方领路的阿尔戈说道。我跟爱丽丝和小黑则一言不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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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提斯遗迹的房子都紧贴着建在一层接一层的城墙内侧。这种构造明显采光超差，或许这就是城镇毁灭的理由。

建筑物本身是石头建造的豪华公寓，让人不禁想起欧洲的古都。不过大多已经随城墙一起崩坏地厉害。这种废屋内部可能已经被虫系或小动物系的怪物当作巢穴了，所以我们没有接近，而是快步走了过去。

阿尔戈领我们进的房子虽然屋顶破了个大洞，但玄关大门和楼梯都没有损伤，不过二层只有一个能够使用的房间。爱丽丝和小黑就留在这里待机，我和阿尔戈则向遗迹中心进发。

在复杂的道路上左拐右拐，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阿尔戈却像与什么特殊能力一样毫不犹豫的迅速奔走。感觉走了六七百米后，前方出现了一条水路。这就像是某种边界线一样，在战战兢兢地跨过半塌的桥后周围的气氛立即变了。

大道上等距离摆放着铁铸的篝火台，橙色的火焰摇摆不定。再往前走，道路两旁就开始出现一些小规模的露天商店。NPC和玩家的身影也渐渐增加。Unital Ring虽然不像SAO一样视线聚焦就会出现指针，但NPC都有一身病态的青白色皮肤，身上穿的也是古罗马风的贯头衣，所以很容易分辨。露天商店里卖的都是些低等素材道具，子弹和火药完全没看到。

「…巴欣族的人明明看起来超级健康，但这座城里的NPC气色都不怎么好啊…」

我脱口说道。走在旁边的阿尔戈耸了耸肩：

「这个嘛，住在这种地方当然会变得苍白吧。」

「是原本的人种就不同吧。这里的NPC是什么种族的？」

「鬼知道…就算上去搭话，大部分NPC的语言也是完全听不懂。也就商店的店主会例外。」

「啊，原来如此…」

也就是跟巴欣族和帕提尔族一样吗。据诗浓所说，只要从能够交流的NPC那里学几个单词，然后把发音重复几遍后就能习得各自的语言技能。

我虽想着总有一天要学会所有种族的语言，但那究竟要花多少时间呢…我边走边想。此时露天摊位之间开始出现真正的小商店，分别是道具店、药品店，以及武器店。

「能去那家武器店稍微看看么？」

「那里我已经看过了。不要说枪，子弹和火药都没有。」

「…嘛，也是。」

这样一来果然还是得去基约尔平原采集火药的材料。我做好觉悟，继续前行。小小的商店街短短五十米就到头了。前方出现一个雄伟的拱门。

穿过拱门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斯提斯遗迹的中心区域。

圆形的广场被城堡和教会一类的大型建筑包围，正中央是一座类似罗马斗兽场的石头竞技场。无数拱门并排的外墙无一例外都已经半塌，但里面似乎聚集了很多人。

「…合作联谊会的会场就是那里吗？」

「就是那里。」

阿尔戈点了点头，然后把脸凑近我的耳朵，用最小音量接着说道：

「听好了，要是有谁问你是哪支队伍的，就回答《播音员小姐姐的粉丝会》。那是最松散的组织，成员管理也很混乱。应该不会暴露。」

「哈哈…以防万一我先确认下，所谓播音员小姐姐就是第一天缓冲时限结束时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对吧？就是说『给予全部』的那个人。」

「那声音我没听过啊。」

「啊，是啊…」

不过Unital Ring里类似系统公告的东西只播出过那一次，所以我的推测应该不会有错。那确实是个悦耳又有魅力的声音，不过…

「…仅凭声音就创建了粉丝俱乐部的人可真是些了不起的家伙。明明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神还是恶魔，甚至连是不是人形都不确定。」

「这也没什么吧。虽然不知道…」

阿尔戈随意评论了两句，然后大步朝竞技场走去。

穿过广场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石板地面，我们来到大门前，然后穿过微暗的通道，最终到达的地方并非观众席，而是场地内部。

直径五十米的空间中，正如阿尔戈的情报所示聚集了近百名玩家。其中大多数只有布装备，但也有一些身着皮甲或锁甲。从设计感来看应该不是这个世界制作的防具，而是从ALO里继承来的。如果眼前的一百人就是ALO转换者中的顶级集团的话，那应该还没有人达到铁器文明。

场地北侧有一座石头舞台，此时正设置着大量的篝火。大概组织者会从那里登场。我和阿尔戈退居对侧的墙下，等待开始的时刻。幸运的是其他玩家都热衷于与同伴交换情报，没人注意到这边。

「…阿尔戈，SP和TP都还好吗？」

以防万一我向她确认了下。情报商将视线向左上抬了抬。

「嗯，我从那边的水井打了点水带在身上，但食物稍微有点危险。」

「吃这个吧。」

我从包裹里取出两条野牛肉干，然后递了一根给阿尔戈。

「啊啦，抱歉。」

然而她虽然收下了，却没往嘴里塞。

「唔，就算是阿桐，我也还是不习惯受人施舍啊。」

「那就习惯下吧。总是斤斤计较的话连同伴都做不成了哦。毕竟这个世界里人因为饥渴就会简单死去…尽量把水和食物想成共同财产吧。」

「同伴么。呜嘻嘻，稍有点难为意思啊。」

这恐怕是「难为情」和「不好意思」混杂起来的怪异形容词。不过阿尔戈说完后终于咬了一口肉干。从基约尔平原打的野牛肉口味上跟熟悉的牛肉十分相近，虽然比起棘刺洞穴熊的肉少了几分野趣，但胜在容易入口。

阿尔戈几下就吃光了，看起来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肚子早就饿了。然后她从腰间的布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木实一样的东西，嘭的一声拔开圆筒形的盖子放在嘴边。终于将里面的液体——水倒入了嘴里。

「…那、那是什么啊？」

等她喝完后我问道。阿尔戈一边将盖子塞回去一边答道：

「这个广场向南不远处有个水井，旁边有棵树，这就是树的果实。管理水井的NPC会给玩家每人发一个，可以当作水壶使用…虽然容量不大。」

「诶…嘛，确实，想要找个盛水的容器并不简单…」

我一边感慨，一边从储物栏中将亚丝娜制作的素烧水壶实体化，开始喝水。虽然我这个容量是木实的三倍，但又重又容易破，所以没法直接扔进口袋里。迟早要用皮革之类的东西做个又轻便又结实的水壶，但目前需要优先去做的事还有一堆。

就在我们闲谈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这时人群前方突然骚动了起来，我连忙将视线移过去，发现连接石头舞台的台阶上有四名玩家一个接一个地向上走去。

最前面是装备着镶钉护甲和单手剑的高个子男人。第二人是个身着鳞甲腰间配短弯刀【scimitar】的男人。第三人也是男人，虽然只有布防具，但背后却装备着一把巨大的双手剑。第四人带着白色兜帽，腰身纤细，大概…是女性。此时距离接近五十米，我看不清她的脸。

「呐，稍微往前一些吧。」

我小声对阿尔戈说道，然后想要起身离开墙壁，却被对方用右手制止了。

「能听到声音就够了。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

既然熟知这种潜入作战的情报商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遵从。至少要拼命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Hey guys，差不多要开始了！」

最初登上舞台的镶钉甲男人发出洪亮的声音。

「我是这个联谊会的发起人——《绝对生还队》的首领霍尔加！对于大家能够前来，我只想说many many thanks！」

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一股令人怀念的氛围袭来，然后我立即想到了原因。

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一层北部名为托尔巴纳的镇上也有一座类似圆形剧场的设施。那里召开了第一次楼层Boss攻略会议。牵头的是个名叫迪亚贝尔的单手剑士，他也曾用洪亮的声音进行爽朗的自我介绍。

——我是迪亚贝尔，职业自认为是骑士！

听到这爽朗的发言，聚集起来的玩家纷纷吐槽「你不如直接说是勇者！」，然后笑声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结果迪亚贝尔仅仅一句话就解除了参加者的紧张感。这种强大的个人魅力令我印象深刻。

回想起来，身旁的阿尔戈最初就是作为迪亚贝尔的代理人在我面前出现的。提出的要求是收购我当时的爱剑《Anneal Blade +6》。最终甚至给到了接近3万珂尔的高价，但我还是顽固地拒绝了要求。

至今我还不时会想，如果我当时将剑卖掉的话，迪亚贝尔是不是就不会强行去抢楼层Boss的最终一击奖励，最终也不会死……

我压下刹那的伤感，竖起耳朵聆听霍尔加从舞台上传来的声音。

「让我来介绍一下协助举办会议的nice guys。首先是《杂草啃食者们》的首领——迪克斯！」

配短弯刀的男人双手高举，掌声随之响起。

「接下来是《播音员小姐姐的粉丝俱乐部》的首领——图布罗！」

送给双手剑士的掌声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粗野的欢呼声和倒喝彩。

「然后是《虚拟研究会》的首领——穆塔希娜【Mutasina】！」

【rkl译注：这一名字我会在译者后记中加以解析。】

「谁啊？」——会场瞬间流转着迷惑的气氛。然而，一切都在叫做穆塔希娜的玩家摘下兜帽时戛然而止。长长的黑发软软地垂下，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就算在这个距离之下，我也通过气氛明白对方是个大美人。

占据参会者九成以上的男性玩家们，现在正爆发出迄今为止最热烈的掌声、欢呼和口哨。穆塔希娜可爱地挥了挥双手，顿时让会场愈加沸腾。

待骚动平息，霍尔加再度走上前来。

「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请由我主持！遗憾的是《福克斯》队听说已经于昨晚全灭，所以不会参加了。」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这个队伍的名字我是初次听说，不禁向阿尔戈看去，发现她只是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没有解释的意思。

面对会场各处传来的要求说明的声音，霍尔加含糊不清地答道：

「那个…我也不知道详情。昨天傍晚《福克斯》的成员和其他几人被人引出了遗迹，然后似乎在北方群战，被人打败了。」

听到这个说明，附近的玩家交头接耳地说道：

「北方，是巴欣族吗？」

「那些家伙可不好惹…有人在缓冲时限内仗着继承的装备和技能全在去挑战巴欣族，结果全被反杀了。」

「这些事福克斯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出去…」

我正竖起耳朵听着对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抬了抬头，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下的不安，将视线转回舞台。上前一步的霍尔加，全身镶钉甲的铆钉都反射着篝火的火焰，大叫道：

「总之！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Unital Ring不是那么简单！今晚距事件发生已经三天了，然而Ymir仍未发出任何恢复原状的预告！那么，我们ALO组就第一个登上《极光指引之地》，从内部把事件解决！」

噢——！是啊是啊！气势满满的声音充满了宽阔的竞技场。

我和亚丝娜等人，包括身边的阿尔戈，姑且也都算《ALO组》，所以目标和在场的玩家相同。我们并没有打算像昨天交战的莫克里他们一样抢先行动，能够跟这些人合作的话也会选择合作的。在森林中建设城镇也是为了向从斯提斯遗迹出发的ALO玩家们提供最初的中继地，当然，也是为了防御随之而来的第三次攻击。

——然而

被压下的不祥预感并没有消失，我抱着这样的心情等待着霍尔加新一轮的发言。

待会场的兴奋收敛，高个子的单手剑士再次恢复爽朗的语气，说道：

「今天联谊会的主旨，是为了让同意合作的四支队伍增进关系，以及交换情报！食物和饮料也都准备好了，请尽情地补充TP和SP吧！当然，食材只有兔肉和周边的草，以及适量的木实！」

欢呼再次响起。舞台左右的通道中驶入了数架木制货车，大概是木工技能的产品。虽然霍尔加说得很谦虚，但食材明显经过了精心料理，从大锅大盘中飘来阵阵香辛料的诱人气味。

「……香料之类的是从哪弄来的啊？」

「市场的地摊上就有卖的。」

听到阿尔戈的回答，我下定决心回去买点。虽然现金只有诗浓给我们的那些，但储物栏里积攒的素材道具应该多少能卖点钱。

这个暂且不提，我虽对眼前的料理非常感兴趣，但作为一个潜入者还白吃白喝就太不要脸了。总之，对ALO转换组「认真的家伙们」的氛围和阵容现在都有一定把握了，目前算是已经满足。

「不吃没问题么？」

阿尔戈笑嘻嘻地问道。我板起脸来答道：

「我可不想去佐证你那个《桐人即使在假想世界也贪吃学说》。我们还是趁着场面混乱赶快跑路吧」

「了解。嘛，在地摊上买点东西还是可以的吧。小爱丽和小黑可还是饿着肚子哟。」

「那就这样吧。」

我斩断留恋，准备往来时的通道移动。就在此时——

脚下的石板突然发出了青紫色的光。

「哦！？」

「什么！？」

我和阿尔戈两人忍不住叫了起来。但那叫声立即淹没在百人份的惊叫中。看起来这不是什么计划好的节目。

我踮起脚尖注视着地面，发现发光的不是石板本身，而是石板上显现的复杂花纹。无数的圆环组成了各式标志和记号，这怎么看都是——

「魔法阵…？」

我喃喃说道，然后顺着光的线条向竞技场中央看去。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纹章，正释放出夺目之极的光芒，似乎是魔法阵的中心。也就是说，直径达五十米的圆形竞技场完全被同等大小的魔法阵吞掉了。这规模在ALO中足以称得上是《大魔法》或《极大魔法》。

突然，中央的纹章像是活物般蠢蠢欲动，蜿蜒，波折，涡卷…然后高度十米以上的光柱哗啦一下分解，画出一个奇怪的剪影。

细长的头部生有无数的尖刺，长发交织成辫。四条胳膊各有两个手肘。上半身看起来是个纤细的女性，下半身却是触手状。

只能形容为邪神的怪物高举四条胳膊，用不似人声的语言嘶叫着什么。摊开的手掌生出青黑色的光球。

——魔法。什么效果、谁在施放、为何施放，瞄准哪里。

思维不断闪出火花。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恶意满满的魔法。攻击术者打断吟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但在这人群中却不可能简单找到对方。

「阿桐，我们跑！」

阿尔戈叫道，准备朝北侧的出入口奔去。但我直觉上判断这根本赶不上，所以一把抓住她连帽斗篷的领口拉到自己背后。然后拔剑出鞘。

「躲起来！」

就在我回头大叫的瞬间，邪神的掌中大量光弹骤然发射。

嗞——！飞翔的光弹放出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道，然后将玩家一一命中，不管是恐慌状态的，站立不动的，还是试图回避的。中招者虽然看起来不像立即要倒下的样子，但应该受了某种Debuff或延迟伤害。

但我可没兴趣用自己的身体去试探效果。我将爱剑架好，紧盯着迎面而来的两发光弹。回避是不可能的，用铠甲防御也做不到。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的魔法跟ALO基于相同的机制的话，就有办法应对。那就是我在阿尔普海姆中开发并完善的系统外技能——《魔法破坏》。

ALO中的魔法——即术者发射的光块，原则上是没有实体的。不管用剑还是用盾都不可能防御。但魔法中心存在一个微小的特殊《命中判定》，用物理以外的属性攻击准确命中那一点的话就可以将其破坏…我是说有时可以…

Unital Ring世界里不知为何存在源自SAO的剑技。但源自ALO的属性伤害究竟有没有追加尚未确认过。但现在只能相信有了。

我凝视着斜上方射来的光弹，打算发动二连击剑技《Vertical Arc》。然而——

光弹的轨迹并非单纯的抛物线，而是像不转球一样不规则地摇摆。这样一来用二连击剑技同时破坏两者就近乎不可能了。而是应该放弃一边，尽可能地用单发剑技将另一边的破坏。

我飞快地做出判断，将剑技切换成了《Sonic Leap》，然后瞄准下落的光弹之一跳了起来。这个技能在ALO中除了物理属性之外还附加了风属性伤害。我坚信Unital Ring也是一样，然后「噢！」地一声将光弹的中心一点切断了。

手上传来的感觉出乎意料，就像是打碎了一个又小又硬的微粒。青黑色的光弹像是高粘度的液体一样飞溅四散。但另一颗光弹却在空中划出一个锐角，命中了我的颈部。

非热非冷的异样感觉将我的头部包裹。宛如被一只透明的恶魔之手勒紧了脖子。我咬紧牙关落地，然后转身望去。

「阿尔戈，没事吧！？」

呆立在墙边的阿尔戈瞪大双眼看了我几秒，然后用微弱的声音回道：

「我没事…但阿桐你…」

「之后再说。得找个能随时逃跑的地方！要是术者注意到了刚才的魔法破坏的话就糟了！」

「……知道了。」

阿尔戈点了点头，然后和我一起弯着腰小跑着移动。我们在出入口旁边停下，确认一下状况。

此时，竞技场中央矗立的邪神已经融入夜色消散了。地面的魔法阵也旋转着缩小、消失。玩家们呆立在翻倒的货车和散落一地的食物之间。

然后，有人开口说道：

「你，脖子…」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向身边玩家的下颌，或触碰自己的脖子。我不禁向站得离我最近的男人的脖子看去，发现有个黑色项圈一样的东西套在上面——不，不对，是圆环状的花纹直接画在了皮肤上。

我反射性地俯看自己的胸口，但却看不到自己的脖子，而且我也没带镜子。我只能看向阿尔戈，发现她一脸僵硬地朝我点了点头。看来我的脖子上也有圆环。然而目前为止HP、MP、TP、SP都没有减少，假想体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这Debuff究竟有什么效果？况且作为一个现在就能使用的魔法来说规模是不是太大了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舞台的方向传来这样的叫声。我抬头望去，发现霍尔加、迪克斯、图布罗三人已经拔剑出鞘，指向唯一的女性穆塔希娜。

「穆塔希娜，你刚才说要给大家加个大Buff提提神，但这个怎么看都是Debuff吧！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面对霍尔加的斥责，穆塔希娜毫无怯意。只见她随意地倚着不知何时取出的长柄法杖，用平静的声音回道：

「当然不是玩笑哦。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你说…计划好的！？也就是说你同意参加联谊会，一开始就是为了用刚才的魔法轰我们了？」

「我不是说过了么？参加这种无意义的集会不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吧？」

听到这个说法，会场各处都传来愤怒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赶快给我把这该死的魔法解除！」

「你以为你能同时跟一百人为敌么？」

就像是被骂声推动着，霍尔加上前一步。

「听到了吧，现在立刻把Debuff解除。不然我们会采取另一种解除方式。」

「另一种解除方式」毫无疑问就是将施术者杀死。霍尔加一声招呼，迪克斯和图布罗开始从左右夹击穆塔希娜。竞技场内的参会者们也向台前逼近。

看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这个会场里应该也有穆塔希娜领导的团队，似乎叫…《虚拟研究会》的成员。她连自己的同伴都加了Debuff？还是说在发动魔法前就让团队成员退避了…？

看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会有了。无论Debuff的效果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距离下阻挡同时发动的包围式攻击。恐怕穆塔希娜会在这里被杀死，带着巨大的疑云从Unital Ring世界退场。

「…是吗。那就别怪我们了！」

霍尔加叫道，然后将单手剑挥下。与此同时，图布罗的双手剑和迪克斯的弯刀也绽放出剑技的光辉。

穆塔希娜平静地站在那里，高高举起右手的长柄法杖——重重地杵在地面上。锵——！高亢的震鸣声传来，这一瞬间——

我突然感到无法呼吸，跪倒在地面上。

宛如气管被黏着物堵住了所有缝隙，我双手捂着脖子，拼命地想要吸气。但不管是吸入还是呼出都做不到。恐惧袭来，我朝前方看去，发现舞台上的霍尔加等人，以及竞技场内的近百名玩家，全都痛苦地趴在地面上。整个人群乍看起来正发出蓝色的光，因为大家脖子上的圆环正发出蓝紫色的光辉。恐怕我的脖子也是。我将视线移向HP条，发现并未减少，但右侧点亮了一个Debuff图标，图案看起来像是掐住脖子的双手。

「阿桐！」

阿尔戈飞奔过来在我背上猛拍。但喉咙的异物感仍没有消失。十秒、二十秒…我能感到自己心中的恐慌逐渐浓郁。这窒息感太过真实，简直像是现实世界的身体也停止了呼吸一般。但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要是能将AmuSphere设置的多重保险全部无效化使得用户停止呼吸，那简直是SAO的重演。

我拼命地移动右手，想要调出环形菜单。除了注销，我想不到其他可以逃离这个痛苦的方法。在失败几次后我终于成功地调出了菜单，正想从八个按钮中打开系统菜单，这时——

哈啊——！声音再度响起。

气管的堵塞感像是幻觉一般消失了。我伏在地上贪婪地将空气送入虚拟形象的肺部。

几秒之后，我终于脱离了恐慌状态。阿尔戈紧紧地抱住了我的双肩。

「没事吧，阿桐！？」

「啊…啊啊，没事。」

我用沙哑的声音答道。再次确认Debuff图标已经消失，我抬头看向对面的舞台。

霍尔加、迪克斯、图布罗三人也趴在地上停止了动作。他们中央悠然站着穆塔希娜。在我眼中她的身姿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与Under World中支配人界的公理教会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重合了。将上百人的呼吸停止，看着他们满地打滚，却既不骄傲也不畏缩，仅仅只是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种精神力绝不是普通人会有的。

「好了，大家已经理解了吧？」

轻轻地挥动左手，穆塔希娜用清爽的声音对霍尔加等人说道：

「我给当前在场的所有人施加的是名为《不祥者的绞轮》的魔法。效果刚才诸位已经体验过了…一旦施术成功，发动范围无限，持续时间是永久。」

听到这话的瞬间，会场的玩家们爆发出充满恐惧的呼喊。

「骗人的吧…」我也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

无限？永久？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只要穆塔希娜用那根法杖敲敲地面，在场的所有玩家不管身处何处都会喘不过气来？

呼喊声渐渐增大，然而穆塔希娜只是轻轻举起长柄法杖就瞬间止住了所有声音。

「但是，请放心。我决不是为了玩弄大家才给你们施加魔法的。我也想通关这个游戏…为了这个目的，我不过是在追求最佳方案罢了。」

「……你说最佳？」

双手剑士图布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果敢地问道：

「你说用这该死的魔法胁迫同伴是最佳方案？会场里也有你那个《虚拟研究会》的成员吧？」

「同伴…？」

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后，穆塔希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聚集在这个地方不过是因为一时利害关系一致吧。我敢说，就算现在约好合作，待接近目标时首先队伍之间就会发生争斗，然后队伍内部也会相互残杀。但是，至少在我的魔法还在生效时，这样的事态就可避免。…看？如果想要通关的话这就是最佳、最高效的手段吧？」

对于这用天真的语气道出的发言，图布罗无言以对。相应的，仍坐在地上的迪克斯叫道：

「…怎么可能！我们…我和霍尔加以及图布罗，全都信赖彼此！就算最后陷入竞争，也绝不会相互背叛或自相残杀！而是尽可能地相互帮助，各就各位堂堂正正地向终点冲刺，然后给予胜利者以祝福…游戏、VRMMO不就是这样么！？」

「呵呵…哈哈哈哈」

穆塔希娜摇着娇嫩的肩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都怪你的话太好笑了。——信赖？祝福？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不，虚拟世界里存在那种东西么？」

刚才轻快的声音忽然变得如结冰一般寒冷：

「——怎么可能会有。」

漆黑的瞳孔睥睨着广场上的玩家们。

「假想世界…至少是基于The SEED架构的VRMMO中，信赖、爱意、救赎，全都是幻想。真正存在的只有憎恨、背叛、欺瞒和绝望。因为所有完全潜行类的幻想世界的源头，都是那个《Sword Art Online》。那个四千玩家带着恨意死去的人间地狱！」

——你胡说什么！

我几乎想要大叫出声，只能拼命咬紧牙关。

艾恩葛朗特中确实有数量庞大的玩家殒命。就单人引发的事件造成的牺牲者数量来说，毫无疑问是世界犯罪史之冠。然而存在于那个世界中的绝不是只有憎恨和绝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在艾恩葛朗特中邂逅的亚丝娜、西莉卡、莉兹、克莱因、艾基尔…还有阿尔戈，又怎么可能现在还聚集在一起。

然而，就像在嘲笑我的想法一般，穆塔希娜用饱含寒意的声音继续说道：

「SAO中滋生的黑暗，已经在广大The SEED连结体中散播、增殖。然后现在，无数的世界重新聚合为一。在这个Unital Ring世界中，黑暗会再度凝聚，待突破压力界限时，就会有新的东西…恐怕是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东西诞生。我仅仅是想看看罢了。」

穆塔希娜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追加道：

「…当然，这里也有虚拟研究会的成员。他们事先都同意被卷入《不祥者的绞轮》。虽然和我之前的话有点矛盾，但他们和我之间存在不可动摇的信赖关系。所以我也相信你们之间也可以变成这样。」

沉重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

首先将其打破的是筋疲力尽坐在舞台上的霍尔加。

「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大家友好相处，团结力量，然后一起前往这个游戏的终点…《极光指引之地》。」

这宣告的语气简直像是运动部的部长。穆塔希娜微微一笑，续道：

「嘛，话虽如此，毕竟还是需要一个具体一些的路线图。不过敬请安心，最初的目标已经决定了。」

「目标…？」

「霍尔加先生，你在开场白时说过《福克斯》队昨晚全灭了对吧。杀害他们的并非Boss怪物，也不是巴欣族。这个遗迹东方流着一条叫《马尔巴河》的河流，其最上游有一片大森林。他们就是在那里袭击其他队伍的据点然后被反杀的。」

【译者注：「马尔巴河」原文是《マルバ川》，所以也有可能是「野葵（malva）川」，这里采用音译是因为比较贴近幻想RPG的习惯】

玩家们再次哗然。我听着周围的喧闹，明白穆塔希娜使用大魔法前就产生的不祥预感已经成真。

名为《福克斯》的队伍应该就是昨晚攻击小木屋的一行人。而且穆塔希娜在这个时点将其讲出的理由恐怕是…

「首先请你们击溃那支队伍。」

「…为什么要击溃？给那些家伙也施加这个绞首魔法收为手下不好吗？」

面对迪克斯的指摘，穆塔希娜轻轻耸了耸肩膀。

「想要成功施放《不祥者的绞轮》可不简单。手势冗长不说，魔法阵也太显眼。作为宴会的余兴给大家加个华丽的Buff，这种不靠谱的借口只对特定的人群和状况有用。所以恐怕不行。」

霍尔加等人一脸失望。黑发的魔女则极其温柔地说道：

「请不要一副这样的表情。不是诸位愚蠢，而是这次的对手太强。因为坐镇北方的森林…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的人，是那个《黑衣剑士》桐人一伙。」

---

6

夜晚十点四十分。

预定外举办的亲友会终了散场，我与阿尔戈也借机混入人群离开了竞技场。

本想着稍微看一眼就马上撤离，但被迫还是从开始看到了最后，爱丽丝和小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虽然很想尽快回去，不过还是要好好利用起商店才行，不然就白背上debuff了。

向路过玩家询问完交易商店在哪后，我们走进了集市角落的商店，大龄店主有一身好体魄但脸色却显得不是很舒服，给他展示了储物栏里乱放一通的鬣狗和野牛与蝾螈的毛皮还有骨头什么的，紧接着跳出的弹窗显示着3艾尔78蒂姆的成交金额。

「……3艾尔？」

我与阿尔戈两人面对面相望，鬣狗暂且不提，野牛——正式名称《格尔克长牛》可是基约尔平原出没的所有怪物中的超高级种，断壁迷宫区里的蝾螈和美西螈同样绝不算弱小。仿佛感受到了我们的疑虑，店主开口道：

「喂喂喂，再咋说也是良心价哦，每样都是附近产出的稀有素材啊，不过未加工毛皮最多就这个价了。」

「噢，自己抛一下光就能卖高价啊……」

我本想立马跑去抛光，但是完全不清楚需要哪种道具，也不了解流程顺序，下次再光临这座城市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当我纠结万分正怪声连连之时，在店面角落一直看着商品架货物的盔甲男转头说：

「嘿小哥，3艾尔78蒂姆可是天价呀，像我连买10个1蒂姆的素材都从先前考虑到现在了。」

……NPC？玩家？我在思考他属于哪边时。

「话说这些看起来很高级的毛皮从哪可以搞到手，如果周围的狩猎场就有的话，你愿不愿意3蒂姆把情报卖给我啊？」

认定是玩家后我边耸了下肩膀边讲：

「没有~还挺远的，在艾恩葛朗特坠落地点的北方那边。」

「诶，你原来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吗，虽然一身寒酸的打扮不过你是攻略组大佬吧？」

「攻……攻略组？现在被人这样叫了吗？」

「起初玩家们总说猛冲组斯巴达组或者顶尖玩家之类的，不知不觉才演变了过来，话说刚刚攻略组在竞技场搞集会吧？闹得沸沸扬扬结果突然就没动静了，发生了什么？」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挠后颈，最后还是强行忍住说：

「不知道……我只是稍微瞄了几眼，谢谢你的意见。」

「嗯嗯。」

男子再度回到货架处，我也将视线移回了店主：

「刚才的价钱就好。」

「太棒了，交易完成。」

伴随嗒铃一声音效，柜台上的的素材物品消失与此同时视野出现了〖1艾尔黄铜币×3,1蒂姆铜币×78〗的交易消息。

为防止缺漏我继续看了看店内，既没发现弹药也没有炸弹，于是便向店主挥手以后呼了口气开始朝北边进发。

「哈啊……诗乃给的一百艾尔银币真是笔巨款呢，感觉快抵得上SAO的一万珂尔了？她怎么拿到的呢。」

本想着自己是对同行人搭话来着，却听不到回应，仔细想想她似乎出竞技场后就异常的安静。

「喂，阿尔戈？」

向兜帽深处投去视线并呼唤名字之后，阿尔戈忽地停了下来。她最终发出了细微的轻语：

「……对不起阿桐，都是为了保护我，你才吃下了那种狗屁魔法……」

「什么呀，你纠结的是这个啊。」

历经半秒的迷茫，这家伙不是帆坂朋大小姐而是《老鼠》！进行一番脑内宣言后，我用右手围住了阿尔戈脖子。

「这么想的话，那我才数不清被《阿尔戈攻略书》拯救多少次了，比起SAO时代的恩情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不有句老话『没有迎不来的黎明，也没有解不开的诅咒』这样说。」

「我没印象啊，不过的确是魔法就有能解除的方法。」

在我手下面的阿尔戈点了头，我把忽然浮想出的请求告诉了她：

「啊——还有，关于这个魔法……过会可以帮我瞒住爱丽丝和亚丝娜她们吗？要讲的话，我想等到有了解除的头绪再讲。」

「一点没变啊你，阿桐。」

往下窜出我手臂的情报屋用像是取回了状态的精气十足表情与声音说道：

「我才不讲呢，要是塞钱给我那另说。」

使用手头硬币买遍路边摊的食物过后，在井边打满免费的井水，我和阿尔戈冲刺回到了北门附近的废屋。跑到门前先换上盔甲再走了进去，尽管移动过程中发送了消息，我还是敲门两声才打开门，就在这时。

「太慢了！」

爱丽丝的斥责声响起，

「咕咕——噜！」

紧随其后响起小黑撒娇似的叫声。我一边抚摸飞扑而来的暗豹一边向爱丽丝道歉：

「抱歉抱歉，遇到突发情况了……」

「难道就不能告诉我何时回来吗？」

「啊……对呢，下次我一定联系……而且，也要跟看家的西莉卡她们联系才行啊……」

「我早些时候，就联系你说自己今晚再早也要零点回来了。」

「谢，谢谢你了，这个，给你，快来看看。」

取出小摊买的食物整整齐齐摆上了房间中央的古旧桌子。由于出自街边菜肴所以高级感是不存在的，把烤面包中间剖开往里面塞进烤肉和蔬菜做成的仿皮塔饼三明治，把巨无霸肉块煎制醇香串成的仿中东烤肉，把芝士和洋葱包入薄面饼烤到融化的仿墨西哥芝士馅饼，不管哪样都拥有激起食欲的外表加香味。

只是爱丽丝看见满桌的菜转而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桐人，你难不成……」

「啊不是的，我没花光诗乃的钱，是用我自己卖素材得来的钱买的，这还给你……可惜没有发现弹药。」

我将存放在身上的一百多艾尔的钱袋交还给爱丽丝，她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

「我就相信里面的数额大小了，——那现在好好享用你的一桌好心吧。」

咬下一口墨西哥芝士馅饼，鼓嘴品尝的爱丽丝发出了「还蛮不错的呢」的评价，她虽是Under World中地位高于人界四帝国皇帝的整合骑士，但是完全不会出现吃不惯的东西，反倒是平民百姓的食物非常合她胃口。当然现实世界的机器身躯没有进食的功能因此吃东西仅限在虚拟世界，爱丽丝经常在ALO向亚丝娜点单要汉堡肉和奶油炖菜还有吃。亚丝娜同样为了爱丽丝做着再现出咖喱还有拉面的努力，如今遭受强制转移只好暂时告一段落了。

我祈祷着将来有天可以在现实世界同爱丽丝一起用餐并伸手取起中东烤肉。接着小黑把头抵向我的腰间，我便从串上扯下肉块一个个地喂给了它。

脑海里忽然想到，谁要是抵达《极光所示之地》通关了游戏，之后Unital Ring世界会消失吗，到那时小黑和米夏都会不见吗。

「喂阿桐，你不吃吗？」

右手拿中东烤肉，左手拿墨西哥芝士馅饼的阿尔戈朝我丢来疑问，我抬头回话道：

「吃啊，当然吃。」

我抓起皮塔饼三明治塞入口中，说实话没啥食欲，只不过出发前不回复TP和SP可不行，张开大嘴肆虐般咀嚼的过程里，薄切肉与生菜的口感传递了过来，不止具备观赏性，甚至味道也凌驾在已存的VR世界味觉重现引擎之上。

究竟什么人为了何种目的——再次浮现相同的疑问，我将其与共同咬碎吸收吞入了腹中。

---

我们由北门进到原野，我意识到一件漏掉的事。

「啊……对了阿尔戈，你《古代怨灵》的任务没有更新吧？没事吗？」

「没事啦，当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

阿尔戈耸了耸肩，对面的爱丽丝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

确认着视野内有无别的玩家我们开始朝东北方向前进。

省略其中一点解说完亲友会的事情，爱丽丝的表情并行着变得越发严峻起来。在我话音落下的一霎间她毫不掩饰地怒吼：

「怎么回事，那叫穆塔希娜的女人！我在场的话，就将她一刀斩落马下了！」

「不过，她的等级可是相当高，大概高过我们全部。」

「与此无关！……只是其他玩家都被诅咒了，你们身上真的没事吗。」

实际被隐瞒的自然是我吃下了《不祥者的绞轮》诅咒的事情，幸好脖子的灼伤痕迹有盔甲的上沿遮挡，晚点坦白时怕是铁定要被痛批斗一顿，可现在告诉爱丽丝那她应该会返回遗迹去了结穆塔希娜。

「啊，因为我在ALO充分练习斩断魔法了呀。」

我一边应付一边瞟向阿尔戈，情报屋回了我个简单明了『我知道』的眼神，紧跟着话题继续：「比起这些，问题是穆塔希娜支配的百人以上的高等级玩家他们要袭击我们的城镇，显然不是能依靠谈话解决的状况了……必须得准备迎击才行。」

「袭击是什么时候？」

「穆塔希娜说后天……就是十月一日的晚上。好像是两天内集齐全员的防具，最差都是《上等皮革》所制的计划，时机可能出现推迟，但应该不会提前。」

我如此回答，阿尔戈小跑着歪了下头说：

「可是阿桐，在那的百来人全员都要参与进攻么？穆塔希娜的窒息魔法确实强悍，但只要注销不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的确是这样……但连续注销的行为，相当于主动脱离Unital Ring的攻略呀，当时在场的攻略组，按阿尔戈的话就是，与其在这里离队还不如被穆塔希娜牢牢扼住脖子也要挑战通关呢。」

「……也许没错，SAO的攻略组们哪怕拼的是真正的性命依旧向通关努力着……」

「真是群不要命的啊，受不了。」

「谁是最不要命的，好想问当时的攻略组做一次调查啊。」

在谈话间我们全速奔驰于草原之上，虽然数次遭遇狩猎集团的阻碍绕了远路，可远不及来时那么麻烦，我们到达了河川——穆塔希娜称作《马尔巴河》。

原以为有五成几率消失不见的独木舟还在我下锚的位置漂浮着。阿尔戈感叹着这艘精细打造的载具随即坐到了船尾的座板上，爱丽丝在她前面入座，小黑像在路上一样占据船头不动。我提起船锚，划动船桨过后，独木舟开始逆流移动了起来。

待会就仅需顺流回到大森林——那再好不过，可惜并不能实现。稍稍前进没多远，在来时也听得见的回响，宛如传到腹中的低重音。仅凭月光还捕捉不了它的全貌，听爱丽丝讲是座落差三十来米的大瀑布，凭借这艘独木舟……不如说无论怎样的船都无济于事。

「看来到这为止了……」

面对我的轻声细语，爱丽丝回以遗憾的声音：

「是啊，先上岸把船分解成素材吧。」

「好好sir。」

不对，爱丽丝是女性所以应该是「好好madam」来着，话说这样讲真的听得懂吗……如此琢磨的我正准备右拐，在此之前。

「等等！阿桐，还有事要首先干的吧。」

我听闻前方的声音然后啪塔啪塔眨眼说道：

「什么啊，干的事是？」

「喂喂，游戏世界碰上了瀑布！该干的事情只有一样吧——！」

「……啊——」

苦笑加恍然大悟了的我，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说啊阿尔戈，这个游戏世界也属于真实向VRMMO，一步走错的话连人带船全碎尸万段了哦。」

「只要不搞错就好啦，来吧，全速前进！」

对于阿尔戈毫无责任的指示，就连小黑都附和道「嗷呜！」。不管了，我下定决心反正迟早要把船破坏掉，于是操作船桨改回了原路线。

「诶……你准备做什么？」

爱丽丝吐露出不安的语气，我用「没事没事」糊弄她后继续保持前行。

「但是，桐人，有瀑布。」

「好啦好啦」

「那可是瀑布！」

「好啦没事的没事。」

正进行上述对话之时，独木舟临近了瀑布断层，我们到了迸发轰啸巨响的庞大瀑布的起点。注视着月光照亮的瀑布，左右凸显而出的巨岩挡住了往下迂回的去路，在瀑布中心略微偏右处有棵树立在那里，在树的正下方水流貌似会减弱，要突入只能选那了。

「好，要冲咯！好好抓紧船！」

将双手握的船桨划至极限，全力左右摆动，独木舟猛地加剧移速，直冲向了月光映衬的白青磷光水帘。

「桐人！快停下鲁莽举动，奇迹不会发生两次的！」

爱丽丝说的第一次奇迹，说的应该是来时曾带着船一起潜下水却没有任何的事故。我也不是没这想法，可是在骑士大人面前却逞起强来：

「不对，奇迹会发生的！我来引发奇迹！」

毫无根据的叫喊，我让独木舟用最快的时速突入进呼呼作响的大瀑布中去。

以小黑雄厚声线的「嗷呜呜！」为首，阿尔戈跟着「呀呼——！」叫出了声，「咿呀啊啊啊！」的惨叫则出自爱丽丝。

视野给浸染成了水青色，两块肩膀也承受起夸张的水压，船整个渐渐没了下去。待到船体低过瀑布谷时，独木舟沉没了。

「咕咕噜噜噜噜噜！」

早知道不干了！秒速后悔的我拼尽全力摇动着船桨，只可惜独木舟迟迟没有反应，我已然做足沉没的准备时，船桨不知怎的轻了下来，一看才明白，是爱丽丝忍耐着后背瀑布的冲击握住了桨的前端。

承受两人份力量的船桨边发出响亮的嘎吱嘎吱声，独木舟也像弹射般向前进发，最终冲破了激流。呼啸声与水压瞬时消散，我暂且呆站了会再刹住船，木舟在平静的水面漂荡数米接着停了下来。

「……大伙，没事吧——？」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我呼唤着，先是听见了阿尔戈还有小黑的回应，稍后我又察觉了爱丽丝的叹息声。

「哈啊……——人没事就不和你计较什么了，可是第三回的乱来我坚决反对。」

「嗨啊，得救了。」

我道谢过后从储物栏中取出火把，用打火石点亮了它，要有就好了……还是更想学会光魔法，我思索着高高举起了火把。

被橘光映照呈现的是广阔的天然洞窟，头顶悬有无数的钟乳石，左右形态各异的石笋丛生，回首望去可以看见狭小入口前方的瀑布里侧。圆舟的路线要是向左或向右偏差区区一米，我们就撞击岩石沉得死死的了吧。

接着再把视线放到洞窟内部，河床布满潺潺流动的水，足以使船继续向前……比起这个。

「看那……铁！铁矿石！」

发现灰色岩面上凸起的的黑里透红的岩块，我立刻忘掉全身湿透的不适感高呼：

「哇，那也是……那里也是！」

「喂阿桐，稍微冷静点，现在比起矿石，该考虑该怎么办……」

「比起怎么办更重要的是矿石！」

我连忙划起桨让船靠近了右岸。

「爱丽丝，拜托你拿下桨……因为水流不急，只需竖直拿稳就行。」

「……好好」

我跟叹着气站起身的骑士大人交换位置后将火把插进圆舟的边缝中，随后一跃踏上了岸，裸露的岩石地面潮湿极易打滑，因此要多加注意地绕开石笋慢慢接近铁矿石。

在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棘刺洞穴熊的洞窟里第一次发现铁矿石的时候还只能掏出把原始工具石斧，采取数量又少又费时间，如今的我则持有莉兹贝特打造的《高级铁制矿石镐》，把它从储物栏拿出来紧紧握牢，我朝附着于岩石上的矿石中间奋力一砸。

伴随高亢的金属碰擦声橙红的火花四溅，若是在现实世界里采取矿石要敲的就轮到周围的岩面了，但在这里的话那样只能收获岩石，所以我必须直接敲打外露的矿石。如此大的铁矿石估计用石斧得敲个三十多回才可以，我信赖的伙伴铁矿镐仅用八下便给矿石敲出了宽大的缝隙，再接着敲击两三回就足够打碎，再然后它就会化为数块滚落地面，我正小心别让它滚到水里去的时候……突然一声。

「阿桐，上面！」

「嗷呜！」

背后传来阿尔戈和小黑的警告，我反射性看往正上方，还以为是有怪物现身，不过我双目捕捉到的是头顶的两根巨大钟乳石摇摇晃晃的景象。

「呜哇！」

果断后撤跳开的刹那以后，无声落下的钟乳石笔直坠毁在了我的足迹之上，由于未装备头盔所以命中头的话就当场死亡……不了也会减少二三成吧。

「你没，没事吧！」

「没事……等玩家专心敲矿石过程中掉落钟乳石的机关啊……」

要我一个人肯定就得中招了，我在内心细细品味对伙伴的感激时，阿尔戈半哑口无言半心神不安地说：

「喂阿桐，反正你也没戴头盔吧？还是别继续了吧？」

「呃……」

的确，储物栏并没存放头甲之类的物品，在此之前我从SAO时期至今本来就不曾装备过几次头盔。不过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完全潜行RPG对于视觉与听觉的优化提升优先度要高于防御力的提升。连《防御之鬼》血盟骑士团长希斯克利夫也没使用过头盔，所以原理肯定不会错，要问为何，因为他是VRMMO之父——茅场晶彦……

一边在脑海回想这些，一边我回到了铁矿石前面。

「就算没有头盔当心点也没啥问题的，大概。」

我重新握住矿石镐朝阿尔戈答话，首先确认头顶已经不再有像陷阱的钟乳石以后，我重启了开采并在第三下将矿石击碎成四块滚落下来。急忙收集完后我把它们塞入了储物栏。在小木屋周边，如今只有米夏曾经的巢穴一处能够获取铁矿石，供给量绝不充足，要是在这个洞穴采收满储物上限的铁矿那就不愁今后的小镇建设了。

之后我每每找到铁矿石便停下独木舟，坚持不懈地挥动矿石镐。除去铁还有铜和银的矿石，另外更发现了用处不明的水晶，采集完毕它们后我们也深入进洞穴的内部。

说是天然洞窟其实与迷宫区无异，显然怪物也到处都在刷新，最为棘手的当属起手就瞄准火把飞来的三四只一组的大型蝙蝠，火光被熄灭之后我和阿尔戈还有爱丽丝为防止伤及同伴只好按兵不动，但小黑不愧号称暗豹，它应该清楚地捕捉到高速飞行的蝙蝠最后用前脚三两下给它们拍了下来。

耗时不过三十分钟我和爱丽丝还有阿尔戈的储物栏全部塞满了大量资源，享受着伟大成就感——本该如此的。

「……你看起来不高兴呢。」

被爱丽丝搭话的我关闭视窗点头道：

「啊啊……我注意到一件麻烦的事。」

「是什么事？」

「这座洞窟距离斯提斯遗迹没多远吧？同样被穆塔希娜手下的攻略组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采取这么多的铁矿石够百来人去打造各自的铁制装备了。」

听见我的话语，爱丽丝的表情逐渐严肃。

昨晚袭来的一伙——看上去队伍名是叫《福克斯》——他们二十多人的半数持有铁制武器，对抗他们也只取得了微弱的优势获胜，要我们面对装备了铁质武器的百人军团的袭击，那结果显而易见。

「……确实情形可能变成东之大门的战斗那般不利。」

爱丽丝以僵硬语气说道。

作为Under World《异界战争》的开幕，那场与东之大门的暗黑军团大战时刻，深陷昏迷的我却仍然隐约记得当时笼罩人界军团阵地的窒息空气。爱丽丝在那一战中失去了仅仅一人的弟子整合骑士艾尔德利耶·Synthesis·Thirty-one。

让这样的她在Unital Ring目睹同样的情景的PVP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不禁这样想，但无疑是我擅自臆想而出的偏见。事实上无论是哪边对于爱丽丝来讲都是全力以赴的真正战斗。

自己用双手扇向自己的脸以作警示，我表露出奇怪的表情对爱丽丝讲：

「就算如此我也没用放弃的打算，铁制装备的百人奇袭虽说抵抗不了，我们却知道敌方阵容以及这里的铁矿石会遭他们采取，只要汲取大家的智慧相结合，一定可以找出胜利的道路。」

「……是的呢。」

爱丽丝微笑着表示同意，紧接着。

「那么，就有我提供一小个主意先吧，当然是免费的。」

身处独木舟头抚摸小黑脖颈的阿尔戈转过头发言说。

「什，什么啊，主意是？」

「要是给敌人采集到这边的铁矿石就糟了吧？那么把这埋起来不就行了吗？」

「埋起来……把洞穴？」

经过两秒左右的震惊，我环视周围，这座钟乳洞穴横宽平均有六七米，上高也有差不多长更别说岔路还多，目前无法掌握全部范围。尽管边采矿边行进了三十分钟依旧不见终点，估摸着全长也有两三千米才是。

「……要埋掉这里得动用炸药爆破或十台大货车吧，再说如此夸大的地形改变哪怕在Unital Ring也没办法吧？」

我的极度认真反驳之下，阿尔戈反而浮现出一抹微笑开了口：

「谁也没说要整个埋起来哦，把瀑布的入口埋起来就行了吧，只要把那堵住就没地方进来了。」

「啊……嗯可能也许没错……但这样也是大工程呀，拿矿石镐实在无计可施……」

「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爱丽丝啪的合起了双手。

「不是破坏而是建造对吧。」

「建造？哦哦哦懂了，在入口建造块人工石壁是吗。」

我终于理解了阿尔戈的意思，并且准备抬手打响指可我却把手停在了半空。

「等等，但是，还是行不通啊？因为迷宫区中由玩家建造的墙壁不是会被地图机制或是别的玩家恶意地肆意摆弄吗。」

「现在试试不就好了。」

阿尔戈发表完意见后，我点头同意试试看，利用半空中的右手打开了菜单，点开初级木匠技能的制作道具一览的《石砌墙壁》选项，凭空出现了半透明的预览·物件，将其移至洞窟墙壁重合处显示的为灰色，稍微向一旁挪动又变为了淡紫色。

「……好像没问题……」

「我说吧？Uni-Ring的设计理念肯定没毛病的——」

我朝向得意洋洋的阿尔戈带着自己怎么没想到的懊悔问道：

「Uni-Ring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啊？」

「一句话概括就是《过剩》，过剩的世界地图，过剩的高度还原，过剩的技能还有天赋……这个游戏简而言之就属于针对玩家作为Player常识的挑战，硬生生将自己框在常规行为的范围里就会死，跨越常规范畴进行发散思维的人就活下去这样。」

「…………」

连嗯啊声都发不出。

同《Vengeful Wraith》战斗之时，我用亚麻籽油制造了临时的炎火剑斩断了无视物攻的怨灵，不过那仍在玩家的常识范围内，再想想那时的阿尔戈从我这顺走了火把捅进的断面中，由此引发了点燃爆炸，这才称得上是常识外的突发奇想。

SAO时代的我倒是也不断尝试过多种多样的奇思异想，虽然其中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遭遇了滑铁卢，但我同样被那剩下的一个拯救了数次性命。然而进到ALO开始享受《普通游戏》的趣味时光的我，似乎不知何时起已然丧失了挑战精神。

又一次准备扇脸颊让自己清醒的我为保持好石墙的预览成像不动，只能攥紧手代替拍脸。随后虚空中落下了几块形状粗糙的岩石，坐落于洞窟沿岸生成了长宽高各两米的正方形墙壁。

「……造出来了呢。」

阿尔戈十分自豪地讲。

「造成了呢。」

一同附和的我马上思考了起来。

既然可以制造墙壁，那有空位就连房屋都能造甚至生产设备也能造在洞窟里……等同于搭建据点，不仅仅是堵上入口，进一步实现据点内的大量铁合金生产，那比起把矿石搬回桐人镇……不，是森林的镇子效率高出太多了。尽管属于常识以内的想法，不过存在一试的价值。

在那之前——

「那我们就承蒙阿尔戈的指导去把入口堵上吧，虽然未探索到洞窟尽头很是遗憾……」

「不如先前往终点好了？穆塔西娜的部队也得后天出发才对吧？」

「嗯，是没错啦……」

总进军日定的是后天，同样的如今赚经验值外加盔甲材料的筹集应该已经开始了，想尝试调查这个瀑布内部的玩家迟早也会发觉此处。

「我果然还是不放心，先交给我一个人走近入口，阿尔戈和爱丽丝就帮着探索这片区域吧。」

「诶诶！？」

爱丽丝皱起脸来：

「那样还是全员折返比较……」

「靠船折返还不如岸上跑快多了，再说怪物的对策我也记住了。」

「那和它一起去吧。」

阿尔戈讲到这轻拍了几下小黑的脖子，暗豹回了一小声「嗷」。

「诶……两位就足够了？」

「看，你又在小瞧我。」

爱丽丝变得像小孩似的鼓起脸庞：

「我等级几乎快追平你了吧？阿尔戈也是个好手，不如说你该担心自己才对。」

「没错没错，我也一样不会鲁莽行事的，所以放心带上小黑豹吧。话说……」

望向小黑的阿尔戈持续拍着它健硕的背她讲道：

「这家伙，说不定能坐上去吧？」

「诶诶？小黑背上？」

「试试呗。」

「干这种事惹它生气了怎么办呀……」

这样回答的我暗自却也觉得暗豹的体型可以试试，我跳跃到岸上还没来得及发令，小黑就轻松一跃过来趴在了我的边上。

「……小黑，我可以坐上去吗？」

经询问得来了「嗷」的简短叫声。将其解读为OK，我跨上宽阔的后背坐了下去，等把体重施加给小黑的那刻，它轻轻松松便连同全身铁制装备的我站起了身。

「哇啊……貌似能行……？」

「是吧，指示它跑跑看。」

阿尔戈讲完话，我略微犹豫之后对爱马……是爱豹发出呼唤：

「小黑，go！」

瞬时间。

「呜嗷嗷嗷！」

待它铆足劲吼叫出气势后，暗豹在口径只有约一米半的洞窟沿岸开始极速飞奔起来。

「哇啊啊啊啊！？」

我左手还拿着火把因此只好匆忙间以右手抓牢它背后琉璃色的毛发，从后方传来的「快点回来哦——」「注意安全！」喊话声不一会也渐行渐远。

洞窟的地面既不是平整无缺还有各式各样的凸起，又有尖锐的石笋丛生，但是暗豹不带一丝的减速游刃有余跨越了所有障碍。回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小黑为了躲避基约尔平原的致命冰风暴而逃入到洞窟之中，其实背琉璃暗豹已经把洞窟作为住处了也说不准。

我这是第一回坐上豹子，马倒是坐过——当然是虚拟世界——很多次。我灵光一闪想到了如何依赖全身上下的动作吸收强劲的颠簸，当感到与小黑成功合为一体的瞬间，消息弹窗出现了。

〖获得骑乘技能 熟练度上升至1〗

——看来小黑在系统分类中也是骑乘动物。同理来说，载得了帕特尔人小孩五个的棘刺洞穴熊米夏绝对也是一样的，跟小黑同等体型的长喙大鬣蜥……还不清楚，回到村子让亚丝娜坐坐看吧。

小黑趁着我思考这种事的间隙仍在向阴森底端疾驰，在岔路口同样按照我拉它后背毛发的方向径直跑了过去，期间又刷新了怪物，我判断以这个速度能甩掉它们便没在意，就算万一发生怪物群的连锁追击，在没有其他玩家的这里丝毫不必担心给他人添麻烦的问题。

原本独木舟花费三十分钟——兼具矿石采取与战斗——的路程，仅仅用七八分钟小黑就跑遍全程冲入了熟悉的道口。我轻轻后扯毛发让小黑减速。接着侧耳倾听嗒嗒嗒……的瀑布声随即传来。

「小黑，停下。」

我从立刻停止步伐的暗豹背上下来，然后接连挠小黑脖子表达嘉奖，再取出野牛肉干喂了它吃。我一起啃着从斯提斯遗迹买的残余的中东烤肉往洞窟入口走去。

终于前方透过来了些许光亮，我熄灭火把后一副青涩月光照射的开口处映入眼帘。

重新确认好出入口的尺寸大约为长宽二点五米的方形，尽管比乘舟冲进来时感觉要狭小，但要堵上它就完完全全不这么觉得了。回归正题，使用手工创建功能设置墙壁而不自己动手的话会很简单，问题是选择切断中间流通的河川建设还是保留，总之只好先试了。

储物栏满载了大量铁矿石和水晶，我首先实体化一部分矿石堆积到地面上，随后手握矿石镐。

洞窟的墙壁还留有我开采铁矿石的凿痕。虽然这世界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刷资源，设定周期作为RPG属于非常慢的一类。我瞄准凿痕的周边挥下矿石镐，一击就把灰色石块给敲了下来，捡起石块便弹出了信息窗口，其名称也变成了【灰滑岩】。对比上流的河川平原取之不尽的《粗糙石灰岩》样式的灰崩岩，这里的就是《平滑石灰岩》吗。哪怕从属于高级素材，也没什么特地采集它们的玩家。

我将历经一段时间的挥镐积攒而来的灰滑岩收入储物栏，然后采取了些浅水处的黏土之后点击了的《简陋石壁》选项，把出现的预览·物件移动至出入口的正前方，颜色显示为无法设置的灰色，再转移到流水位置时的颜色还是没发生改变。

「也是啊……」

到此为止都在预料之中，我继续将预览右移，在把过半的地基安置到岸边时颜色终于变成了淡紫色，我二话不说握住手使石壁实体化。接下来我又采集起灰滑岩与黏土，试图让新的预览·物件嵌合在前座墙壁旁，可却显示不出紫色。

「唔姆……」

按正常逻辑考虑，巨型石壁确实没可能凭空悬浮。说到底，迷宫区的入口本来就不可能被封锁。那只好放弃了，此刻我耳内仿佛回荡起了阿尔戈的话语。

——这个游戏简而言之就属于针对玩家作为Player常识的挑战。

不站在玩家角度，站在木匠角度思考。

无法在河流上设置是因为会阻挡水流，那么，不会影响河流的打造物件如何呢。翻查初级木匠技能菜单的我把目光停留在【简陋木桩】上。所需要的素材只有圆木一根，我想着储物栏里还剩还几块梅格里松圆木所以直接按下制造按键，随即显现了简单木桩的预览，移至水上再逐步下移到与河床交汇处以后颜色变紫了。

「好耶！」

我不禁举出左手摆了个胜利姿势，附近躺地休息的小黑也摇起了尾巴。慎重地调整好位置，实体化，重复着两道工序的我在此前建造的石壁的平行线上摆放了四根木桩，如此一来圆木也用完仅剩下祈祷能够成功起作用了。

再次点击石壁选项，把预览·物件跟最初的石壁和四根木桩相嵌。那一刹间灰色的成像变幻为紫色的光辉，我又「好耶！！」叫出了声。正当我握紧右手庆祝时空中掉落下大量的岩块，由于洞口被堵住了八成，亮度猛然骤减因此我点起了火把。

再往后就是重复相同的工序，把岩块黏土收入储物栏，叠加石壁，三层在靠边位置，两层叠在上方，现在完全看不见出入口的存在了。

但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封锁。说到底只是《简陋石壁》没有多少耐久度，只需采取合适的手段就够将其破坏了，水下的木桩也不牢固，不过我是用和洞窟一样材质的灰滑岩制造的石壁，在外面看来色泽与质感都完美融入进了周围，要发觉有洞窟的入口着实没那么容易。

当然也不可能永远掩盖下去，只不过现在可以阻碍穆塔西娜军的铁制装备配给已经足够了。

我右手伸进盔甲上沿里，触碰了外面看不见的项圈状纹样——《不祥者的绞轮》，从遗迹逃脱过后暂时还未触发一次呼吸停止魔法，看来霍尔加他们乖乖遵守了穆塔西娜的命令。这也没办法，哪怕我，也绝不想品尝第二次濒临真正死亡一般的恐惧。

但是，仍然要做好必要的觉悟，最后面临与穆塔西娜的正面对决的那刻，要是让她知道我中了《绞轮》，那女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发动魔法，在那刻之前找到解开诅咒办法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无论如何现在也必须做力所能及的事。

我放下喉头处的手打开了菜单，将『入口封锁完毕，现在回去。』的消息发送给爱丽丝。没过多久收到了『明白，我们也发现了Boos房间。』的回复。

「……她说boos发现。」

我一边苦恼一边对着小黑搭话，暗豹回应了我「我还远远没觉得累呢！」似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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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之后回到城里，还是先建个浴场吧。」

爱丽丝无力地坐在了独木舟的椅子上。

如果是平时的我，应该会回答她：「浴室什么的放在后面啦，洗澡的话在河里洗就行了吧。」但是现在我也不禁同意。坐在爱丽丝面前的阿尔戈也感慨道「洗澡吗，真好啊」，小黑也软弱无力地「嘎呜……」呻吟。

瀑布后面的洞穴（暂定）里的BOSS怪物是一条巨大的蛞蝓。全名为《Stinking Snail》。阿尔戈大姐姐介绍道，stinking是「散发恶臭」「不快」的意思。正如其名，全长达三米的大蛞蝓从口中吐出了无迹无臭的粘液，比起削减我们的HP，削减的更多的是我们的精神力。

臭汁不仅理所当然的有臭味，还有着《MP持续减少》、《视觉异常》、《冷却时间延长》三种抑制效果。而且战场是圆顶状的地底湖，蛞蝓以相当快的速度在天花板上爬行，我们只能用船追着它，用跳跃型的剑技来攻击它，这场麻烦的战斗实在是异常艰苦。

但由于蛞蝓的物理攻击力本身比较低，所以我们中途放弃躲避粘液，勉强用剑技压制住了它，虽然结束时全身暖烘烘滑溜溜的，但是我们当时因为等级提高了感到高兴而没放在心上。尽管随即立刻跳进地底湖，把粘液洗掉了，但是还是感觉身上残留着一丝异样的气味。

「……那么，这艘船是有好好地驶向目的地的吧？」

被阿尔戈这么一问，我停止了嗅闻自己的身体，往前看去。BOSS房间的地底湖看起来已经到头了，蛞蝓一死，房间里面的墙壁就开始轰轰轰的移动……然后出现了新的水路。总之，虽然船还在前进着，但前方有着什么却无法预测。再加上之后，又听到了后方墙壁关闭的声音，恐怕现在已经回不到BOSS房间了。

「如果是艾恩葛朗特的话，应该是有通往下一层的楼梯的……」

没仔细思考的嘟囔了一下，被爱丽丝听了后她稍微歪了歪头。

「这么说来……落下的艾恩葛朗特现在怎么样了？」

「欸？那个……不还是当时掉下去的那样子吗？」

我和爱丽丝都没有直接看到浮游城掉下来这样一个大奇迹场景，但是根据莉兹和西莉卡的说法，好像发生了和通古斯卡事件一样的大爆炸。话说你们也没见过陨石掉下的爆炸吧……虽然我是这么想着，但是，那个时候还留有访问地图数据权限的结衣也说过，由于坠落，艾恩葛朗特的第一层到二十五层都被完全破坏了，所以有个不得了的大爆炸这事应该是没错的。

爱丽丝不也听说过那个事吗……被我指出后爱丽丝稍微转过头去，一副骑士大人的口吻说了起来。

「那当然还是那样啦，但我想问的是，放在里面的东西怎样了？」

「啊啊……。嗯，怎么样了呢……如果走到附近的话，好像还能找到进入里面的路……。——你想去吗？」

「嗯，是啊。我一直很在意。」

「什么？」

「艾恩葛朗特落下时被卷进去而死亡的玩家，全部都在斯提斯遗迹复活了吧。但是，住在25层的街道和村庄里的居民又怎么样了呢？」

「…………！」

我猛然地吸了一口气。

确实，在新生艾恩葛朗特有很多居民——NPC存在着。当第一层到二十五层因爆炸而消失的时候，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呢？因为ALO的NPC们原则上是无敌属性，所以应该不会像玩家那样受到致死伤害就会死去，但是也没有听说过被转移到遗迹里面去。而且，也有可能像Unital Ring世界里的NPC——巴欣族和帕特尔族那样，不再是无敌属性了。

「……阿尔戈，你知道艾恩葛朗特里的NPC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我也没调查到那种程度……」

听了情报家的回答，爱丽丝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

现在的爱丽丝，脑子里应该能理解VRMNO的NPC是怎样的存在，但是感情上却好像有着更难以理解的东西。那也不是不可能，Under World的居民，虽然和我们人类有着同样的灵魂——Light-Cube，但是其存在意义，也有着和NPC重叠的部分。我也觉得，就算是没有AI化的固定应答型NPC，也不仅仅只是个移动对象而已。

「……回到森林后，要去确认一下艾恩葛朗特的情况吗？」

我嘟囔着，爱丽丝瞄了我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

独木舟在一条直直的水路上静静地前进着。我尝试着打开地图画面，但是，因为地下城内显示不了世界地图，现在处在的位置是在哪一块完全猜测不出来。但是在方向上，至少应该没有远离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我如此说服自己，然后目光移向了道具库。

「啊……这么说来，刚才的蛞蝓上也掉了魔晶石。」

听我这么一说，阿尔戈突然回过头。

「不是吧阿桐。那家伙明明根本不用魔法啊。」

「只有使用魔法的敌人才会掉落魔晶石，这不就是那种玩家圈里的常识吗？」

「呣……」

阿尔戈脸上浮现出一副被扯走了一根须的表情，但马上莞尔一笑。

「那，掉出了样什么魔晶石？」

「嗯……」

我按照得到的顺序对道具库进行了排序，在上面排列的蛞蝓的生物素材的下面发现了目标。

「…………《腐之魔晶石》，好像是。」

「哈？腐是什么？」

我向爱丽丝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明其字面意思。

「腐蚀的腐」

「…………那么，也就是腐属性魔法的魔晶石……？」

「对……是个什么东西呢。爱丽丝，要吃吗？」

「不要。」

我的视线从马上就回答了的骑士大人移向了情报家。

「阿尔戈呢？」

「不要啦。」

「…………」

什么嘛真是的——我如此想着，但是感觉把这句话说出口的话，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展开，于是我还是把道具库关上了。但是就在这之前，阿尔戈发出了「嗯，不对吧」的声音。

「阿桐，话说柳树的妖怪那里也有类似魔晶石的东西吗？」

「欸？啊……啊，好像有。」

确实，在《Vengeful Wraith》爆炸散开后出现的，记得是在爬上柳树的树干后得到的水蓝色的光。我向下滚动列表，在洞穴里得到的大量素材和遗迹里买的食物下面——。

「喔……喔哦，这次才很像是收获喔！是《冰之魔晶石》。」

「喔—，不是挺好的吗。快点学吧。」

「欸……给我真的好吗？」

我交替地看了看阿尔戈和爱丽丝，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我停下了把准备魔晶石实体化的手指。

「……不，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对于歪着头询问我的爱丽丝，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你看，我的能力是《刚力》树的。果然我觉得魔法技能就应该给《才智》树的人学习好一点。」

虽然这样想是事实，但那也并不是全部。我觉得这已经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感情，我不适合冰属性的魔法。冰魔法——不，冰元素术是我已经不在了的挚友的得意技能。他用双手给我做了七八个我再怎么努力也只做了五个的冷元素。

仿佛察觉到了我的伤感一般，爱丽丝微笑着说。

「原来如此，那么在找到合适的使用者之前，先把冰之魔晶石保存起来比较好。」

「那就这么办吧。」

刚要关上窗口的时候，阿尔戈又再次发出了声音。

「那你就试着学习腐属性魔法嘛。」

「诶诶……不想啦，如果是暗属性的话就好了……」

「现在是可以浪费的场合嘛？可以有效利用目前没有起任何作用的MP喔？」

——那你来学习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但目前MP的总量，比起在洞窟内的战斗和与蛞蝓的战斗中只上升了3个等级而到达11级的阿尔戈来说，等级18的我——也通和蛞蝓战斗提升了一个等级。所以是我的MP量更多。为了提升魔法技能的熟练度，只能通过反复地使用来熟悉，所以如果MP多的话，就能相应地会获得更多的使用次数。

「……我知道了啦。」

下定决心后，我把《腐之魔晶石》实体化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直径约1.5厘米的球体。和昨天给结衣的《火之魔晶石》的尺寸一样，那个是红宝石般美丽的红色，而这边是像下水沟里的水一样浑浊的灰色。

要学习魔法技能的话，必须要把它放进嘴里咀嚼。结衣那时候嘴里还冒出了火，所以这石头到底会是个什么啊——

「喂，快点啊！」

那家伙一定是觉得很有趣吧！我一边确信着，一边还是做好觉悟，把灰色的石头放进了嘴里。舌头带来的触感是很硬很光滑，目前还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于是我用右边的牙咬住，一点点使劲咬下。

不久，就有了咔嚓裂开的感觉。然后就继续这样，把它嚼碎。

「……………………呜呜咕咕咕咕咧咧咧！！！」

虽然是在两位女士面前，但我用双手捂着嘴，蜷起身子难受的样子还是让她们全力开怀地笑了出来。包括现实世界，在过去都经历里都从未体验过的最糟糕的味道和其粘液在口中扩散开来。如果打个比喻的话……不，一想起具体的过程，都开始有想吐的感觉了。

「水……水，水……」

我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呻吟，这时阿尔戈拿出了一个装有井水的简易水壶给我。我抓过来拔掉它的塞子，拼命大口地汲取冷水。即使一滴不剩地喝干了，讨厌的余味也还没有消失，但总算是击退了那发作性的呕吐感。

「……thank, thank you……」

道谢后，我把空了的树木果实造的水壶扔了回去。同时，眼前浮现出了信息窗口。

〖获得腐魔法技能 熟练度上升到了1〗

「………………」

仅看到一个腐字，胃就再次泛起了波澜。如果刚才把黏液吐出来就不能学会魔法的话，估计十个人中有九个人会失败吧。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继结衣之后的第二个魔法使了，啊不，是变成了魔法剑士。滑动到技能窗口检查详细内容后，显示出一个熟练度为1的可以使用的魔法。

「什么什么……《腐蚀弹：发射什么腐烂的硬块》的样子。什么是个什么啊……而且这个名字……」

我嘟嘟囔囔地说道，阿尔戈露出了一直忍受着的爆笑的表情——实际上肯定会这样的吧——我就说。

「马上用用看嘛。」

「如果再笑的话，我第二发就用来打你了。」

我如此宣言道，然后把腐魔法技能的名字打了出来，阅读了出现的Tips。根据这个所描述，腐魔法的基本姿势是像抓住球一样展开两手指尖，然后左右手接触的样子。我立刻试着做了一次，不过，与昨天结衣给我看的火魔法的基本姿势——左拳按在右掌的姿势——相比之下，不可否认有点微妙的感觉。

尽管如此，魔法还是好好地启动了，双手中冒起带有绿色的灰色效果光。接下来是《腐蚀弹》的指定手势。这很简单，只要将贴在一起的双手左右打开20厘米左右就可以了。于是在双手之间，出现了和灵气颜色相同的橘子般大小的球体。表面像有如生物般的粘液在蠢蠢欲动，简直是个《腐烂的什么东西》。

同时，我的视线出现了淡紫色的目标瞄准镜。现在我在独木舟的尾部，稍微抬起双手的话，准星也移动起来，然后就瞄准了阿尔戈的脸。看起来除了我以外的两个人都看不见。

一瞬间，我忍住了想要就这样直接发射出去的单纯天真的诱惑。马上就要18岁了哟你这人！我如此劝说自己要忍住。然后移动准星，瞄准了左岸边垂下的钟乳石，双手握住进入发射动作。

咚咻！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音，灰色的球体从我的双手中射出。完美射中了瞄准的钟乳石，然后脏兮兮地飞散开来。但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发生了。明明钟乳石这么脆弱，我却连一条裂缝都没打出来。

「……啊这，看来并不是所期待的物理攻击力啊。」

阿尔戈如此冷淡的评论道，

「至少，是不是能让人觉得很讨厌？」

倒是爱丽丝温柔地为我声辩了。睡在船头的小黑只摇了摇尾巴表示这麻烦死了。

这个腐蚀弹魔法，就算是没有点亮才智树的能力的我的MP值，也可以连续使用三次，为了提高腐魔法技能的熟练度，我一边反复空发技能练习一边在黑暗的水路中前进了十五分钟。终于前方的景象出现了变化。模糊的蓝色反射光……是月光照进洞窟里。

虽然很想大喊终于到出口了，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辜负她们对我的信任吧，于是我还是默默地划着桨。阿尔戈和爱丽丝也默默地看着前方。水路逐渐地变得狭窄，并且开始左右蜿蜒曲折起来，这样下去的话，长达5米的独木舟就会进入曲折的水路，这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有任何前兆地，两侧的墙壁突然消失了。船滑行出来，遇到的是滔滔不绝的广阔水面，是河啊。

往后面一看，峭立的岩壁上有一个狭窄的缝隙像是在张开嘴。那里被悬崖的凹凸所混淆，从远处看的话只觉得看到的是低洼吧。我赶紧打开世界地图，目前正好处在迷宫入口的瀑布和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的南端中间。也就是说这条河是我和爱丽丝几个小时前经过的马尔巴河。抱着这样的想法眺望周围，怪不得总觉得这的风景很眼熟。

「……在那样的地方居然有入口啊。」

爱丽丝这样嘟囔着，我也点了点头。

「完全没有注意到呢……。嘛，就算从这边进去也不会打开BOSS房间的门，所以只是个死胡同而已。」

「我们也打不开吗？」

「唔，不好说啊……」

从游戏的角度来看的话，打倒BOSS后也许可以从后门进入，但我觉得对于Unital Ring来讲，这种想法是行不通的。虽然试一下就能知道，但是目前暂时不想接近洞窟了。

「嘛，为什么要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把船运到瀑布上面呢。这不小心损坏了不就糟了吗？」

这样说着的阿尔戈举高了双手深呼吸。爱丽丝也看起来很舒服似的闭上了眼睛，船头的小黑也做了一个猫科动物特有的伸展。

我也停下了划浆的手，一口吸入了满胸的新鲜空气，但喉咙里残留着的难受的味道却还没有消失。恐怕，在《不祥者的绞轮》解除之前，这种感觉会一直存留下去吧。视野右下角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凌晨零点，感觉在洞穴里潜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但实际上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独木舟即使是逆流而上，时速也能达到20公里左右，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从这里出发，再过三十分钟就可以回到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了。

把打开着的窗口切换到信息交流列表，我给亚丝娜输入了一条短文「全员平安，预计一点前回来」，想了想再加上了一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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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9月30日周三，上午七点十五分。

感受着快速电车开始行驶，我将身体窝到靠背里瞌上眼帘。

最靠近自家的本川越站乃是西武新宿线始发站，就算是这个时间段，挤一挤也依然能够找到座位。尽管平时上学一路站到田无市居多，但今天着实想要尽量抵消睡眠不足。从周日Unital Ring事件发生以来已经过去三天，连续数日潜行至凌晨，哪怕是我也快抵达极限了。虽说不晓得黑幕姓甚名谁，但实在是很想质问对方为何不趁着暑假引发事件。明明那样的话就能以每天20小时的高强度攻略三天抵达《极光指示之地》……也说不定。

考虑着这种事情，意识也逐渐往睡意的深渊下沉，然而不知为何神志偏偏会勉强停留在清醒状态。理由也许有二。一是担心抱在怀内的细长手提袋掉落，二则是因为魔术师穆塔希娜将长杖顿向地面的尖锐声音盘旋在脑海内不曾离开。

到头来，直到昨天……不，今早四点登出时，那个女的窒息魔法也没有发动过一回。虽然无法排除穆塔希娜所谓发动范围无限的说辞只是恫吓，对于身处直线距离25公里远的我没能起作用这种可能性，但也不过是乐观推测罢了。能够将那般强力的诅咒同时施加给一百人的超规格魔法，影响范围足以波及地平线尽头也不奇怪。

尽管时已至深夜，同伴们也温暖地迎接了平安归来的爱丽丝、小黑、阿尔戈和我。令人诧异的是其中不止帕特尔人，巴欣人也加入了队伍。

昨晚跟我和爱丽丝同时出发前往巴欣人村庄的莉兹贝特、亚丝娜、结衣三人，似乎历经了些许麻烦——被巨大鞭蛛型野外BOSS追赶、掉进巨大薄翅蜉蝣巢穴等等——但依然只用了不到两小时便纵穿基约尔平原，成功抵达了其东南部。

来到巴欣人野营地、赠送上带去的水牛肉干，在他们正高兴时提出了移住邀请。亚丝娜她们诚实表明城镇也并非绝对安全，于是野营地首领、名叫伊杰尔玛的女战士便表示「让我见识你们足以守护城镇与住民的实力」并向她们提出了交剑挑战。

那时三人等级分别为莉兹贝特12级、结衣11级、亚丝娜10级。虽然亚丝娜和结衣都选择了才智技能树而不适合近身战，但亚丝娜却按下准备站起身来的莉兹贝特，自己接下了挑战。

即使亚丝娜手持莉兹贝特打造的《上等铁细剑》，防具却仅为与结衣同等水平的轻胸铠于手足护甲。就算与其对面的伊杰尔玛队长也只穿着胸部、腰部革铠，但其不仅浑身肌肉、高她一头，武器也是仿佛兼并了剑与斧的超厚实曲刀。看着搞不好互相招架起来立刻就会折断的纤弱细剑，伊杰尔玛和其他巴欣人战士似乎都满心认为亚丝娜不过是与锤使莉兹贝特交战的前菜。

然而亚丝娜仅凭步伐便轻易把伊杰尔玛的猛烈攻势全数躲开，待对手姿态崩溃的瞬间打出细剑二连击技《Parallel Sting》，击中曲刀重心成功将其击退。伊杰尔玛当场认输，指定下任队长后自发提出了移住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的希望。

九名巴欣人跟随伊杰尔玛离队，化为总计十三人的小队一路打飞鞭蛛与薄翅蜉蝣，回到森林城镇时似乎是十一点。算下来我们足足晚到了两个小时，不过给巴欣人分出西区住居、制造必需家具也用了不少时间，亚丝娜这般笑着安慰我。

尽管担心巴欣人是否会把小黑或米夏看做猎物，万幸他们似乎比起打倒野兽者更将驯服者尊崇为勇士。理所当然熊使比豹使更为高级，所以对于巴欣人来说的城镇最高位者乃是西莉卡这件事，我也毫无异议。

举办过简单欢迎会后，同伴们再次聚集在小木屋内举办了第二次会议。得知创作了《阿尔戈之攻略书》的阿尔戈是新加入的伙伴后，艾基尔和克莱因相当震惊，不过目前却已经没有空闲叙旧，必须立刻说明穆塔希娜带来的威胁才行。

听闻暗魔法《不祥者的绞轮》的恐怖威力与森林城镇最早明天晚上就会遭受总攻击两个情报，就连克莱因也暂时陷入了沉默。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放弃城镇逃跑这一选择，这是同伴们共同的意志。对方若要进攻，也唯有迎击一择。

就算我同时指出对瀑布内洞穴入口做过伪装，因此来犯敌人全员铁武装的可能性很低，并且霍尔加、迪克斯、茨巴罗的小组——即敌人大部分都处于被穆塔希娜胁迫的状态，想来士气不会太高两点，人数差距也庞大无比。十名巴欣人、二十名帕特尔人，算上阿尔戈总共也只有四十一人与四只宠物。把毕娜、米夏算作五人，小黑、小蜥分别算作两人加算进去也仅够五十，连敌人的半数都没达到。要倾覆如此巨大的战力差，还差某种大的关键要素。

会议持续到深夜两点，虽然获得了各种提议，奈何每个都缺少实际作用和成功条件，最终只能留作到今晚为止的课题。不过关于先前会议曾作为作业残留下来，代替《桐人镇》的城镇名字，莉珐做出了相当巧妙的提议。

其名为《拉斯纳里奥【Rosnaree】》。出处乃为凯尔特神话中国王的城镇，似乎也与森林城镇同样被圆形墙壁所包围。尽管我们的城镇不存在国王大人，但谁都没有提出异议——不如说立刻获得全员赞同成为了正式名称。拉斯纳里奥会成为真正的城镇，亦或是仅仅三日便化为废墟，皆赌在明晚一战中。

【rkl：根据英文wiki对该城镇的记载，这个城镇的国王最后是被库丘林（大家应该很熟悉了）一枪戳死的，而国王的儿子后来参与了杀死库丘林的阴谋。】

阿尔戈会在讨论中一直打眼色，也许是在示意要说出中了穆塔希娜的魔法这件事，但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假如坦白想必大家都会担心、生气并把解除魔法列为最优先事项，但不把穆塔希娜干掉、折断那根法杖就无法解除诅咒，这般不祥的预感却盘踞在我的心头。因此决不能浪费大家贵重的时间，目前尽可能提高所有同伴的等级和技能熟练度、加强城镇守备才是应做之事。

结束会议后靠过来的阿尔戈虽然无可奈何般冲这边低声做出「你这固执己见的家伙」的评论，但似乎还是打算尊重我的意思，留下一句「总之咱也会尽己所能试试看啦」便朝亚丝娜他们那边去了。

虽然逞强这点属实，但我也不是毫无根据就做出无法驱散【Dispel】这个结论的。在会议说明《绞轮》效果时，结衣面露难色，对其做出了规模太大、效果也过于强力的评价。

就算穆塔希娜的暗魔法技能继承自ALO，熟练度也理应随着缓冲期间结束而下降到了100才对。在那种状态能使出的魔法威力，以单手剑剑技来比喻的话仅相当于三连击技《Sharp Nail》。然而《不祥者的绞轮》无论怎么想都是与最上位十连击技《Nova Ascension》同等——不，甚至超越不存在于ALO的二刀流二十七连击技《The Eclipse》的超大型魔法——。

尽管不得不随着结衣话音落定而陷入沉默，穆塔希娜使用了熟练度1000水准的魔法这点毋庸置疑。那么解咒也必然需要相应等级的魔法、亦或是同等级的珍稀道具才对。至少在弄明白穆塔希娜为何能使出那种等级的魔法之前，不该拘泥于进行解咒。

昏昏沉沉地在脑袋里考虑着这种事情时，急行电车不知不觉已经驶进花小金井站。下一站田无就该换乘普通电车了。到头来还是没能补觉，不过到达学校后还是能睡上二十分钟左右的。

重新将膝头纸袋抱好，我做起从舒适座位站起身来的心理准备。

电车缓缓通过拐角，阳光透过背后窗户给后颈带来灼烧感。降水到早晨的雨云往东飘去，今天似乎能有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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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不打瞌睡地熬过上午的课程，我匆忙同昨天一般奔向图书馆旁的绿地——《秘密庭院》。左手提着在食堂买的小吃，右手则拎着百货商店标志的手提袋。

穿过隐藏在树篱下的狭窄缝隙，清新的植物香气扑鼻而来。草坪几乎已经全干，树梢却莹莹透着绿意，仿佛能听见雨水被根部吸上，淌过植物导管的声音。

踏进草地一步，驻足凝视并排耸立在小山丘中央的两棵常绿乔木——黄豆树和白檀下，背对这边站着的女学生的身影。

黄绿色阳光穿过叶隙，闪闪发光地点缀着长发。明明身穿回归者学校制服，但却仿佛是幻想世界的住民，再靠近一点就会消失……这般想法不禁闯入脑海。

女学生仿佛感觉到了呆站在原地的我的存在，忽地回过头来。

她看着这边先是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摆出似乎在闹别扭的表情来。待我慌忙小跑着接近，突然转向旁边道。

「真是的，为什么桐人君总爱在后面一声不响地盯着别人？」

「诶，也没有总是吧……」

「从最开始就是这样了呀。」

「最、最开始……？」

「还在艾恩葛朗特一层的迷宫区时，你也躲在暗处旁观过我和狗头人战斗喔。」

没想到四年前的往事会被摆上台面，我苦笑着发出辩解。

「那是因为不能妨碍别人战斗嘛……战斗结束后不也好好跟你搭话了吗？」

「迎面第一句话就是刚才那样是伤害过剩【overkill】呢。老实说，第一印象大概介于《怪人》和《危险人物》之间吧？」

「啊，好过分……我当时明明在认真担忧你的身体状况……」

回答的瞬间，她突然小小地喷笑出声。尽管我也被连带着笑起来，但那时战斗结束前之所以没有搭话，实际上是因为看得过于入神所致。被宛如流星般贯穿黑暗、亚丝娜的剑术里蕴藏的那份美丽所深深吸引。

尽情笑过后，亚丝娜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

「其实我还蛮高兴你能来跟我搭话喔。让我认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里，也还有玩家会在乎他人这件事。」

「…………」

我一时间找不到回答、想要回抱，奈何双手又皆被堵住无法实现。无奈之下只能轻轻抵上亚丝娜的头，试图直接传达自身心情。虽不晓得成功与否，但几秒钟后、飘然离开的亚丝娜面庞上浮现出与平常无异的温和微笑。

「好了，来吃午饭吧！让你跑一趟真是抱歉喔。」

「没关系，今天可是亚丝娜的……」

亚丝娜以食指抵住我话音未落的嘴。

「这个我想留到午饭后听呢。」

「……了解。」

我点点头，将两个袋子换到左手，从制服口袋里掏出PE坐垫铺上草坪。让细长手提袋暂时退避到身后，拿出从餐厅买来的法式面包三明治和蔬菜汁。 虽然昨天的午餐也选择了法式面包三明治，但由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菜单登场，所以并不会吃腻。

「给，亚丝娜要的尼斯沙拉。」

「谢谢。桐人君选了什么？」

「古冈左拉干酪和番茄干。」

「欸，那个看起来也很好吃耶。我说、来对半分吧？」

「可以是可以啦……」

虽然点头应诺，但总没法用手把烤焦的法式面包漂亮地一分为二，况且怎么说也不好意思把我吃过的一半给她……正这么想着，亚丝娜却从裙子左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件银色的物品。那是挂着两把钥匙的钥匙圈——不，是一把小型多功能刀。抽出约5厘米长的刀刃后，刀柄朝前递过来。

「给，用这个凑合吧！」

「……我、我知道了……」

虽然姑且接过，我还是忍不住看向亚丝娜的面庞。

「……你一直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吗？」

「是哦。」

「为什么要……万一被警察例行盘问可是会出麻烦的啊。」

「女高中生才不会被盘问啦。」

真的假的~~在我这般腹诽时，亚丝娜忽地绷紧了表情道。

「我已经决定了，下次绝对要保护好桐人君。」

「哎…………？」

经过短暂困惑，我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大约三个月前，我在亚丝娜面前被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残党Johnny Black即金本敦注射大量肌肉松弛剂，陷入了心肺停止的危机。只要站在相反立场稍作考虑，立刻就能理解亚丝娜到底遭受了多庞大的不安与恐惧。换做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同样也会在内心起誓再也不让这种事发生吧。只是——。

「……没事的，XaXa和Johnny Black都已经被逮捕，没有人再会来找我麻烦了。」

带着即使是为了保护我，也不希望她随身携带刀子的心情这般劝说道，亚丝娜的表情却毫无动摇。

「也许如此，但我绝不想再后悔了。」

被如此直白地反驳，目前也只能颔首。

「…………是这样啊。」

我瞅一眼右手的刀，以折好的包装纸作砧板，将刀刃抵在法式面包中间。虽然只是把5厘米左右、玩具般的刀，锋利度却令人吃惊。稍作用力，硬邦邦的法式面包就被应声切开。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一块法式三明治切为两半，然后轮到第二块。

「……切好啰。」

把半个尼斯沙拉和西红柿奶酪三明治重新包好递出，亚丝娜道着谢接过。接下来我用纸巾仔细擦拭过刀片后折好，将这边也物归原主。

无论哪种三明治都相当美味，让人庆幸做出对半分的决定，但石子般的不安却一直硌着内心。假如微笑棺木还拥有我不知道的残党，并且在那家伙袭击而来时亚丝娜以刀反击，是有可能因为防卫过度而被捕的。当然，我绝不认为我或亚丝娜受到伤害就是好事。只是我依然不想认为让亚丝娜随身携带武器就是最好的手段。

那么就该由我来随身携带刀具吗。不——一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才对。

正当我沉浸在思考内一言不发地咀嚼着面包时，亚丝娜忽然开口道。

「……抱歉喔，让你不安了。」

「啊……不，让你感到不安的是我啦。毕竟差点死在亚丝娜面前呢……。该做好更充足准备的是我才对。」

「不，我脑袋里也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带着这种东西乱跑也的确不太好。只是……桐人君从SAO时代开始就很容易吸引他人呢……无论是好人、亦或是不怀好意的人……」

虽然很想马上否认这回事，但我却做不到。毕竟微笑棺木的人第一次盯上我性命，乃是在攻略艾恩葛朗特初期的初期，尚还在三层时发生的事。

回想起来，转换到Unital Ring后，首日的莫克里一行、次日是舒尔茨一行，连昨晚的穆塔希娜都提到了我的名字。明明初中时也处于班里完全不起眼的位置，究竟是哪里搭错了链子才搞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

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更名换姓了。假如这会让亚丝娜感到不安，那么我的职责便是设法将其驱散。

「……我会更加注意身边的。也会去和菊冈先生商量一下，看有没有能够确保安全的方法。」

闻言，亚丝娜右手捏着最后一片法式面包皱起眉头。

「我啊，可把他归类在好人和坏人的分界点喔。」

「啊——、嘛，也是啦。」

我故作严肃地点头首肯，亚丝娜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

同时吃完法式面包三明治，喝光蔬菜汁，我们迅速清理完垃圾，再度并排坐在坐垫上仰望天空。

蔚蓝苍穹中尚且残留着夏日气息，但只要待在这片草地上，便不可思议地不会感觉到热。尽管四周被建筑物和树篱包覆，令人心旷神怡的风还是能拂过亚丝娜的发丝。到底是谁在修整这里呢……内心浮现这个问题已经有十次左右，我们依然没在这里见过其他学生或教职工的身影。

合欢树和白檀的叶片于头顶相互摩挲，奏出簌簌作响的悦耳音调。就外观而言是白檀比较壮观，但据亚丝娜所说这种树乃是半寄生植物，会在地面下从邻近合欢树的根部汲取水与养分。想必对合欢树来说也是个不得了的麻烦，但树木自然无法做声，只是任由树梢随风摇晃。

我也从亚丝娜那里得到了许多，但到头来究竟有没有在做出回馈呢。把这般想法从脑海中撇开，我扭过身子，直直望向身旁的亚丝娜。

「……生日快乐，亚丝娜。」

我绞尽所有感情道出祝福，于是亚丝娜仿佛在咀嚼这句话般沉默地看着这边，最终以柔和声音作出回应。

「谢谢你，桐人君。」

两人面庞逐渐互相凑近，交换起短暂的吻。尽管身处校园，但至少在这《秘密庭院》里，一定是被允许的吧。

「……实际上呢。」

把脸靠在我肩膀上，亚丝娜轻声说道。

「去年过生日那会，我还觉得挺难过来着。毕竟只有这个星期，我和桐人君要分隔两地呢。」

「诶……你会在乎这个吗？」

「这可是大问题呀——。……但是在Under World的时候，桐人君精神上的年龄已经超过我了吧？」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我在时间加速的Under World里度过了两年，但那却只是现实世界里不到一周的事情。现在的我在精神上已经差不多二十岁，也就是比亚丝娜还要年长——虽说毫无实感。

「是吗……那就是说，今天亚丝娜会追上我一岁咯？」

「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不过等下周桐人君生日，我可是会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的哦。」

「还请务必这么做。」

两人不禁同时放声大笑。

待笑意渐敛，我拉出放在背后的手提袋，双手托着底部递交出去。

「那个……这是，礼物。」

正当我将「虽然不是什么昂贵东西」「礼物不知道该选什么」等等追加语句吞回喉咙，亚丝娜便绽放出灿烂笑容收下了礼物。

「谢谢你，桐人君。我能打开吗？」

「嗯……嗯，请。」

亚丝娜小心地揭开封住手提袋的贴纸，瞅向里头。接着微微歪头，先是将袋子放回坐垫上，然后轻轻探入双手。

取出来的是一个系有红丝带的细长包裹。把固定着上半部分的胶带揭掉，不织布便宛如花瓣一样散开，露出里面的物品。被栽在纯白花盆内的，是一棵高20厘米的树苗。带有锯齿特征的叶子由树干部生长而上。

亚丝娜轻柔地抚上一片叶子，随即迅速抬起头道。

「这是糖枫的树苗吧！」

「嗯，对……你能看出来啊。」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们的回忆之树呀。……我很高兴喔，谢谢你，桐人君。」

她轻声呢喃着，又一次抱住我。以两腕搂住纤细身躯，遥远的光景再次鲜明复苏。

虽然亚丝娜说这是回忆之树，但存在于我们记忆中的并非真正树木，而是其经过加工的样子。旧艾恩葛朗特二十二层，摆放于初代《森之家》阳台上的摇椅。它的制作素材便是Maple——即枫树。

名为马霍克尔的木匠所制作的摇椅，乃是我们仅仅两周就宣告结束、婚姻生活象征一般的存在。亚丝娜总爱让我先坐下，随即像猫一样窝上膝头来。虚拟的婚姻与虚拟的家具——但我们共享的时间和感情却真实无比。

昨天阿尔戈告诉我，区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并无意义时，我便有了这个想法。——今年给亚丝娜的礼物，就送能够象征我们的过往与未来的东西吧。

「由两个人一起培育这株幼苗，终有一天能成为大树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当然，暂时需要亚丝娜负责照顾一段时间就是了……」

我如此说着，亚丝娜依旧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发出带有哭腔的声音。

「嗯……嗯。一定能长成棵很漂亮的树……。等我回家就立刻将它移植到大花盆内……」

话语不自然地戛然而止。我歪起脑袋，亚丝娜则突然抬起脸来，眼角含着泪水环顾四周。

「怎……怎么了？」

「…………我想了一下……。这颗树苗，能不能种在这里呢？那样的话，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照顾它了。」

「啊…………」

原来如此。本打算让亚丝娜在家里当盆栽养一段时间，但枫树苗想必也更喜欢能恣意伸展根干与枝叶的土地栽种吧。尽管需要先调查未来是否能够进行移植，但如果得以种在这个《秘密庭院》里，也许最好不过。

「是呢……不过这片草地究竟是谁在管理也不清楚……」

听我如此嘟囔，亚丝娜也点点头道。

「我也想过要调查，但不想因为告诉别人而让这里变得不再是秘密呢……」

「就是啊—。目前为止，知道这里的只有我们和莉兹、西莉卡，还有昨天带来这边的阿尔戈而已……啊。」

我将突然想到的点子直接吐出。

「干脆请阿尔戈去调查好了。那家伙的话一下就能查出来了吧？ 」

「欸欸？」

目瞪口呆的亚丝娜随即露出些许苦笑。

「确实，如果是阿尔戈小姐的话也许能够查到……但如果她要求付情报费，可得让桐人君你来给哦？」

「唔……这、这个，管理员的事先放一边，树苗要怎么办？暂且由我带回家吗？」

「才不呢，我会直接带回去哦。」

亚丝娜立刻答道，触碰盆内泥土确认过湿度后重新包好，放回纸袋内。这种状态下它长宽15厘米，高45厘米，重量却不到一公斤，因此女孩子也并非搬不动——只是。

「不过，你想啊，今天是……」

话音未落，亚丝娜便露出恍然的表情。

我和亚丝娜都会缺席午休后的课程。当然这绝非旷课，而是以与昨天同样的应聘前职场参观为由。虽说昨天是假申请，今天的目的地却是我实际希望就业的公司。表面上被称为《海洋资源勘探研究组织》的独立行政机构……也就是《拉斯》。

「嗯……」

思索两秒钟后，亚丝娜随即颔首道。

「嘛，拉斯的空调设备很完善，我想放个几小时应该没问题。而且这株枫树苗也相当健康来着。」

「欸，能看出来吗？」

「从叶片光泽就能看出来哦。被照顾得很好，是株好树苗呢。」

「这样啊…… 」

昨天在银座和阿尔戈分开后，我在东京都内检索出售糖枫树苗的地方，查到池袋百货商场的这家园艺店似乎很受欢迎、就去了一趟，看来的确是家不错的店。下次带上亚丝娜一起去好了……我在内心打着算盘开口道。

「那我会和那边商量好，至少让你回程坐上出租车的。不如说……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啊。一点十五分校门口集合可以吗？」

「了解。其实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带来了啦。」

「诶，真的？」

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书包正躺在草地尽头的长椅上。遗憾的是我没能想那么周到，东西还全扔在教室里。

「……那，校门口见啰。」

「嗯。真的很谢谢你送的礼物，桐人君。」

我向双手抱着袋子露出微笑的亚丝娜挥挥手，小跑着奔出草地。

---

9

海洋资源勘探研究组织，即《拉斯》，设立于港区六本木后街的一栋小型办公楼里。

这里原为《拉斯六本木支部》，总部位于遥远南方伊豆群岛海湾内漂浮的海洋研究母舰《Ocean Turtle》内。但如今那艘海洋建筑已遭到国家封锁，此处便成为了主要活动场所。

我和亚丝娜下午两点半按照约定到达大楼一层，朝对讲装置报上姓名，请人打开自动门后乘电梯来到五层。走廊尽头还设置着一套智能锁，滑动门通过手机与生物识别验证开启的瞬间——

「桐人，亚丝娜，欢迎！」

张开双臂以略带兴奋的声音朝我们表示欢迎的，是一位身着白衬衫与深蓝色长裙的金发碧眼女性。

「好久不见，爱丽丝！」

亚丝娜叫出声来迎上前去，与爱丽丝互相拥抱。接着、我也举起右拳与她相碰。

当然，我们与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Thirty今早刚在Unital Ring中挥手作别。但在现实世界中却很难像这样找到碰面机会。被作为世界上首个Bottom-Up型泛用人工智能公开的爱丽丝吸引了无数媒体、企业、大学的眼球，包括存在真伪在内的讨论至今仍在活跃进行中。

让事态变得复杂的是，《拉斯》的立场属于独立行政机构——即半官方半民间的研究机构，因此爱丽丝的法定所有权被判定为属于国家。在此之上，提出Alicization计划的菊冈诚二郎所属的防卫省、管理海洋研究母舰《Ocean Turtle》的文部科学省、推进国家次世代AI战略的总务省，这三个相关机构似乎正为了占据其主导权而进行争夺。

手段惊人的菊冈与神代凛子博士利用现状减缓国家动作，并试图在这期间引起关于《AI的人权》的广泛讨论。需要让更多的人认识到爱丽丝拥有何等人性——不如说是真正的人类，为此、爱丽丝在各种活动和派对间奔波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至最近日程表才终于安排妥当，得以和我们一起在Unital Ring冒险，但现实世界已经有两周没见过面了。

「走，赶紧去STL室吧。」

爱丽丝说着势头十足地转过身去，执行器的驱动音隐约传入耳中。研究主任比嘉健所开发的机械躯体虽然似乎每天都有进行更新，遗憾的是它尚未到达与真正人类毫无差别的等级。

但比嘉先生曾表示，我们人类迟早也会向爱丽丝接近——在遥远未来，人类与人工智能将成为同等存在，创造出新的生物界《Technium》吧。

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见证那一天……我如此想着，跟上爱丽丝和亚丝娜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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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我和亚丝娜，两周未见的神代博士果然开始为菊冈突如其来的委托表示歉意，但我们本来就希望再次进入Under World，因此她完全没有必要道歉才是。

凛子小姐他们当然也讨论过要让《拉斯》工作人员中的某位去Under World进行侦察。但考虑到目前情况，别说超级账号、连高级账号都无法动用，对人界的基本知识也处于不足状态，得出的结论似乎是我去潜行乃最佳选择。虽然能得到如此评价相当荣幸，老实说就连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人界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潜行时出现在太空中的我和亚丝娜、爱丽丝，乘坐自称「整合机士」的名为斯提嘉和罗兰内伊的少女们所驾驶的宇宙飞船（！）在央都圣托利亚机场着陆，乘进奇怪的交通工具，被带到了罗兰内伊家中。但由于内部没有窗户，不仅几乎没能看到圣托利亚的街道，与斯提嘉她们更是没说上几句话就迎来时间限制，以收集情报来说完全不够充分。如今Under World的内部时间流速与现实是一比一、即无加速运行，因此这次潜行不会出现内部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情况，但如果可能的话——

「……能不能只在我们潜行的时候，把一千倍加速恢复呢……」

被带进STL室里，听到我脱掉校服上衣时的自言自语，正在一旁检查机器的神代博士回过头来苦笑道。

「《拉斯》里每天至少会听到五次这个句式呢。工作搞不完想加速啊，没有时间打游戏想加速之类的。」

这样说着的博士自己看上去也相当疲惫，我不由得认真地问道。

「说真的，STL不能尝试这种用法吗？不是进入Under World，而是潜行到随便制作出的虚拟办公室利用主观时间加速机能【FLA】进行工作之类的……」

「原则上是可能的，只是需要与Ocean Turtle内的《Main Visualizer》同等水准的硬件才能做到。要造一台那种东西可得花十台最新大型主机的钱呢。」

——一台主机要多少钱啊，我压抑住了想如此问出口的冲动。凛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不过，在遥远的未来……我想想，也许三四十年后，具有FLA功能的可穿戴设备得以普遍化时，每个人都可以在加速环境中工作学习呢。游戏当然也同理。」

「三十年后吗……」

2056年那会我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且不提还有没有在玩VRMMO，连MMORPG这种游戏体裁是否还存在也无从得知。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可能的话在十年后左右……」

我这样回答着凛子，望向摆在STL旁的可调节座椅。爱丽丝在那里正襟危坐，焦急地等待着我们做完准备。

「爱丽丝，桐人镇……不、拉斯纳里奥的情况如何？」

仿佛早料到我会这般提问，骑士流利地做出回答。

「半小时前我登出时，相当风平浪静喔。帕特尔人在田里热心忙碌，巴欣人出去狩猎时斩获了一头大鹿。他们会互相交换庄稼和肉，似乎相处得还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蛮担心巴欣人会不会吃掉帕特尔人来着。」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应，没等爱丽丝开口，亚丝娜便从设置在隔壁STL旁的屏风对面无奈地回答。

「巴欣人的饮食习惯似乎是以植物为主喔。狩猎动物必须在向《神之树》献上祈祷后才能进行，而且每天能猎杀的动物数量似乎是被决定好的。」

话语传来的同时伴随着轻微衣物摩擦声。我打算只脱掉上衣就开始潜行，但亚丝娜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换上了准备好的STL专用装束（虽然《拉斯》如此称呼但实际上只是宽松的睡衣）。询问过原因后，得到的理由是校服会被弄皱。

「……你说的神之树，是基约尔平原上的那颗大树吗？」

我边躺向STL的凝胶床边问道，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现的亚丝娜点了点头。

「对对。昨晚我也看到过，两棵高约百米的猴面包树并排生长在山丘上，景色特别壮观。难怪会让人忍不住祈祷呢。」

「这样啊……。这么说来，诗浓给的银币上也印有两棵树来着。那跟亚丝娜看到的树是一样的吗？」

「这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那枚银币呢……」

亚丝娜耸耸肩，爱丽丝在另一边说道。

「不，那一百艾尔银币上刻的树和现实世界的猴面包树长得不一样。要说的话，应该是白金橡树那样的阔叶树才对。」

白金橡树是Under World的特有种，虽然有些绕弯，但我成功理解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Unital Ring世界里除了巴欣人以外，还有其他把两棵并排的树视作神圣的文化吗。今晚见到诗浓时再问问她是从哪里获取的那枚银币好了……

「开始吧，仪器都准备好了。」

埋头操作平板电脑的神代博士看向我和亚丝娜说道。

「你们感觉如何？」

「完全准备好了！」

我代表其他人做出回应，亚丝娜和爱丽丝也跟着用力点头。

「那么……现在是三点不到，五点时请用上次的手势命令登出。如果你们没有按时回来，我会在五点十分强行切断连接喔。」

「……至少让我们潜行到六点不行吗？」

面对不肯罢休的我，凛子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行，今天我们的目的是确认安全。如果不确认桐之谷君和明日奈小姐能够毫无问题地进行连接，就无法允许你们长时间潜行。」

「知道了……」

「有关入侵者的具体调查就等周六正式开始吧。游览一下圣托利亚没问题，但是千万不要靠近中央大教堂！」

神代博士做出事先叮嘱后，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想必你也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但请再忍耐一阵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每天都能尽情进入Under World的。」

「好的，我明白了，凛子。」

爱丽丝微笑着回应，随即在可调节座椅上合起双眼。我和亚丝娜也躺上凝胶床，让头部陷入头枕的凹陷处。

「那就开始咯。」

凛子敲了敲平板电脑，室内照明随即被调暗。STL的头部组件伴随着沉重的驱动声滑来，覆盖住我的脑袋。

机械音逐渐远去，宛若微风吹拂、波浪摇曳的不可思议声音传入耳畔。机器将我的灵魂——Fluct Light整个数据化，分离出现实世界。

平稳的漂浮感席卷而上。我被散发着某种怀念气息的黑暗包裹，缓缓往下沉去。

---

首先出现在视线内的，是光。

极其微弱的白色光辉化为虹色放射光延伸——覆盖住视野——继而扩散开来。

因为过于炫目而连眨好几次眼睛后，我终于发现自己正透过窗户凝视着太阳。把视线从巨大拱形窗口上移开，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天花板很高，墙壁和柱子被施以精心装饰的中世纪欧洲风房间……不对，这是圣托利亚风格。这里是上次潜行时接受罗兰内伊招待而来的阿拉贝尔家的客房，而我正坐在看起来有十五坪大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

往右看去，亚丝娜和爱丽丝并排坐在一张三人坐的大沙发上，两人都在无言地环顾室内。亚丝娜是以白色为主打的长裙、身缠珍珠色铠甲的创世神丝提西亚形象。爱丽丝则是身着蓝色连衣裙与黄金铠甲的整合骑士身姿——

那我呢，这般想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黑色上衣的下摆呈大衣状垂下，裤子颜色与其相同。似乎名为双层襟、用以遮蔽纽扣的大前襟和肩章，领子和袖口则以白底金线镶边。尽管很像……但并非上级修剑士制服。这是从中央大教堂地牢脱逃后，在武器库擅自借来的服装。那之后与数位整合骑士、元老丘德尔金和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对峙时一直穿着的这件衣服最后应该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现在却连一条小裂痕都找不着。

「……我说爱丽丝，这身衣服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啊？」

眨了几下眼睛后，爱丽丝蹙紧了眉头。

「呃……我把你从中央大教堂带到露莉德村时把它塞进行李里，请赛尔卡边教我针线活边进行缝补，在加入人界守卫军时给你重新穿上的……至于之后就不清楚了……」

「唔唔……可是这上面完全没有修补过的痕迹啊……」

「桐人，这是我们现在该弄明白的事吗？」

爱丽丝一脸无奈地回话，随即像是在重放几秒前自己说过的话一样翕动嘴唇，猛然鸣响铠甲站起身来。

「──赛尔卡！」

她喊出妹妹的名字，快步穿过地板来到南面拱窗前。双手按在玻璃上，随即静止了动作。

我和亚丝娜面面相觑，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到爱丽丝旁边，才看见方才混在阳光下没能目视到的物体。

街道另一头，矗立着一座贯穿傍晚天空的白色大理石巨塔。

耸立在人界四帝国中心的公理教会，中央大教堂——

自己终于又一次回到Under World的实感再度涌上胸腔，我不禁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双手无意识地移至腰部，确定两份重量的根源。

左腰处挂着拥有刚毅外形的黑色长剑——《夜空之剑》。

右腰处则悬着外形优美的白色长剑——《青蔷薇之剑》。

握着青蔷薇剑鞘的右手向上移动，触碰到剑柄上的小型蔷薇浮雕。我无言地反复摩挲着试图感觉到什么，却只有冰冷的硬度传至指尖皮肤。这把剑从前的……不，身为它真正持有者的亚麻色头发青年的体温，理所当然地荡然无存。

再次移动指尖，握住稍小的剑柄。即使想把刀身抽出，右手却无法再动弹一厘。

青蔷薇之剑在与Administrator的战斗中同优吉欧融合成巨大的剑，以同最高祭司同归于尽的形式折断了一半。异界战争进入尾声时我从昏迷中苏醒，曾以心意力修复过这把剑，但现在究竟是维持着修复状态还是回到破损状态，便不得而知。Under World内所谓的心意，乃是以想象力覆盖事像的超常规力量，原则上其效果并不会永久持续。

我独一无二的挚友……优吉欧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爱丽丝最爱的妹妹赛尔卡·青贝尔克却不同。

虽然自己没有记忆，但我似乎在八月一日于现实世界醒来后，立刻将此事告知了爱丽丝。

——你的妹妹赛尔卡选择了进入深度冻结状态等待你回归。在中央大教堂八十层的那座山丘上，沉眠至今。

如果那句话属实，那么赛尔卡便在我们眼前的白垩高塔内一直等待着爱丽丝的归来。据斯提嘉和罗兰内伊所说，现在是星界历582年。虽然似乎只是人界历改了名字，但异界战争应该爆发于人界历380年，所以实际上已经过去了200多年。在此期间，管理中央大教堂的人们究竟有没有让石像状态的赛尔卡好好休息呢。

罗兰内伊他们提到过现在统治Under World的并非公理教会，而是名为《星界统一会议》的行政机构。这个命名听起来却有些耳熟。

击败暗黑神贝库塔即加百列·米勒，与人界守卫军一同返回圣托利亚的我和亚丝娜，顺势开始协助整合骑士们来平息事态。当时被视为暂时性新统治组织的名字，应该就叫《人界统一会议》没错……

「我说亚丝娜……」

我为了确认亚丝娜是否也有同样的记忆而转过身，随即吓得停止了动作。

亚丝娜惊讶地瞅向我，在她身后的房门正开启着一条缝。一个瘦小人影正透过缝隙窥视着我们。

很快爱丽丝和亚丝娜也反应过来，遭到三人注目的人影立马就要往回缩，亚丝娜立刻出声挽留。

「等、等等！我们不是可疑人物喔。」

不，怎么想都相当可疑吧。如果人影是住在这所住宅内的人，我们就是突然出现在屋内的非法入侵者了。

但该说不愧亚丝娜品德端正，几秒后人影再次出现在缝隙中。耐心等待一阵后，他怯生生地踏进室内。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身穿白衬衫与黑天鹅绒短裤，黑发剪得短而齐整。宛如身世良好小少爷的写照……从他整洁的容貌和发色来看，也许是罗兰内伊的弟弟。

少年依次瞅向我、亚丝娜和爱丽丝，微微颔首，以出乎意料的干脆声音开口道：

「关于大家的事，我已经从家姐罗兰内伊处有所耳闻。初次见面，我名为菲尔希·阿拉贝尔。」

虽然刚才打算逃走，但这不是相当优秀的自我介绍吗……我不禁暗自感慨，却同时发现少年纤细的双腿正在微微颤抖。

想必相当害怕吧。虽然不晓得罗兰内伊具体作了如何解释，但我们是跨越了过去的人界时间凭空出现的，别说是非法入侵者了，反而更接近幽灵。但自称菲尔希的男孩依然紧握着双手，挺直了腰板。

以前在修剑学院作为我的侍从拼命努力，同样姓阿拉贝尔的女孩子也是如此。尽管平时看起来无比脆弱，紧急情况下却能发挥惊人勇气，异界战争中以学生的身份参加人界守卫军，守护着处于丧失心智状态的我直到最后。

罗兰内伊和菲尔希恐怕是她——萝涅的亲属，也许还是她的直系后裔。罗兰内伊的同僚斯提嘉·施特莉涅恩，应该也是萝涅挚友缇卓的后代。

没错。在这星界历582年的Under World内，萝涅和缇卓已经不在了。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索尔缇莉娜学姐、亚兹莉卡老师、加里塔老头和萨德雷师傅……从前给予我帮助和指引的人们，全都已经回归了Fluct Light的根源。明明按照注销时来算，我在现实世界只度过了仅仅一个月多的时间——

代替胸口被刺痛侵袭而动弹不得的我，亚丝娜缓步走向菲尔希。在距离吓得一抖的少年约两米处弯下腰，调整视线对上他的高度。

「初次见面，菲尔希君。我叫亚丝娜。黑色的那位是桐人，金色的这位是爱丽丝。还请多关照喔。」

「…………」

菲尔希只把视线移向我半秒钟左右，随即瞪大了蓝灰色眼眸，直直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大人…」

以微弱声音如此喃喃的少年，脸上浮现出深深敬畏与崇拜交织的神色。看来即使过去两百年，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Thirty的威名依然还能响彻人界。据罗兰内伊所说，我和亚丝娜三十年前为止一直担任着《星王》与《星王妃》两个重职，但菲尔希所具备的知识内似乎不存在我们俩的名字。我自己也对那所谓星王的话题抱着七成怀疑。

凝视着黄金骑士，少年再次微微张嘴。

「您是……本人吗？记载在历史书内、流传于各种故事里的《金木樨之骑士》爱丽丝大人……？」

被如此询问的爱丽丝以稍有困惑的表情回答道。

「尽管不清楚凭借什么才能被断定为本人……但我的确名为爱丽丝·Synthesis·Thirty，这柄剑也叫《金木樨之剑》。」

爱丽丝叩向挂在左腰的长剑，菲尔希的表情便瞬间绽开光辉。正如现实世界一般，Under World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似乎也特别热衷于武器。

「金木樨之剑……！贼强……不对，好厉害！这是来自远古时代的真正神器吗……传说中一击就砍飞山脉、消除暴风雨的……」

「…………」

这段话让爱丽丝也不禁面庞抽搐。虽然金木樨之剑武装完全支配术的恐怖威力我也亲身体会过，但经过两百年的漫长岁月后似乎又被夸大了不少。

按捺下想要拿骑士大人打趣的冲动，感伤之痛也逐渐平复。我呼地吐出一口气，向少年发出询问。

「我说，菲尔希君。你刚才提到真正的神器……难道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神器了吗？」

「是的。听说整合骑士团……不是姐姐所属的宇宙军机士团，而是会骑乘真正飞龙的骑士团被封印时，现存所有神器也都被封印了。」

「封印……？」

一个多月前，斯提嘉和罗兰内伊曾在这个房间里告知我们关于如今Under World的种种，但由于时间有限没能提出各种疑问，只大概听取了最新的世界形势和政治体制。尽管几乎不知道这两百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封印》二字却流露出些许不稳的气息。

「菲尔希，以前的骑士团被封印了吗？」

少年涨红了脸回答起爱丽丝的疑问。

「是的，老师说人界历切换为星界历之后马上就被封印了……大约是一百年前。」

「一百年……」

爱丽丝如此呢喃着，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的中央大教堂。

现在的Under World时间与现实世界完全同步，因此这边也同样是下午三点多。然而季节不同的原因——恐怕是因为Under World历30天算一个月，一年只有360天所致——夕阳色已经染上天空，室内气温也较为低下。

目睹穿得最薄的亚丝娜微微打了个寒战，菲尔希开口道。

「啊啊……这个房间很冷吧。我现在就去开暖气。」

——暖、暖气？

没等我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走到入口附近的墙壁旁，拉动并列两根拉杆中的一根。咔哐、发出这般声响的源头来自五六根开设在靠近地板墙壁上的修长缝隙。低声振动音随即响起，暖风立即被送至我们脚旁。这甚至比现实世界空调的反应还要快上许多。

「这……这个，究竟是什么构造？」

面对爱丽丝做出的询问，菲尔希先是愣住，随后小跑回到我们跟前。

「对哦，在爱丽丝大人的时代还不存在冷温机吧。」

「冷……冷温机？」

「没错。在家的地下设置着永久热元素、永久冷元素和永久风元素的密封罐和控制面板，靠它们对屋内的冷暖气和温水冷水进行供应。」

「「密封罐！？」」

我和爱丽丝同时大叫起来。且不提冷元素，把热元素密封在坚硬容器内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一个搞不好就会陷入无法控制的热暴走状态，甚至还会导致大爆炸。

恐怕罗兰内伊她们操纵的机龙也是以同样原理进行飞行的吧，但到底是哪位开发了这种危险玩意啊——

在忙着震惊无奈而哑口无言的我和爱丽丝身旁，亚丝娜做出了坦率的感想。

「欸、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设计呀。其他房子也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最近不止贵族，连平民的住宅内也有进行设置。只是……」

菲尔希年幼的面庞上渗透着老成的忧虑神色，继续道：

「大约三年前，不止圣托利亚市，所有大型城市都陷入了空间力供给不足的问题。因为不仅住宅和店铺，工场、公共设施以及在大街上行驶的所有机车和连体机车都在使用着密封罐。」

「机车和连体机车……」

我和亚丝娜再次面面相觑。上次我们乘坐着像是不需要马匹的马车一样的交通工具从机场来到阿拉贝尔家，想必那就是所谓机车了。热元素乃是八大元素里最为耗费空间神圣素的元素，若在大都市圈内放开手脚滥用，空间资源会枯竭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连Under World都会陷入资源不足的状况……我边叹息着边侧耳倾听从空调装置中漏出的声音，突然意识到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声音这一事实。

「菲尔希，罗兰内伊和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家吗？」

尽管君字早早被省略掉，少年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颔首道。

「是的。姐姐在宇宙军基地上班、母亲也在基地内，而父亲在北圣托利亚行政府工作。……啊、不过……」

菲尔希打开房门，用力拍响两次双手，嚓嚓声便从走廊处响起。几秒后，一个大型灰色物体窜入客房，吓得我和亚丝娜、爱丽丝齐齐后仰。

看起来像羊……但似乎属于犬类，是我没在现实世界见过的品种。一言以蔽之便是披着卷毛的阿富汗猎犬。虽然脸型修长，两耳上的毛却团团卷起，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不如说似乎有点眼熟……仔细一想，似乎跟小学音乐室里挂着的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肖像画如出一辙。

灰色大型犬在菲尔希脚边摆齐前脚坐好，以滚圆的眼睛看向我们。摸着它的脖颈，菲尔希介绍道。

「它叫《贝尔》，是威斯达拉斯产的卷毛种。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是我最好的朋友。」

卷毛犬像是理解了话语意思般「汪！」地吠了一声。亚丝娜随即将双手放到胸前交握，叫出声来。

「哇啊……好大只呀！我可以摸摸它吗？」

「您、您请……」

菲尔希做出回答时，亚丝娜已经开始了移动。也许是为了不吓到狗，她以低重心从旁边接近过去，蹲下身子来温柔地开始搭话。

「你好，贝尔。我叫亚丝娜喔。」

「汪呜」

回应声里感觉不到敌意。亚丝娜先是让它仔细嗅过自己的手，然后才开始轻轻搔弄贝尔的右耳后方。大型犬似乎相当舒适，她的动作也随之增大。

「……亚丝娜是真的很喜欢犬类呢。」

听见爱丽丝在旁如此嘟囔，我以点头回应。

「我还以为她只喜欢小型的，没想到大型也可以啊。」

「真在意她看见犬型神兽时的反应。」

「欸……Under World内原来有那种东西啊？」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比起那个……」

爱丽丝再度压低声音，提出意料之外的问题。

「你不觉得奇怪吗？从父母和姐姐都在上班来推论，今天应该不是安息日才对。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为什么没去上学？」

「诶……？难道不是已经下课回来了吗？」

「现在才三点十五分喔。」

随着爱丽丝的视线，我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简朴石英表。在我从前潜行的Under World，只能靠设置在各种街道与村庄的《时钟》每半小时奏响一次的旋律得知时间。当时不知多少次想过「要是有表就好了」，经过两百年似乎终于有人开发出了钟表。

总而言之，金色指针所示的当前时间为三点十五分。就算不清楚这个世界小学的放学时间，确实稍早了些。

「……爱丽丝，你直接问问看啊。」

「……你去问不就好了吗。」

「是你先提起的吧。」

「我也只是说稍微有点奇怪而已。」

正当我和骑士大人进行着毫无实际用处的口头争论时。

「话说回来菲尔希君，你已经放学了吗？」

听见双手抚摸着贝尔脖颈的亚丝娜直白发问，我和爱丽丝同时看向那边。

菲尔希瞪大一瞬蓝灰色眼眸，猛地低下头去。亚丝娜却毫不动摇，只是静静等待着少年的回答。那份不凭语言亦不需动作，仅靠存在感就能全数接受、并将人平稳包覆的氛围，正是独属于亚丝娜的本质。

将低垂的脑袋稍稍抬起，菲尔希望向亚丝娜。贝尔伸长了脖子舔舐着饲主的手掌，仿佛被给予了勇气般，少年微启双唇。

「其实我已经……快三个月没去学校了。」

继环境问题之后居然还有教育问题！虽然暗自腹诽但自然不会说出声来。现实世界也好，Under World也罢，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去学校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亚丝娜脸上依然挂着淡淡微笑，再次问道。

「这样呀。——菲尔希君几年级了？」

「……我是北圣托利亚幼年学校初等部的三年级生。」

也就是说，他与外貌相符的确是八九岁左右。即使说话口气相对成熟，内心也尚还符合幼小年龄才对。将近三个月不去上学这件事，从罗兰内伊的状态推断应该并非家庭问题，那么果然是因为被欺负了吗。两百年前让我和优吉欧厌烦的上级贵族找麻烦行为，在这个时代也仍旧残存吗？

依实际情况决定要不要闯进幼年学校批斗欺负人的小鬼吧……我在暗自下定决心，等待着菲尔希的下文。

菲尔希摸了一会贝尔的脖子，先看向保持沉默的亚丝娜、再瞅向立于窗边的爱丽丝，以蕴含着深厚苦恼的声线开口道。

「我不去学校的原因是……剑太笨拙了。」

由于一时无法理解剑这个发音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连连眨眼。爱丽丝和亚丝娜似乎也产生了同样的迷惑，最终亚丝娜轻轻碰向左腰悬挂的细剑——固有名似乎叫《Radiant Light》——向他确认。

「你说的剑……是指这种剑吗？在幼年学校需要使剑吗？」

这次轮到菲尔希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当然了，剑术可是仅次于体育的课程。希望进入圣托利亚修剑学院的学生，都必须在剑术方面取得优秀成绩才行。」

「…………！」

我猛地吸进一口气，朝菲尔希踏前一步追问道。

「连整合骑士团都没有了，修剑学院居然还存在吗！？在五区的森林里！？」

于是带着些许胆怯表情的少年也浮现出惊讶神色。

「您是叫桐人……先生对吧？姐姐告诉我你是从异界来的人，居然知道修剑学院吗？」

由于上次潜行时我向罗兰内伊全力主张自己不是什么伟大的《星王》而是异界居民，这件事似乎也被她传达给了弟弟。尽管很在意菲尔希对异界的认识究竟是怎样的，将这个疑问往后顺延，我轻轻挺起胸膛。

「那当然了，我可是那里的毕业生。」

如此顺势说出来了。实际上，我和优吉欧刚成为上级修剑士的五月就已经犯下违反禁忌目录的罪行，中途从学院退学了。万幸知道这事的人一个都……

「咳咳。」

爱丽丝像是故意一般轻咳出声，我再次暗叫糟糕缩起脖子。为了逮捕遭受退学的我们而出现的整合骑士，正是爱丽丝·Synthesis·Thirty。然而事到如今再进行订正，菲尔希难得对我们提升起来的信赖度也许就会急速下降，于是我面不改色选择了无视。

「诶、毕业生……！？明明是异界人，究竟是怎么入学的！？」

「是在扎卡利亚拿到推荐书，然后接受了入学测试啦。虽然一年级由于不太擅长神圣术而相当辛苦，第二年可是位列上级修剑士第六呢。」

这句话并非虚言。如果修剑学院存续至今，就算是两百年的如今也能在学籍本里确认到我是六位、优吉欧是五位的记录才对。

听完我这般自傲的菲尔希将瘦小双手握紧在胸前，微微哆嗦着身体。

「上级修剑士第六位……！？好、好厉害……真不愧是爱丽丝大人的随从！」

「不不，倒也没有那么…………嗯、嗯嗯？」

眼看我对菲尔希的后半句发言目瞪口呆，亚丝娜与爱丽丝同时喷笑出声。

---

异界人桐人是整合骑士爱丽丝的随从，罗兰内伊似乎对弟弟进行了这样的说明。仔细一想确实无可非议。既然不是星王和星王妃回归，为什么来到了Under World呢？当时遭到罗兰内伊如此诘问，我勉强给出的借口是「为了给爱丽丝当护卫」。就算护卫这句话不知为何被理解成了随从，责任也在我而非罗兰内伊身上。因此我接受了爱丽丝家臣这一身份，继续向菲尔希搭话。

「就算要进入修剑学院的确需要剑术本领，你也还只是初等部的三年级学生吧？入学测试是在中等部毕业后才进行，这不是还有六年以上嘛。在那之前完全能够成长起来，也不必从现在就开始如此烦恼啊。」

于是菲尔希维持着将手搁在爱犬头部的姿势，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忧郁笑容缓缓摇头。

「姐姐和双亲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我是被剑与大地之神泰拉利亚所抛弃的孩子。」

「…………？」

疑问再次加深，我和爱丽丝交换视线。两百年前，泰拉利亚还是司掌大地与恩惠的女神，应该与剑没有关系才对。况且，被神抛弃这个说法又是怎么回事呢。

瞅了一眼感到疑惑的我们，菲尔希将视线落向从爱犬头部拿开的小小右手。

「……从首次握上剑柄至今的三年内，我一次都没能成功发动过秘奥义。就算与同级生握住一样的木剑、摆出同样的架势，也连基本技的《雷闪斩》都无法用出。虽然双亲因为担心我而请了单独教师，一周后连老师也认为束手无策了。」

他握紧右拳，继续发出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话语。

「我每次接受剑术教学时展露的丑态，都在侮辱阿拉贝尔家的名誉。连两百年前在《四帝国大乱》立下大功，年仅十七岁便被任命为整合骑士的萝涅·阿拉贝尔·Thirty-three之名都会蒙羞！」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

被宛若五雷轰顶的冲击贯穿思考，我轻轻喘出一口气。

萝涅她……曾是我侍从练士的那个身材瘦小而善良的女孩子，成为了整合骑士？关于四帝国大乱这个词，我完全没有印象。在异界战争之后，Under World还爆发过战乱吗？

我再次为打倒暗黑神贝库塔后只残留些许的记忆而感到焦躁。在与现实时间比率为五百万倍的《极限加速阶段》内，我应该与亚丝娜在Under World度过了将近两百年的时光。而关于世界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又做过什么却毫无记忆残留。

最后的记忆是在东之大门旧址与暗黑界召开和平会谈，不知为何发展为我与暗黑界军总司令官伊修凯恩赤手空拳互相比试的局面。因为记得脸颊淤肿的伊修凯恩说出「你确实比我强」这句话，所以和谈应该算得上成功，再往后的记忆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确实……回想起来，我和亚丝娜从Under World登出后仅仅三分钟，时间加速也跟着停止，也就是说我们三十年前还逗留在这个世界。即使并非最近，但也决不能说久远。虽然关于星王大人的事情恐怕是什么误解，但想必没有躲在深山悄悄生活，有过直接交流的人们也至少还活着才对。

只是要寻找却相当困难。总不能在圣托利亚市逢人就问「你记得我是谁吗」，何况这次潜行的根本目的为调查入侵Under World的是谁、有何企图，自发做出引人注目举动就本末倒置了。

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萝涅和缇卓的事……按捺下这份渴望，我向菲尔希问道。

「你指的无法发动秘奥义，是无法将技能发动到最后吗？还是连光效【Light effect】……光彩都无法发出？」

「……是后面那种情况。无论摆出多少次架势，光彩和声音都未曾出现过。」

「唔唔……？」

不仅是我，连亚丝娜和爱丽丝都歪起脑袋来。

尽管秘奥义——剑技的发动的确需要诀窍，但连VRMMO新手都只要花上个二三十分钟就能掌握。简单来说就是要将剑保持在规定好的角度和位置进行停顿，只要习惯起来别提跳跃、连处于倒立状态时发动都并非不可能。练习这件事整整三年却一次都没能成功发动，这真的可能吗。

「……那个，菲尔希。我不会强求，但能不能在我们面前试一次呢？」

少年闻言绷直了身体，再次将头埋下。过了一会，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非常抱歉……。虽然能被骑士爱丽丝大人和其随从大人鉴定自身技巧是相当光荣的事，但我的木剑已经放进杂物房深处，实在没法轻易取出来。」

想必他没在说谎。但同时，也算是对自己的某种推脱吧。要是在这里退缩，少年在内心里积蓄的无力感和逃避意识就会越发增长。

想说出把我的剑借你用这句话又堪堪吞回，毕竟右腰挂着的青蔷薇之剑和左腰的夜空之剑都是等级超过40的超神器级物品。爱丽丝的金木樨之剑、亚丝娜的Radiant Light也同理。道具栏里有没有放着什么备用品……开始考虑起这种事情后才反应过来Under World没有道具栏这回事。现在我持有的物品只剩两把剑、皮带包和放在口袋里的零碎东西罢了。

那么。

我环顾宽广的客房，被摆在桌子上的银制烛台吸引了目光。针尖上一根蜡烛都没有扎，想必只是件室内装饰品。

迈步靠近，将烛台抓起。亚丝娜一愣，爱丽丝则做出似乎意识到什么的表情。赶在被骂之前将意识凝聚。正坐得端正的贝尔像是感觉到什么般汪地吠出声，但被菲尔希触碰过脑袋之后立刻安静下来。

突然，烛台绽放出光芒并开始了流畅的形状变化。三根铁臂融为一体，成为稍短的刀身。宽大底座也收缩凝聚，化为纤细剑柄。

不到五秒，烛台便变形成为正好适合小孩子使用的小剑。当我轻轻甩动测试其平衡性，爱丽丝便快步走来——

「你这轻佻的家伙！别什么都试图依靠心意来解决，要我讲几次才能明白啊！！」

不由得缩起脖子以视线向亚丝娜求助，然而创世神大人只是轻轻耸肩选择了袖手旁观。无可奈何只好尝试自行辩解。

「可、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刚刚那个只是单纯的形状改变，又没有连材质都改掉……」

「我没在说那种问题！！」

也是啦，我如此暗自承认。老实说，想再试一次像与贝库塔战斗时那种使用心意方式的动机也并非为零。尽管实力似乎并未衰减，但要是习惯了这个，回到Unital Ring世界时想必会更为受挫吧。

「抱歉抱歉，今后会收敛点的。但是你看，这做得还不错吧？」

给爱丽丝当场看过小剑后，我重新转向菲尔希。

少年睁大的蓝灰色眼眸像是要滚落而出，嘴也大张着仿佛忘记了闭合这回事。终于，颤栗着的微弱声音从他口里飘出。

「………………桐、桐人先生……刚才的，是心意力……吗？由历史久远的整合骑士所创，现在只有最上位机士能得以被传授的秘术……桐人先生明明只是随从……」

「欸……心意已经变成那种感觉了吗？」

两百年前别说整合骑士，就连修剑学院的学生只要有天赋就能使用来着……虽然冒出这种想法，但确实好像只有爱丽丝这种等级的整合骑士才能用到让物质变形的水平。这里只能蒙混过关了。

「嘛、你看，毕竟我在随从当中也算是类似骑士的存在……」

「……确实，连剑都带着两把呢……」

「没错没错。比起那个，你先来试试拿着它。」

我走向菲尔希，捏着银色小剑的剑尖递过去。

少年踌躇一阵，终究下定决心般抬起右手，牢牢握上剑柄。像我刚才做的一样上下挥动两、三回，随即猛地抬起头来。

「总觉得……用起来的手感特别好。明明比木剑还要重，为什么会……」

「因为我把重心调整到靠近手部的位置了。虽说重心在前的剑一击威力会提升，但相对地用起来也会相当艰难。」

「是这样啊……」

凝视了一会右手握着的剑，菲尔希深吸口气道。

「那么……我试试看《雷闪斩》。」

「诶、在这里就行吗？」

雷闪斩的间隔意外宽广，要是在室内使用搞不好会伤到家具或墙壁——我产生这般担忧，菲尔希却依旧点点头。

「就算能够发动，我也会立刻停下动作的。」

「这样啊。」

尽管很在意潜藏在少年语气内的灰心，但我只是应答一声便回到窗边。站在门口附近的亚丝娜也小跑着靠近，站到爱丽丝身侧。

菲尔希拉开与贝尔的距离来到靠近走廊侧的墙壁旁，摆出起手架势。

先是将小剑摆至中段，随即边逐渐后拉右脚、边把右手的剑往上段引去。手腕不会过于翻转，刀身角度约为四十五度。二连击技《Vertical Arc》需要近乎水平角度、四连击技《Vertical Square》则需要往负四十五度翻转，但对于《Vertical》来说那个姿势的确没错。

「架势很好呢。」亚丝娜轻声说道，

「相当漂亮。」爱丽丝也做出赞成。

正如两人所说，菲尔希的起手姿势相当完美。剑的位置、角度、使用手的姿势都无可挑剔。然而蓝色光彩和尖锐的振动音都没有出现。

「怎么搞的……？」

我嘟囔着，下意识从左腰旁抽出夜空之剑。

感受着令人怀念的触感，将其举至右肩之上。进入从SAO时代开始计算已经不知使用过几千、不，几万回的垂直斩起手动作，刀身便伴随着镪——的耳熟音效迸发出蓝色光辉。

看着这边的菲尔希面庞上浮现出绝望与灰心交织的神色，无力地将剑垂下。我慌忙将剑技中止、收剑归鞘，随即遭到了亚丝娜与爱丽丝的狠瞪。

「不、不是，我只是想以防万一确认一下……」

支支吾吾地作出辩解，我朝菲尔希靠近，弯下身体朝垂头丧气的少年搭话。

「你的架势相当完美喔。——虽然就算这样说这也没法成为慰藉……」

「不……能被桐人先生如此评价已经相当开心了。」

菲尔希展露出僵硬笑容如此回答，将视线落至右手握着的剑。

「……也就是说，我无法使用秘奥义的原因并非在自身吗？」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肯定是有什么外在因素作崇。至于那是什么……目前暂时还无法断言……」

老实说，我很想就这样陪着菲尔希几个小时直到揪出《外在因素》为止，但那是不可能的。神代博士仅仅给予了我们两小时时限，而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比年龄要显得老成的少年弯出像是强行压抑住感情的笑容，说道。

「仅是弄清楚并非我自身的错就已经很感谢了。这样的话……至少还可以为被神明大人所抛弃的不幸所哀叹。」

「…………」

无法立刻做出首肯，我轻轻咬住下唇。

Under World内不存在神明。所谓创世三女神丝提西亚、索尔斯和泰拉里亚，只是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为了确立公理教会威严，使用《拉斯》设定的超级账号名义编造而出的产物。妨碍菲尔希发动秘奥义并非是神明的随心所欲，而应该是某种更为具体的力量。

只是对于现在的菲尔希来说，只能作此思考来让自己接受事实了吧。

「能让我用这个……非常感谢。」

菲尔希以双手捧着银制小剑想要交还，我随即回应道。

「这把剑你拿着吧。」

「欸……但是……」

「手感很不错对吧？就算不拿来训练也行，只要每天在闲暇时摸一会或者挥一阵子就可以了。」

「…………」

爱丽丝从我背后向还在犹豫不决的菲尔希搭话。

「拿着吧，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再说那柄剑本来就是用属于阿拉贝尔家的烛台做出来的。」

这倒也是，正当我如此想着——。

「桐人君，不如把剑鞘也一并做了吧？」

被亚丝娜提议，我站起身来。

「欸欸？但是，素材……」

「那请用这个吧。」

菲尔希朝我递出原本铺在烛台下的厚革制小垫。尽管以这个势头使用变形下去整个客房的零碎物品都会被扫荡一空，但烛台消失空留垫子的确不甚自然。况且，被幼小少年以与十秒前仿若他人的期待目光凝视，连拒绝的话语都难以出口。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接过小垫，瞥一眼菲尔希左手拿着的小剑，随即凝神想象。长方形小垫散发出白色光辉，宛如生物般开始改变形状。收缩成细长柱体后压得扁平、其中一端变得尖锐而突出……待光芒消散，留在我手中的物体已经成为了一副红棕色革鞘。

「给。」

菲尔希以感叹的表情接过我递出的剑鞘，轻轻将小剑纳入其中。

「……好厉害、完美契合上了！」

「嘛，毕竟就是那么做的。」

「没想到用心意力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

「我只是区区随从而已啦。骑士大人的心意可更厉害喔…」

背部在做出发言的瞬间遭到爱丽丝的猛突，让我差点没大叫出「好痛！」。

对我们的举动摆出无奈表情，亚丝娜蹲下身子。

「我说，菲尔希君。能否请你带我们到街区转一圈呢？」

「哎……」

感到疑惑的不止少年。我也反射性皱起眉头，但立刻认为是个好想法而改变了观点。

想要调查入侵者，迟早都得踏上圣托利亚街头。但道路肯定比起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三人当盲头苍蝇乱转，还是有带路人在会相对安心。

菲尔希边将小剑吊到左腰边稍作思考，但立马用力点点头。

「没问题。虽然父母禁止我一个人出门，但跟大家一起应该是没关系的。……只是……」

他依序仰望向亚丝娜和爱丽丝，像是感到耀眼般眯起双眼，补充道。

「……爱丽丝大人和亚丝娜大人的打扮，也许稍微引人注目了些。最近连王宫的近卫士兵都不会穿着全身铠了。」

「这样啊……唔，要怎么办呢。」

如此喃喃着的亚丝娜随即开始与爱丽丝小声交谈，我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

「王……王宫？那是指皇帝的城堡吗？」

这下轮到菲尔希讶异地眨起眼来。

「皇帝……？——不，四大皇帝家族已经在两百年前的《四帝国大乱》后遭到废除，一区城堡已经成为了北圣托利亚的行政府。王宫是指中央大教堂喔。」

「哎……可是，现在治理人界的不是那个叫做《星界统一会议》的组织吗？在其之上还存在国王吗？」

「很久以前是有的。不止人界，连卡尔蒂娜和阿德米娜两个双子星也一并由他治理，因此似乎被称作《星王》……」

出现了啊星王。我腹诽着望向爱丽丝和亚丝娜。两人都摆出一副怀疑的神色，想必我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尽管不知道为何罗兰内伊和斯提嘉都执着地认为我和亚丝娜就是星王&星王妃，但我无论如何深思熟虑都无法认为自己能担得起那样的重任。但同时，残留在脑内的最后记忆又是作为人界代表与暗黑界总司令伊修凯恩对峙的场面。当时是决定看准时机将代表职责丢给某位整合骑士，难道是没能做到而在职位上拖延不决地逗留，最终甚至成为了国王大人吗？而亚丝娜则是成为了王妃大人……？

「不不不不……」

不禁喃喃出声，我下定决心向少年提出询问。

「那个星王，他的名字叫什么？」

从菲尔希听见我的名字毫无反应来看想必并非叫桐人。但如果是什么能够跟我产生关联的名字该如何是好……我怀揣着这般紧张等待回应。

「没有流传下来。」

菲尔希如此答道。

「哈？」

「星王和星王妃的名字，在各种史书和传说内都被消除了。似乎是为了……防止死后打着亲属、子孙名号之辈出现，让政治陷入混乱……」

「…………」

我再次与亚丝娜面面相觑。把执政者的名字从历史中完全消除这件事实在是无法想象。即使现实世界中古埃及和巴比伦尼亚王朝似乎存在姓名不详的国王，但那是因为已经时隔千年，Under World的星王直到数十年前应该都还在治理这个世界才对。

只是继续向年仅九岁的菲尔希刨根问底也过于苛刻，只好将星王的话题暂且丢在一边，回归正题。

「原来如此……总而言之，你们俩的铠甲也只能先存放在这个家里了吧？」

「……铠甲倒是没问题……」

做出回应的爱丽丝，左手触碰着金木樨之剑。

「……剑要怎么办？我不想将其放置。」

「啊—、我也一样呢……」

看着面露难色的我们，菲尔希微笑道。

「剑没问题哦，不仅是贵族，平民带着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嚯……」

据罗兰内伊所说，尽管两百年前存在的一等至六等爵士等级制已经被废弃，但贵族制度本身却被保留了。这对Under World来说究竟是祸是福，我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我姑且利用这一点，将两把剑留在了皮带上。虽说拥有足以触及宇宙的航空机却不采用枪、依旧以剑为主流这点相当非平衡，仔细想来也许是因为Under World拥有神圣术才没有发展出枪械。

亚丝娜和爱丽丝遵从菲尔希的提议将脱下的铠甲存放在客房角落处的橱柜内，套上色泽朴素的茶色大衣、做好外出准备时，墙上的时针已经迫近午后四点。当长针指向12数字，令人怀念的钟声同时从窗外传来，让我松了一口气。就算钟表被普及，街道内的时钟似乎也依旧在奏响着每小时的旋律。

待旋律平息，距离时间限制还有一小时。首先得让菲尔希带我们到北圣托利亚最热闹的区域，在允许时间内边走边吃、不对，努力进行情报收集才行。

跟着菲尔希踏出客房，修长走廊朝左右延伸。上次来到这里时过于匆忙而没能察觉，阿拉贝尔家住宅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宽敞。曾是我侍从练士的萝涅似乎说过自己和缇卓的父亲都是六等爵士，因此生活十分简朴，也许是在两百年间重建或搬迁了吧。

走在少年与犬身后，我们来到宽广的玄关大厅。光是这片空间似乎就足以将我们的小木屋整个塞下——。

「……这能放下四张乒乓球桌了吧。」

我轻声朝身旁的亚丝娜搭话，她便摆出惊讶的神色来。

「桐人君喜欢乒乓球来着吗？」

「倒也没那么喜欢…」

「那为什么要拿乒乓球桌来比喻啦……」

「因为也不至于有网球场那么大嘛。」

这般进行着毫无实际意义的交谈时，菲尔希从厚重衣架上取下羊毛大衣套好遮住小剑，朝贝尔吩咐了几句后，大型犬便「汪」地应答一声跑回走廊深处。

「那么、我们出发吧。」

菲尔希转身向我们搭话。巨大门扉被他推开，凉爽微风随即钻入室内、吹起亚丝娜和爱丽丝的长发。与冬日带着尘埃吹过东京的强风截然不同，饱含着诺尔吉亚湖水气、属于北圣托利亚——属于Under World的空气。

——回来了。

再次于内心发出感慨，我跟上三人的脚步踏出门外。

---

不止住宅内部，阿拉贝尔家连前院也无比宽敞。石阶由玄关向前笔直延伸，两边栽着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其尽头则立着一扇漆黑的铁制大门。庭院右侧是一间带卷帘门的平顶房，如果符合外观是间车库的话，里面也许保管着那个叫机车的玩意，但我实在没法做出想要试着驾驶的请求。

回头望去，主屋采用了左右对称设计，是栋超乎想象的二层豪宅。据我的感觉也许有一、二等爵士级别。阿拉贝尔家在两百年间似乎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只是这么大的房屋内却没看见一个佣人，令人在意其中缘由。

再次转回正面。正门的对面也并排着一列虽不及阿拉贝尔家、但也足够堂皇的石制宅邸。在其彼方，中央大教堂矗立于夕阳之下。高度似乎与两百年前无异，能在顶部看见天文台一般的穹顶。那里过去曾是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的房间，如今又住着谁呢。

「发什么呆呢，要走咯桐人君。」

闻声将视线拉回下方，亚丝娜、爱丽丝和菲尔希正站在稍远的前方停下脚步等待。

「啊，抱歉。」

小跑着赶上他们，终于要见到两百年后的圣托利亚市了，正当我开始做这般心理准备时——。

菲尔希猛地回头，指着石阶右侧大叫起来。

「各位，快躲到树丛背后！」

少年的声音和表情都表明着当前没有询问原因的余裕，我反射性抓住亚丝娜与爱丽丝的手腕。拉起两个人拔腿就跑，滑进围着车库、高约一米的灌木丛阴影下。幸好枝叶还算柔软，我先让亚丝娜她们躲进去，自己也藏到一旁。

从树叶中间窥视向正门的同时，大型的移动物体出现在门对面。

四角设置着巨大车轮，外貌为简洁箱形的交通工具。是菲尔希说过的《机车》。虽然上次潜行从机场来到这间宅邸时也乘坐过一次，眼前这辆却要大上一圈。车体呈明亮的灰色，侧面似乎用汉字和片假名——不对，泛用语写着什么，但隔着门的铁栏杆无法辨别。由于越过屋顶能看见发着怪声的警笛，也许是救护车或警车之类的车辆。

警报停息后侧边的门扉猛地开启，人影纷纷冲出。从外面推开大门，冲入住宅地皮内。总数六人……全员都穿着灰色的制服与制式帽，腰间挂着小型长剑。

「那个制服是哪里的？」

听见亚丝娜的窃语，我和爱丽丝同时摇头。

「不，不知道。」「我没见过。」

不光是我连爱丽丝也不知道这种制服，那么这应该是两百年前还不存在的组织。六人中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二十岁，老一些的大概有五十岁，想必也并非学生才对。

屏息观察时，年轻男子从挂在肩上的提包内取出便当盒大小的东西，四处挥动起来。长着胡须的最年长男人向他靠近，以紧张的声音询问。

「如何，心意计还有反应吗？」

「没有新的反应，但痕迹相当明确。方才连续两次启动两次战术级心意兵器的宅邸就是这里没错，队长。」

「唔……」

被唤作队长的胡须男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呆立在道路正中间的菲尔希。

「我说，你！」

被盛气凌人地呼唤，菲尔希吓得瑟缩了一下。亚丝娜和爱丽丝也同时在我身旁绷紧了身子，为了防止她们从藏身地冲出去，我悄悄握住两人的外套衣角。

包含队长在内的三名男性跑向菲尔希，以二十米开外都能清楚听见的音量大声盘问。

「你是这栋宅邸的小孩吗！？」

虽然被气势逼得右脚后缩，但菲尔希立刻坚定地站稳了步伐。

「是的。我名为菲尔希·阿拉贝尔。」

「为什么这种时间会在家里……不，无所谓。诺格朗·阿拉贝尔爵士、罗谢琳·阿拉贝尔前机士或罗兰内伊·阿拉贝尔机士是否在宅！？」

「不……父母亲和家姐都尚在职场。」

「是吗……」

队长点点头，开始环视住宅地皮。锐利视线朝向这边时我吓了一跳，队长却没有察觉藏身的我们，再次俯视菲尔希。

「——你，三十分钟前在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听到奇怪的声音或是看见可疑人物之类的。」

且不论声音，确实看见了可疑人物的菲尔希干脆地摇摇头。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

「唔……怪了。就是在这栋宅邸检测出战术级心意兵器反应的啊……」

部下中一人向抱起胳膊的队长搭话。

「队长，莫非是跟上个月一样的误检测？」

「但是，无论是上个月那例还是这次，官厅内的心意计可是都一起出现了反应啊。就算是精密设备，也不可能出现同时坏掉的情况吧。」

一边侧耳倾听着男人们的交谈，爱丽丝在旁边喃喃道。

「……心意兵器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而且，那个名为心意计的道具……是能探查到心意力的发动吗？」

「不知道……」

尽管对我来说目前能搬出的回答只有这句话，爱丽丝仍旧以蓝色双眸狠狠瞥了一眼这边才重新回到暗中窥视的姿势。

六个男人依然在前院不停张望，但不知是被什么规则所限而毫无要走出通道四处调查的意思。最终似乎统一在心意计误测这个结论上，集合在一起小声交谈几句，队长以外的五人回到了大门处。

留下来的队长在菲尔希面前蹲下，对上他的视线开始道歉。

「菲尔希君，吓到你真是抱歉啊。看来似乎是我们这边出了纰漏。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名门阿拉贝尔家之子，明明如此年幼却相当靠得住。你也是以成为像姐姐一样的机士为目标吗？」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回去啊！

知道菲尔希苦恼的我在内心暗自腹诽，少年做出的回答却坦荡无比。

「不，我想要成为学者。阿拉贝尔家的机士多数都是女性。」

「唔。我倒是觉得你这年纪不必现在就决定将来啊。」

正当我对没神经的回应再次冒火的同时。

正打算撤收的部下之一——拿着心意计的最年轻男性跑回队长身边大叫道。

「虽然很微弱，但检测出了新的心意反应！」

「什么！？」

队长猛地站起来看向四方形小箱。两个人一起拿着箱子对着庭院到处挥动的样子虽然相当幽默，却不是偷着乐的时候。该不会是刚才一个火大不小心发动了心意吧……正当我这样考虑着努力让内心回归平稳时。

「啊……」

爱丽丝在身旁再次漏出声音来。

「怎、怎么了啊。」

「那个心意计，莫非是在对你给菲尔希的剑起反应？」

「诶？……可是我让它变形之后都过去三十分钟了啊。」

「用心意力变换过形状的物品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的形状……过去最高祭司大人曾这么说过。当时我没明白其中含义，但如果说像重新铸造的金属会残留热量一样，心意力也会残留下来的话……」

「…………」

尽管内心大叫居然会有那种事，但我的确无法做出否定。虽说用得手到擒来，Under World所独有的心意系统构造我却并未完全理解。

然而被爱丽丝一提，在修剑学院时代用心意力复活遭到同级生找麻烦而被连根拔起的泽菲利亚花时，似乎的确有模糊磷光暂时残留在原地。借用爱丽丝的比喻，假如那个《余热》会被心意计检测出，队长他们也很快会发现其来源是菲尔希的剑吧。年仅九岁的少年再怎么说也没法一边隐瞒我们的事一边巧妙地蒙混过关，如果不立马作出应对，也许会害得已经背负着重大问题的菲尔希遭到更严重的伤害。

「亚丝娜，爱丽丝。」

我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外套，朝两人轻声搭话。

「等我出去之后，找准时机回到宅邸内，穿好铠甲马上登出。」

预想之内的回答立刻飞来。

「你在说什么，我也出去！」

「铠甲怎样都好，我也要去！」

「不在这里先回收掉，可能就永远无法取回了啊。而且爱丽丝现在非得避开武力纠纷不可吧？」

指向挂在爱丽丝皮带上的革制小袋，骑士紧紧咬住嘴唇。

我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着无比贵重的东西。雨缘和滝刳——过去为了守护爱丽丝而差点殒命的两头飞龙，我以心意力将它们还原成了出生之前的卵形态。万一遭受男人们的粗暴对待而破掉，就算是我也没法再度修复。

对面露凝重摸着革带的爱丽丝迅速颔首，再看向亚丝娜。

「我没问题的，有什么万一就会马上用这个脱出。麻烦跟凛子小姐传话让她按照预定等到五点。」

这样说着举起左手，亚丝娜也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Under World不存在丝提西亚之窗以外的用户界面，为了让我们能够自主登出，神代博士和比嘉主任实装了使用左手的手势指令。首先伸直左手手指，STL检测到按照小指、中指、大拇指、无名指、食指顺序收回手指的动作就会立马运行登出指令。尽管在现实世界试着做这个动作时手筋立马会发出悲鸣，在Under World内两秒就能做到。而且与Unital Ring不同不会留下灵魂出窍后的身体残骸，可以作为紧急脱出手段使用。

「……明白了。但是，千万要小心喔。」

亚丝娜露出压抑着担忧的表情小声叮嘱，我笑着表示「当然」后再度朝她点点头，将腰部的剑取下。

「这个，先帮我保管一下。」

把夜空之剑交给亚丝娜、青蔷薇之剑交给爱丽丝——之所以分开给是因为太重——我悄悄钻出灌木丛。

在前院中央，队长和部下依然在用心意计四处探查。菲尔希似乎察觉到是自己的剑引起了反应，正在不经意地躲避着心意计，但这也撑不了太久才对。

已经没时间考虑稳妥的登场方法了。

我压低身子移动到车库后面，无咏唱生成二十个风素，将其十个十个分别聚集在脚底。

想象着喷气式飞机解放风元素，以猛烈速度垂直上升。就算只用《心意之手》、即念动力也足以让身体浮空，但需要速度时还是借助元素比较方便快捷。

一口气上升至百米左右，随即转为自由落体。队长和菲尔希都尚未注意到这边。张开双手调整路线，让脚对准地面下降，着陆前解放剩余风元素用于制动。磅——！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我降落在队长面前两米处。

「呜哇啊啊！？」

队长惨叫着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飞速后退，拿着心意计的年轻队员则是当场跌坐在地。我趁机回头看向睁大眼睛的少年，送去「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的眼神。尽管没有心灵感应，菲尔希仍然眨眨眼睛与我拉开了距离。

「来……来者何人！？」

胡须队长扯着破锣嗓大叫着拔出剑来。看上去不像是单纯的小剑，其线夹部分似乎设置着什么机械机关。那是什么……这么想着的瞬间，队长用拇指摁下了圆形按钮。顿时，黄色火花窜过刀身。

「呜哇……那是电气？到底是用什么原理让其生成的啊？」

Under World明明不存在雷属性元素的。我纯粹的疑问没能得到队长的解答。

「快给我说！名字和住处！」

「那个……名字是桐人，但我没有住处呢……」

「没有！？那是在哪里借宿的！？」

「那啥，与其说不太记得了，不如说是回过神来好像就在这栋宅邸里了……」

「说什么胡话，这种时代还想用贝库塔的迷路人当借口吗？」

吐出令人怀念单词的队长接着做出听不惯的发言。

「那就说你的市民编号！」

「哈？……我没什么编号啊……」

「怎么可能没有！丝提西亚之窗都写着的吧！」

「啊、这样……」

我内心恍然，以右手在空中划出S形、随即敲上自己的左手腕。窗口伴随着熟悉效果音弹出，上面记载着【UNIT ID: NND7-6355】的数列。

「那个，是NND7的6355号。」

「NND7？那不是最北边吗……不对等等，你说你是6000系列！？别扯谎了！」

队长架着电气剑缓缓逼近，看向紫色窗口。突然，长着胡子的下巴猛地往下一掉。

「怎么可能……！？我家奶奶都才8000系列啊，明明还是个毛头小鬼怎么会……」

听到这里，我终于回想起来。被表示在丝提西亚之窗上的个体ID，恐怕是按照在那个区域的出生排列的。我在露莉德村《出生》应该是在人界历370年左右，在两百年后的现在，编号肯定已经变成了相当庞大的数字。

该怎么蒙混过去呢，我正暗自苦恼时——。

「队、队长！」

跌坐在地的年轻队员把心意计向着我，用破音的声线喊道。

「心意计在对这个男的产生反应！他身上可能携带着某种心意兵器！」

「你说什么！？」

队长猛地向后拉开距离，架起电气剑。剩下四个男人也一起从正门朝这边冲来。

总而言之，不让菲尔希被怀疑的目的似乎能够平安达成了。我清清嗓子，以尽可能严肃的声音开口。

「没错，我刚才的确用过心意。几十分钟前的也是我。」

「你居然承认！？无许可携带及使用心意兵器可是违反人界基本法的！！」

「不，我也没用兵器啦……」

「还能是什么，难道你要说是自己的心意不成！？」

连点头应是的时间都不给我，队长便开始向跑来的部下发号施令。

「逮捕这个男的！要是遭到抵抗，不许犹豫直接使用电击剑！」

——真可惜，不是电气剑而是电击剑吗。

这样想着老实伸出双手。一个队员从腰旁盒子抽出粗糙的手铐，伴随着咔、咔两声拷上我的手腕。

冰冷钢铁的触感带来一股熟悉感，我先是感到疑惑，随即想起在这个世界遭到逮捕已经是第二回了。在修剑学院违反了禁忌目录的我和优吉欧，曾经被现在正藏身于灌木丛后的整合骑士爱丽丝抓到中央大教堂，锁上锁链丢进地下牢房。

那时凭借着交叉缠绕在两人左手腕上的锁链、全力后拉消耗其天命，成功扯断了锁链。但仅凭一人是无法使用那种方法的。

——切断锁链的时候，还因为劲头太大双双撞到脑袋而抱怨了好一阵子吧。

在内心里朝着已经逝去的搭档低语，我最后看了一眼菲尔希。少年以已经察觉一切的表情轻轻点头。

也许这回之后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以视线传达出打气的信息，我自觉向正门迈出脚步。

---

被推搡着塞进的机车里乘坐起来却出乎意料地舒适。

车轮上覆盖着黑橡胶般的缓冲材料，还配备了板弹簧式悬吊系统。尽管因为路面是石板路的原因多少会传来震动感，也不至于到讲一句话就会咬到舌头的程度。

说到底我已经被窗外的风景完全夺走注意力，一路上都半张着嘴。

星界历582年的北圣托利亚，虽然建筑设计上仍旧保留着以往的风格，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许多大小机车行驶在经过扩张的道路上，林立的路灯散发着璨璨光辉。最为重要的是，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竟然有三成都是哥布林、兽人以及食人魔这种亚人族，其中甚至有身高超过三米的巨人。

原以为那是来自暗黑界的游客，但他们或站在街角与其他种族谈笑风生、或坐在露天咖啡屋叹茶的模样已经完全与风景融为了一体。就连身上的服装也具备着共通感，也许眼前大部分亚人都是圣托利亚的居民。

在我从前生活过的人界，暗黑界的亚人族乃是遭到恶鬼般对待的存在，面对眼前景象着实是恍若隔世。为了实现这般情景，历代执政者想必花费了相当多心血吧。不——假如相信斯提嘉与罗兰内伊所说，掌舵Under World足足两百年的仅是星王和星王妃两位，而那两人正是我和亚丝娜。

「…………果然，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不禁再度喃喃自语，坐在身旁的年轻队员随即戳向我的侧腹。

「给我安静点！」

「知道了——」

闭上嘴巴，我任由自己陷入带有轻薄靠垫的座位。

机车沿着宽阔的主干道笔直行驶，进入北圣托利亚一区——曾经镇坐着帝城的区域。往窗外望去，城堡本身保留了原貌，但当初悬挂其上的诺兰高尔斯帝国与公理教会的纹章旗却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印着蓝色陌生纹章的纯白壁毯。图案纹样为三个重叠在正圆上的点……是两百年前不曾存在的纹样。

「……那个纹章代表什么啊？」

我朝身旁的年轻队员轻声询问，这回讶异似乎压过了愤怒，可怕的视线投射而来。

「你该不会是在问统一会议的纹章吧？」

「啊、那个就是吗……」

「这点事情可连幼年学校的一年级学生都知道。大圆是双子星的轨道，右上的点为主星卡尔迪那，左下为伴星阿多米娜，中央的点则代表索尔斯。」

「欸欸、原来如此……」

边恍然边继续凝视挂毯，随即注意到在其尖端部分还有着另一种纹章。虽然很小看不清楚，但似乎是纵立着的两把剑，某种花缠绕其上。

「那个、下面的纹章是？」

「你认真的吗？那当然是星王的纹章……」

年轻队员话音未落，机车便伴随着大幅摇晃朝左拐去。穿过人行道，似乎已经进入了诺兰高尔斯城——不，附属行政府的建筑物用地内部。灰色车体上以黑字记着《北圣托利亚卫士厅》的组织名，想必这里就是其官厅了。

并不宽敞的停车场还停泊着另外两辆拥有相似外形的机车。尽管仅靠这三辆车要顾及北圣托利亚稍显力不从心，但仔细想来Under World原则上是无法打破法律的。这一性质两百年后也应该依旧存在，在暗黑界威胁消失的如今，维持治安的确只需要最低限度的组织。

机车在靠内的区域停下，队员们迅速下车，在我右边的门旁列队站好。队长拉开车门，命令我下车。正好也差不多想要伸展身子，顺从地便跳下车——在那之前，悄悄瞥向挂在驾驶座旁的小型石英表进行时间确认。四时四十分，距离跟凛子小姐约好的注销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离强制注销还有半小时。

「给我快点！」

遭到这般怒吼，我只能在心中连连应是，老实从车上下来。男人们瞬间将四周包围。

在停车场西边的卫士官厅是栋足有四层的雄伟建筑，奈何其北边并排而立的行政府和再往北的中央大教堂过于巨大，对比下来显得毫无威压感。维持着被包围的状态横穿过铺满瓷砖的停车场，进入官厅。

一层大堂正面设置着大型前台，不止男性，也能看见女性职员的身影。也许是由于犯罪者过于稀奇，所有人都向这边投来视线。这让我着实想要挥一挥手，但奈何被手铐封住动作无法如愿。

我被带到二楼深处的一间单调小房间里。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以及挂在墙面上的圆形钟表。由于这里长得太像标准审讯室而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堪堪忍下。我自行坐上靠内的椅子，抬头看着站在前面的队长问道。

「你们不会端猪排饭出来吗？」

「你……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

「废话少说给我好好坐在那里！长官马上就会来进行审问！」

语毕，队长快步离开了房间。就算关上门也没有传来锁门的声音，在那之前居然连身体检查都不做。这种卫士厅真的没关系吗，我边担心边靠上坚硬的椅背。

尽管被逮捕是预料外的展开，但某种意义而言也是绝佳机会。无论那卫士厅长官是何等人物，无疑都处于比所有人详知北圣托利亚发生过什么事件的立场。只要巧妙套出情报，也许就能获得与入侵者相关的线索了。

虽然暗自焦急地坐着等待，但一、二分钟过去，门扉仍无打开的气息。在第三分钟时我终于到达忍耐极限，开始打起趁机搞清楚钟表构造的算盘，站起身来把椅子搬到墙边。在内心暗念抱歉，随即穿着鞋踩上椅面，将耳朵贴向挂在墙上的圆形钟表。

完全无法听到滴答滴答的机械声，传入耳中的只是让人联想到蟋蟀振翅音的奇妙振动音。只靠这个声音没法破解其内部结构，我将脸移开试图在木制文字盘上寻找厂商或制造者名，但除了印在十二个地方的数字之外什么都——

不。

6的数字上方，刻着一个只有5毫米左右的小符号。图案过于细致难以辨别，但与菱形重叠的两条线纹样，似乎与行政府墙上横幅最底部的纹章极其相似。

正当我下意识环视房间试图寻找放大镜，但由于不可能有而举起右手打算制作晶体元素素透镜时。复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迅速跳下地面将椅子移回原位，再一屁股坐下。

紧接着，门被毫无预警地拉开。最初进来的是刚才的胡须队长。

「站起来！卫士厅长官，博哈尔森爵士阁下尊驾！」

这回又来了个爵士阁下吗，在见到本人之前便感到一阵厌烦。就算贵族等级被废弃、亚人能够生活在圣托利亚，刻印在Under World人灵魂里的阶级意识似乎仍旧根深蒂固。

我顺从地站起身来，队长便退到入口一旁。踏向鞋跟走进来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矮胖男人。

身着制服的基本设计与队长相同，但肩上绣着豪华的金色肩章，胸前则挂着五彩绶带。左腰挂着而装饰过多的佩刀而非实用的电击剑，甚至还留着两端高卷的胡须。就算放在两百年前，似乎也没怎么见过如此符合刻板《贵族大人物》形象的人。

在桌子对面摆足架子的爵士阁下清清嗓子，似乎要说什么而张开嘴来。

然而，在他发出声音之前。

「到此为止！」

这般喊声尖锐响起，阁下酒桶般的身体猛地一僵。队长似乎试图马上离开房间，却反被逼退回室内。

气势汹汹踏入审讯室的，是身缠深蓝外套的二人组。尽管两人身材都不算高大，凛然气场却要压胡须队长和小胡子长官一头。帽檐上翻的筒状水兵制式帽盖至眼睛边缘，因此看不清两人容貌。

「到……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终于第一次发出声音的博哈尔森爵士阁下，其中一名蓝外套严厉地放出话来。

「本次事件从现在起由整合机士团接手。请立刻将嫌疑人交给我们。」

「呶……」

帽子上的徽章被亮至发出沉吟声的长官鼻尖前。十字箭头与正圆的组合、正是属于从前整合骑士团——以及公理教会的纹章。

尽管教会早已不复存在，博哈尔森爵士却像感受到摇光内遗传的恐惧心一般逐步后退。

「啧、随你们的便！走了，托雷布！」

「遵……遵命！」

似乎叫做托雷布的胡须队长看都不看我一眼，赶紧追上愤然离去长官的脚步。

审查室内只剩我与两名蓝外套，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正当我暗自思索时。

蓝外套们将门关严实后，同时取下帽子，以判若两人的明快声音呼唤起我的名字。

「桐人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虽然是这种状况，但我为能再次见到您感到由衷高兴、桐人大人！」

「…………啊。」

于是我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两人正是上次潜行时遇到的年轻女性机士、罗兰内伊·阿拉贝尔和斯提嘉·施特莉涅恩。

仔细一看，罗兰内伊与斯提嘉的外貌都清楚残留着萝涅和缇卓的面貌。我不由得数次眨眼后才终于打起招呼来。

「好……好久不见，两位。上次也说过了，可以不用叫我《桐人大人》的。」

「那可不行，桐人大人！」

「说实话我们还想直接叫星王大人的。」

「……这个真的别。」

我打了个寒战，再次提出疑问。

「那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菲尔希来通知我的。」

黑发的罗兰内伊做出回应，我尚未点头又生疑惑。

「不，可是……载着我的机车可是径直来了这边耶。记得机士团的基地是在城外吧？就算菲尔希再怎么努力跑过去也绝对赶不上才对啊。」

于是红发的斯提嘉露出担忧神色道。

「桐人大人，看来您的记忆还未恢复呢……。发明传声器的就是星王陛下您本人呀。」

「传……传声器？那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传递声音的造器哦。」

「造……造器？」

压根没听到像样的说明啊，这般想法冒出来后才灵光一闪。也许那是《人造神器》的简称也说不定。能传递声音的话也就是电话一样的东西吗？不止汽车和飞机，连电话都在Under World内被发明出来了……？

「唔、果然我觉得那个星王不是我啊……就算听到传声器这个词语，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个暂且不提，还是先从这里出去再说吧。」

罗兰内伊说着以左手重新盖上帽子。

「这倒是没问题……要回你家吗？」

「尽管我很想这么做，但卫士队可能还会找上门来……。目的地会在离开这栋建筑后向您说明的。」

罗兰内伊推开门，左右张望进行确认、随即向这边颔首。我便跟着斯提嘉走出审讯室。

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卫士们的身影。迅速回到一层，穿过大堂来到外头后，新的机车出现在入口对面。

假如卫士厅的车是实用型面包车，那么这辆就是重视外形的轿车。

引擎盖从装有厚重散热器的前端延伸而出，与低矮客舱顶部相接。车体呈有光泽的黑色，尽管侧面没有文字印刷，十字圆形的银制徽章却高傲地从车头凸出。

罗兰内伊来到驾驶席——与现代日本同样是右手边——斯提嘉则拉开后座靠左的车门看向我。目前也并非可以像小孩子般任性要求「想坐副驾驶席」的情况，我便老实钻入后排。斯提嘉将门关闭后，具有高级感的闭合音传入耳畔。

厚实座位的靠背坐起来无比舒适，卫士厅的机车与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差。将整个身子托付给坐席，长吐出一口气，不经意地瞟向右侧。

我被镇坐在身旁的人影吓得一抖。

对方身上披着与斯提嘉她们同样颜色的长外套，头戴同样的制式帽。从体型来看应该是男性，但衣领高竖着无法看见面庞。我暂时无言凝视了套着锃亮皮靴交叠双腿、在此之上还交握着双手纹丝不动的谜之人物数秒，靠向驾驶席小声问道。

「罗兰内伊……这位是？」

「是整合机士团长阁下喔。」

「团长……！？」

我抓狂的声音与副驾驶席门关闭的响声双双重合。

罗兰内伊踩下油门，发动机盖下的热元素发出低吟，巨大车辆顺畅地开始行驶。尽管卫士厅车辆的乘坐感也不算差，比起这辆轿车还是显得小巫见大巫。Under World所持有的技术应该尚且不足以制作充气轮胎，到底是用什么构造达到吸收冲击力效果的呢。

不，关于机车的科技现在怎样都好。坐在右侧的人物更让我在意。

既然是团长，那么肯定是整合机士团的首领没错。罗兰内伊说过虽然机士团所属的Under World宇宙军也有司令官，但实际指挥宇宙军与地面军的却是机士团。据我当时做出的理解，这种形式应该与两百年前于异界战争编成的人界守卫军和当时的整合骑士团的关系相似。也就是说现在坐在我身旁的，乃是掌握了Under World所有军事力量的人物。

这种VIP中的VIP究竟为何会与我同乘一车，又是为何完全不打算看这边一眼而仅仅维持着沉默呢。

事已至此就模仿他的动作试试吧。这般打着小算盘，我也端起架势交叠两腿、在膝盖上扣起双手。这样总该有点反应了吧……当我这样想着用余光瞟向右边时。

从帽子与衣领缝隙中露出的微卷脑后发被阳光直射，泛出光来。并非金色，而是要略微浓厚的金茶色。

亦可以称为——亚麻色。

突然，心脏毫无理由地猛敲警钟。呼吸逐渐急促，指尖也泛起冷意。

我僵硬地扭头向右，让视野捕捉团长的全身。

以男性而言并不高大亦不怎么结实。要说的话更偏向于清瘦、与我无比接近的身材。然而全身都经历过苛刻锻炼这一点，越过厚实外套都能清楚感受到。

想要伸出右手去确认他肩膀附近的肌肉。不，想要剥去那顶帽子、掀开那高耸的衣领，从正面看清那张面庞。如果不尽快确认事实并非如此，我心脏的跳动亦不可能消停。

这般迫切的思考无意识地化作心意朝团长涌去，在即将接触到那外套肩部的瞬间。

啪地被弹开的感觉传来，我睁大了双眼。团长以强力的心意拨开了我伸出的《心意之手》。

「啊……不、不是……」

从我嘴里猛然漏出的小声啜嚅被另一句话盖过。

「原来如此。」

至今为止一动不动的团长缓缓将左手从衣袋内抽出。

「……这就是自称星王的男人的心意吗。也难怪卫士厅会误以为是心意兵器了。」

那声音。

毫无刺耳成分，如同绢布一般圆滑，蕴含着些许偏女性的高音成分，却又潜藏着强烈意志的声音。

团长举起左手，捏住帽檐将其摘下。亚麻色卷发散出，在夕阳照耀下优美地泛着光辉。

坐在副驾驶席的斯提嘉猛地回头，像是忍耐已久般大叫道。

「您看，团长，的确是本人没错吧！？」

「我还没下定论呢。这种程度的心意使用者，机士团内也存在数位啊。」

「就说不是那么回事啦！」

斯提嘉像是感到焦躁般在胸前握紧双手，提高了语速。

「桐人先生可是把那个神话级宇宙兽《Abyssal Horror》用从没见过的秘奥义……只用剑技就破坏掉了耶！能做到这种事情的，除了传说中的星王陛下还有谁呀！」

「嘛，还是不要着急下判断啦。」

恐怕在如今的Under World内，拥有星界统一会议内顶尖地位、身为最高权力者的男人，以毫不摆架子的语气做出劝说。随即又微微清嗓，补充道。

「对了，罗兰内伊。能不能麻烦你绕路去一趟六区的东三号街道？」

「不行啦。跳鹿亭的蜂蜜派的话，基地应该有提前买来的存货呀。」

「那个刚烤好的时候最美味嘛。」

「所有食物都是这样喔。」

我只能死死凝视团长进行着这般对话时的侧脸。

容貌无法辨识。不止处于夕阳逆光下的缘由，更因为其脸上还戴着白革制眼罩。尽管如此，露出的嘴角也仍然能令我联想起他的容颜。也许是我如此期望才会浮现这般想法也说不定。

「好吧，那直接回基地也没问题。」

混杂着叹息说完这句话，团长一派平常地重新将视线转向这边。

虽然白色眼罩将柔软摇晃着的刘海根部至鼻尖全数遮蔽，但镶嵌着纤薄玻璃板的眼部孔洞深处，祖母绿眼眸正散发着强烈光辉。

「…………优……」

团长像是对我口中漏出的微弱声音感到讶异般拉起嘴角，随即换上淡薄微笑。

只是那并非过去无数次向我展露、温暖而安稳的笑容。拥有与我两百年前逝去的搭档相同眼眸、同样声音的男人，脸上挂着带有些微讽刺气息，仿佛对所有人不抱信任的微笑，朝我递出右手。

「请原谅我带着面具的失礼。这双眼睛周围的皮肤无法承受索尔斯之光。我【Boku】……不，在下【Watashi】是整合机士团长艾欧莱茵·赫伦茨【Eolyne Herlentz】。请多指教，桐人君。」

「艾欧莱茵……」

我呆然地重复着初次听见的名讳。

难道仅是似是而非吗？是决定Under World人外貌要素参数波动所造成的偶然相似？还是说他只是拥有近似的眼睛与声音，眼罩下的容颜完全不同？

我拼命忍住想要掀开那副眼罩的冲动。就算没法看见面庞，通过双手相接也应该能感受到什么才对。

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我握向艾欧莱茵团长耐心悬空的右手。

然而还剩数厘米就能触碰到时奇妙的感觉猛然涌上，我僵住了身子。像是肉体与精神的连接逐渐薄弱、令人飘忽的分离感。这是……

注销。

我反射般看向驾驶席。埋于仪表盘内的时钟正指向五时十一分。由于我没能在约好的五时进行注销，神代博士遵守宣言、不，甚至还宽容地多给了我一分钟延长才进行了强制注销处理。

「再等一下……！」

我朝现实世界的神代博士大叫着，试图握住被我吓了一跳的团长的手。只是，在指尖刚刚相触的瞬间，世界便已然被虹色光辉包覆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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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打开家门，发现直叶今晚也在玄关处等着我。

「欢迎回家！好慢啊哥……」

然而与昨晚相同的迎接语在途中就弱了下去，看来我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奇特。我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正常，同时回话道：

「我回来了，小直。」

「……欢迎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出事了。大事不妙了。而且那也不是站在这里就能解释清楚的事。

「嗯……算是吧。晚饭怎么样了？」

我一边将脱下的鞋摆好一边问，直叶眨眨眼回道：

「啊，嗯，我今天有社团活动所以也才到家，妈妈做了咖喱，把饭也蒸上了所以马上就可以吃了。」

「这样啊。结衣也说了森之镇……不对，拉斯纳里奥暂时没有异常，发生的事就一边吃饭一边说吧。」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啦！」

话音落下，我目送了穿着运动服冲向厨房的直叶，然后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看起来，上下班都比一般职员晚的母亲不仅做了咖喱，还帮我晒了被子，床上显得干净整洁。

如果是正常的高二男生，可能会抗议说「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啊！」但是我对此除了感激之外再无其他。妹妹有些神气十足的但很可爱，母亲虽然会进我的房间但一直尊重着我的自主性，父亲一年只能见几次面，却也一贯可亲可敬。能拥有这样的亲人，是我的无上幸运。

然而这样的我，在母亲用吸尘器仔细打扫过的房间里，却满脑子只想着要尽早回到Under World中去。一合上眼，艾欧莱茵·赫伦茨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绿色瞳孔就会鲜明地浮现而出。

如果只是偶然倒还好。但是，在确定那只是个巧合之前，我胸口的躁动不安也必然无法消失吧。

在五点十一分注销以后，我不等STL的头盔安全锁解开，就大喊道「现在就让我回去！」，但是神代博士没有允许我再次潜入。理由有二——在我潜行时STL的自我诊断程序发生了轻微的机械故障，以及我醒来之后的心率与血压都脱离了正常值这两点。对于前者我无可奈何，但后者我却可以断言那是出于精神原因而非肉体原因。

然而博士坚持认为，此次Under World的调查任务要以我和亚丝娜的安全为首要优先事项。或许是我当时的样子过于异常，亚丝娜与爱丽丝也加以劝阻，我便没能再固执己见下去。

报告要等到后天才能出来。在安全门前与爱丽丝道别后，我和亚丝娜便坐上了拉斯叫来的计程车。在涉谷站下车时，我还心神恍惚到连车里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这副模样实在是对不起今天生日的亚丝娜，可直到现在，我的心中依然焦躁不止。

如果——万一那不是巧合的话。艾欧莱茵团长与优吉欧之间，有着某种关联性的话。

那么……那么或许…………

「哥哥，太慢了！」

「啊，抱歉，我这就来！」

我一边喊回去，一边慌慌张张地脱掉制服换上家居服。Under World也好艾欧莱茵也好，都并非消失不见了。不如说，我突然从眼前消失才更让团长和斯提嘉他们惊愕不已吧，再见面的时候要为此道歉才行。

正式调查定在三天后的星期六，预计要进行从早到晚的持续潜行。在那之前，我只有努力平复心情，将注意力集中于学业与Unital Ring之上了。

拿着换洗的衬衫和内衣走出房间时，热好的咖喱的香味已经飘到了二楼走廊。我终于注意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的事实，快步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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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tal Ring的第四晚伴随着滂沱大雨一起到来了。

据爱丽丝和结衣说，白天也淅淅沥沥下过几次小雨，但下到这种程度还是自游戏开始以来头一次。基由The SEED程序生成的雨虽没有现实世界或Under World里那般令人不快，但依然不可避免地给视野带来了影响。与第二晚在基约尔平原遭遇的飓风冰雹相比，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这点还算幸运么……我站在小木屋的门廊下，仰望着昏暗的天空想着。

这时，艾基尔两手都拿着素烧茶杯从家里走了出来，愁眉苦脸地开口了。

「本来打算今晚好好升一下级的，结果是这种天气啊。」

左手的杯子一下子递到面前，我道声谢接了过来。

「下雨的时候也能狩猎吧。」

「我是江户人，跟雨对付不来。」

「…………不，江户人才没有那种属性吧。」

我一边吐槽着一边把杯子凑到嘴边。里面不是昨晚亚丝娜给我喝的红紫苏麦茶，而像是加了姜黄、肉桂调味后的黑咖啡。虽然味道奇特，但总的来说我可能还更喜欢这种风味。

晚上八点，除阿尔戈以外全员集齐、开完惯例的会之后，便进入了短暂的自由时间。等到九点雨能停最好，但即使没停，我们也必须着手修建据点的防御工事了。毕竟到了明晚，百人规模的大部队就会攻进这片森林。

靠着女战士伊杰尔玛率领的十名移居过来的巴欣族人，我们拉斯纳里奥镇的战力也有了显著增强，但我想尽可能不把危险的任务推给他们。《一旦死亡就会结束》这一点对于玩家和NPC来说是相同的，但相比于我们只是不能再进入Unital Ring，NPC很可能会彻底、永久地消失。SAO里绝大多数NPC即使死去也会在一段时间后重新刷出，ALO的NPC则拥有根本不会受到伤害的无敌属性，然而可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也有怜悯之心。

因此，正面迎敌就要由我们负责，但这一边也决不能出现牺牲者，而敌对玩家并非主动想要攻击我们这一点则使得事态更加复杂。他们是受到了穆塔希娜的大魔法《不祥者的绞轮》的胁迫，原本只是想将这个镇作为据点利用罢了。

因此在会议上，有人提议能否尽量避免像舒尔茨队那时一样的歼灭战，随后全员陷入了苦思冥想。刚从Under World归来的我不由得想到，如果有青蔷薇之剑和心意之力的话，就能一瞬间将一百人全部控住，并且轻松地只请穆塔希娜一人退场了……但是Unital Ring里的桐人只有相当于18级的状态值和简单的铁制长剑、以及腐属性魔法。如果往穆塔希娜小姐的那副尊容上扔一发《腐坏弹》想来一定大快人心，但仅凭这个是打不倒她的。

不足一分钟的思考时间之后，提出了可行方案的是诗浓。

她从GGO的世界里继承了威力极大的反器材步枪——Hecate II。这把枪秒杀了基约尔平原西部巨大的恐龙型野外Boss，如果是它的话，不管魔女穆塔希娜是20级还是30级都能一击致死吧。当然，这是在命中了的前提下。

「那才是真正的难题吧。」诗浓面露难色地补充道。

Hecate II与我的长剑Excalibur和亚丝娜的细剑Ray Grace一样要求等级过高，目前别说架起它射击了，一个人的话连抬起它都办不到。恐龙Boss那时是数名强壮的奥尔尼特人帮忙支撑住了枪管，但据诗浓说，尽管如此，能击中要害部位也是一个奇迹。

要狙击穆塔希娜的话，就不能寄希望于奇迹，必须设法让Hecate切实地击中穆塔希娜才行。能简单想到的方法就是把它固定在重物上，但那样就会妨碍到狙击。

克莱因信口提到，要是在现实世界，直接从建材超市买来材料做个简易的可动式枪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先不论是否真的能做，可以确认的是，在这个世界中，不存在于各个生产技能列表里的东西是无法制造的。而不管是木工、石工还是锻冶技能中，果然都没有枪架的存在。

「如果要按诗浓的计划来，就由我来扛枪吧。」

艾基尔突然开口，我于是抬头看向了身旁的斧手。

虚拟形象的外观肌肉发达，但在VRMMO世界里，外表与力量并不直接相关。我苦笑着回道：

「你主动报名我很高兴，但是艾基尔你的等级才10级吧？扳手腕连西莉卡都比不过哦。」

「姆……」

壮汉的嘴角猛地一抽。昨晚，艾基尔似乎在我去斯提斯遗迹远征时升了好几级，但依然是伙伴当中最低的。他数据转换才不久，再加上白天有着咖啡馆老板这一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作为从SAO到ALO一直保护着伙伴们、身经百战的重战士，此时会觉得别扭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我才打算今晚好好提升等级的啊。但是，在雨夜里太乱来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你说得对。」

我对艾基尔的牢骚深深颔首认同。在VRMMO里，五感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过去的游戏。视觉自不必说，怪物发出的轻微声响和气味、残留于地面与墙上的痕迹、有时连水的气味都能给出危险的预警。再加上我能于五感之外感受到杀气，甚至还将这种现象命名为《超感觉》并认真研究过。

总而言之，在VRMMO里，阻碍五感的《雨夜之森》是绝不逊于地牢的危险地区。在艾恩葛朗特时，我也常常听说有玩家试图强行独占怪群而死。虽说SAO与Untal Ring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不能死去这一状况是相同的。

下雨的时候气味也会变淡啊……我微微翕动鼻子，隐约从湿润的空气里闻到了某种香喷喷的味道。风是从西而来的，大概是住在拉斯纳里奥西区的巴欣族人在集会处烤肉的香味吧。小木屋到那里不过二十米，味道就变得这么淡，大雨带来的隐蔽效果果然不可小觑。

「要是白天的话，就能去爱丽丝昨天会议后提到的，在马尔巴河旁边的练级点了啊……」

我低低嘟囔道，艾基尔也发出苦恼的声音。

「毕竟UR里时间和现实是一致的啊……要不明天也临时休业吧。」

「喂喂，别逞强啊。你妻子会生气的吧。」

我慌忙劝说道，壮汉不知为何露出一丝笑意。

艾基尔经营的Dicey Café每天的傍晚之前都是点单的美式咖啡馆，到了晚上则摇身变为酒吧，提供种类丰富的鸡尾酒，白天由艾基尔掌店，晚上换成他的妻子。在艾基尔被困在SAO的两年间，她似乎是昼夜兼任料理事务，才渡过了关门歇业的危机。这么听起来不由得令人担心，是否艾基尔现在还玩着VRMMO这件事本身就会带来婚姻危机——

「我老婆每天白天玩游戏。」

艾基尔笑呵呵地道，我不由报之以目瞪口呆。

「诶……这样的吗？」

「要论玩网游的经历其实是她比较久喔。」

「诶诶……。——不，那个，等等。你妻子玩的也是The SEED的游戏吧？也就是说，她也……」

我正说到这里，门廊角落里的小黑突然抬起头，「咕噜……」地低吼出声。前庭中，在雨幕下欢快地啪塔啪塔跑来跑去的小蜥也停住了脚步，尖尖的鼻头转向东方的天空。

「怎么了，小黑？」

我靠近过去，右手抚摸起黑豹的后颈，但它依然不停地低鸣着。我也竖起耳朵，不过入耳的只有雨声——。

不。

不是听觉，而是从脚底的皮肤处传来了。细微，却异乎寻常的震动。

「……地震吗？」

几乎同时察觉了的艾基尔在门廊下稳住双腿，小声嘟哝道。

「虚拟世界里的地震吗……不，即使有也不奇怪就是了……」

我一边回答着他，一边将右手摸向门廊地板，就在这时。

咚！恐怖的震动，不，冲击一瞬传来，整个小木屋剧烈地摇晃起来。

我脚下失去重心，拿着的马克杯随之失手掉到地上。耐久度低的素烧杯迅速破碎，化为蓝色的光粒泯灭不见，细小的碎裂声在女性成员们的惊叫声和克莱因的破锣嗓音之下几不可闻。

「艾基尔，是东边！」

我大叫着冲进雨幕之中。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凭感觉辨别地震波的方向的，但在虚拟世界里，却能通过身体摇晃的方式多少察觉到。小蜥和小黑也跟着我跳进前庭，伙伴们亦一个个地现出身影。

我跑到前庭正中央，转过头去，却被小木屋的屋顶和高高的石墙阻挡了视线，看不见东边的森林。从墙壁对面传来了尖锐高亢的叫声，那是帕特尔族人的惨叫吧。

地面再一次激烈地摇晃起来。原因暂时不明，但比刚才更近了。

「……从四时门出去！」

我一边喊着一边从门口跑进了内环路。继续向左，拐进四点路，便看到已经有许多帕特尔族人离开了家，不安地仰望着夜空。

「告诉他们……外面危险，赶快回家！」

我向紧随身后的结衣拜托后，一边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尽早提高帕特尔语和巴欣语技能，一边冲过了四点路。正当我打开东南门跑出小镇的瞬间，第三次纵波席卷而来，我脚下不稳，差点栽倒。

「呜哇……」

「喔喔！」

一边出声一边扶住了我的左手的是莉兹贝特。

「抱……抱歉。」

「不用在意啦，但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如果这不仅仅只是地震的话……」

在莉兹贝特的话语之下，周围的伙伴们脸色都僵硬起来。如果这次的震动不是杰尔埃特里奥大森林的自然现象，而是怪物、又或者是玩家引起的话，那可是足以匹敌最高级魔法的威能了。

「……总而言之，先找出原因吧。」

我这么提议道，所有人一起重重点头。Unital Ring组队的人数上限是八人，我们一共有十位队友，因此各五人分成了两个小队，以RAID的形式联合行动。其中我、亚丝娜、结衣、莉珐、克莱因是A组，诗浓、爱丽丝、莉兹贝特、西莉卡和艾基尔在B组。阿尔戈多半赶不上了，不过预计会在汇合之后加入A组。

【译注：MMORPG游戏中，由一群玩家以团队的形式(小队形式不算RAID)在某一地区有组织的进行大规模作战。】

我指示B组队长诗浓从左侧前进，随后与四名队伍成员、两头宠物一起迅速进入了昏暗的森林。诗浓小队与米夏在十米远的左侧并排前行。

大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迹象。我们一边注意着脚下不被濡湿的草滑倒，一边向东疾行着。天上不见月色，最多只能看清五米外的光景，但在这种大雨之下即使点了火把也很快会被浇灭。在暗视技能的帮助下，我勉强能看清树丛灌木的轮廓，因此在前方给亚丝娜她们带路，以将将不会摔倒的速度奔跑着。

第四次的纵波尚未袭来，但轻微的震动时有发生。除此之外，从前方还隐约传来了「咔咔」「砰砰」的碰撞声。

「桐人君，这前面有什么来着？」

亚丝娜牵着结衣的手，以勉强能穿过雨帘的音量问道。

「我们没怎么来这边探险，不过我记得有一个巨大的山谷。」

「这么说来，是不是那边因为下雨山体滑坡了啊！？」

对于大步奔跑的克莱因的乐观猜测，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VRMMO的地图要是一下雨就会破坏掉的话，马上到处都会变成荒地的吧。」

「毕竟没有土木方面的专业人士嘛。」

莉珐也附和道，克莱因说着「说的也是……」便不做声了。

就在我们这样的对话之中，前方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前面应该有两个略微耸起的山丘并列，其间的巨大溪谷笔直向下而去。但山谷更前方的情况还没有确认过。

「——要出森林了！」

我提示伙伴们之后，从一棵尤其高大的螺旋松下冲了出去。

前方，森林呈V字型展开交替为一片宽广的草原，天空中墨黑的乌云涡状翻卷，大雨倾盆而下，青白色的闪电不定地闪烁着，照亮了地面。

草原左右方，两座山丘与记忆分毫不差地立在那里——不，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一座山丘被中央巨大的地裂分成了两座吧。溪谷深约三十米，谷底滚动着比米夏还巨大的岩石。

我虽推测震源就在这片草原的某处，但目前视野内还没有异常。足底依然能感到微震，不过让人难以站立的纵波已经数分钟没发生了。

真的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吗，我这样想着稍稍放松了肩膀，但就在这时——

一道格外激烈的雷光将整片区域照得雪亮，几乎同时，耸立在谷底的一块高十米以上的巨岩，仿佛从内部爆炸一般化为了齑粉。

至今为止最剧烈的摇晃袭来，我猛地抓住小黑的肩膀稳住了体势，亚丝娜和结衣、莉珐也互相支撑住了，克莱因则漂亮地一屁股狠狠摔进了水洼里。

若是平常一定会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此时已经没有这个功夫了。

那是因为，在碎岩对面，出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庞然大物。

它离我们足有两百米远，站立的谷底同样比我们低得多，即使如此我还是因那压倒的迫力不禁放轻了呼吸。不仅是体型巨大，它的姿态也足以唤起人类心底原始的恐怖。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

莉珐和克莱因同时哑着声音低语出声。

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也只有同样的这句话。闪电映出的身躯太过于惊人，令我难以找出任何形容词。

在Unital Ring遭遇的怪物之中，它毫无疑问是迄今最大的。诗浓曾战斗过的恐龙型野生Boss《斯提洛科法罗斯》从头到尾长约十米，而现在目之所及的怪物全长能轻松超过它一倍以上。

头部勉强还算在人型范围之内，但有着四只发着红光的眼睛，口器不止左右，还向上下裂开。后脑长长地延伸出去，其侧面凸出了数根短短的角。

头的正下方生长出两条手臂，从肘部向下恐怕是变成了长长的镰刀吧。躯干像圆桶一样膨胀，在那中央同样有一张纵开的嘴。

接近人型的部分就到此为止。再往下，腰部向后方弯折了九十度，连接着蜈蚣般一节一节的粗长躯干。躯干的左右侧分别生长着无数关节肢，前端同样如镰刀般尖锐锋利，尾部伸出了长枪一样的粗壮突起。

它全身覆盖着黑得发亮的甲壳，壳下露出的虬结粗壮的肌肉令人更增一分惧意。形状像是巨虫，却又给人脊椎动物的质感。如果有一个词能形容这东西的话，就只有《恶魔》两字无他了。

足以波及拉斯纳里奥镇的大地震颤，就是这头怪物用身体粉碎巨岩带来的冲击。如果这东西去到了小镇的话，辛苦建成的城市和小木屋都会被它毁得一干二净吧。

我死死盯着谷底暂时停止前进的异形怪物，一个人嘟哝起来。

「……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这里……」

全长超过二十米的人面蜈蚣与杰尔埃特里奥森林中生活着的动物型野怪没有丝毫共通点。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里森林有熊、草原有豹、河川有蟹，总体上保持了生态的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是在此处被彻底抛弃了吗。那种怪物应该存在于庞大地牢的最深处，甚至是地狱里……当我想到这里时，大脑深处突然传来一种有什么要弹出来的刺痛感。

我好像在哪里……在Unital Ring以外的VRMMO世界里，见过和它外形相似的怪物？到底是在哪里……？

「那个，桐人君……」

被叫到名字，我看向身侧，只见亚丝娜紧紧抱着结衣，同样露出了有些凝滞的表情。

「那个怪物，我，好像在哪……」

但在接下来的内容形成话语之前，从左侧便传来尖锐的声音。

「快看那家伙的脚下！」

叫出声的是比A组稍晚离开森林的B组组长，诗浓。看样子在这个世界里她身为狙击手的视力也依然健在，所以注意到了我们看漏的情报。我将大脑中的针扎感暂且搁置，拼命睁大了双眼。除了被人面蜈蚣破坏的巨岩之外，谷底还滚动着大小不等的许多岩石，而在它们之间——。

「啊……」

注意到的瞬间，我短促的叫了出声。

十，不，足有二十个小小的身影从容地游走于其间。说其小也只是与人面蜈蚣对比，实际上它们全都是与人类相似的大小，但外形并非人类。厚壳覆盖的身体、长角、巨大的颚和六足，昆虫型怪物——是人面蜈蚣率领的小怪【minion】吗。

这时，人面蜈蚣四只眼睛突然亮起红光，高高地举起了右手的镰刀。

「戛啊啊啊啊—」

它一边发出令远在两百米之外的我们也不由得后仰的咆哮声，一边以恐怖的速度挥下镰刀。直径三米的岩石毫无悬念地被粉碎，原本岩石下的两三只昆虫型怪物被远远打飞出去。

紧接着，周围的昆虫们靠近过去，帮助上下颠倒的昆虫翻过身来。随即那二十只昆虫便开始以谷口为目标乱糟糟地快速行动起来。

「戛啊啊！」

人面蜈蚣再次发出吼声，挥起了双臂上的镰刀，两次，三次，它狠狠地刺向地面，昆虫们好不容易才避过攻击。

「……那是什么……怪物之间在战斗吗？」

我嘟哝起来，总算站起来的克莱因回答我道：

「与其说战斗，更像是大的那个在单方面地攻击小的那边哪。话说……它们朝这边来了！」

的确，人类大小的昆虫怪物猛地从谷底的缓坡冲了上来，人面蜈蚣也追着它们再度开始前进。再这样下去不过数十秒，其中的一方就能到达我们所处的森林边上了。

最糟糕的展开就是双方都将我们作为攻击目标。是不是应该迅速藏身于林中，等待人面蜈蚣消灭那二十只昆虫型怪物呢。但是昆虫们有可能会逃进森林，并就这样抵达拉斯纳里奥，这么看来，用远程攻击阻止昆虫们前进，令蜈蚣杀死它们是最好方案了。根据刚才观察到的行动来看，它们有着同伴之间互助的运算模式，这一点应该能加以利用。

即使对象是怪物，这个作战也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为了保护小镇和NPC们只能这么干了。我横下心来，向能够远程攻击的两人招呼道：

「结衣、诗浓，你们用火魔法和旧式步枪拦住前面的昆虫怪物！」

「我知道了！」

「了解。」

两人立刻应下，向前走出几步，诗浓架起枪，结衣抬起手，瞄准了昆虫最前方花螳螂模样的怪物。它浅粉色的身体在雨中也极为醒目，以这两人的身手一定能射中。

结衣做出了火魔法的起手姿势，随后大大的拉开了右手；诗浓也将步枪贴近脸颊，手指落在了扳机上。与花螳螂距离一百米，与其后的人面蜈蚣距离一百五十米。

两人同时吸气、屏息——在那一瞬间。

「等一下！！」

艾基尔大叫着冲到了两人面前，诗浓吓了一跳，猛地扬起枪口，结衣也抬高了双手。

「等等，你干什么啊！？」

对于诗浓的抗议，艾基尔只是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连左腰挂的双刃斧也不拔便冲进了暴雨之中。

「喂……喂喂！」

我慌忙出声阻止他，但壮汉头也不回地继续跑，我不得已也追了上去。

昆虫怪群眼看着越来越近了。现在它们应该也已经识别到我们的存在了，但这个游戏里，除非自己或队友发出攻击或者被攻击，否则都不会有提示，因此还不明确它们是否将我们视作了目标。但是必须要以会被攻击作为前提行动才行。

「艾基尔，至少把斧子拔出来！」

我右手将长剑搭至肩上，做出剑技的前置动作，同时大喊到。然而壮汉丝毫没有伸手取武器的打算。总是冷静沉着，甚至某种意义上堪称队伍头脑的艾基尔，此时难得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

浅粉色的花螳螂已经接近到三十米以内了。折叠在胸前的双臂亦是镰刃的形态，尺寸虽远远比不上人面蜈蚣，但外表也足够凶狠了，被它痛击一发的话，铁制铠甲也绝对无法抵御，HP会被直接削空吧。既然艾基尔不打算战斗，我就不得不做好准备。

这样下着决心，我微调着剑的角度，打算发动先发制人的《Sonic Leap》。这一瞬间，我脑海中掠过了Under World里遇到的，少年菲尔希·阿拉贝尔那张略显寂寞的笑容。他不能使用剑技的理由我也一定要解开……我连这种决意也一并加付于剑上，并准备全力挥出这一剑，但就在此时，艾基尔的声音比雷鸣更高地炸响了。

「STO————P！！」

他双手张开一个急停，我也赶忙急踩刹车，但姿势也随之崩溃、剑技发动失败了。

艾基尔粗壮的两臂横成一条线，在湿润草原的中央像金刚一样挺直伫立。在他前方，二十只组成的昆虫军团正以猛然之势冲来，领头的花螳螂凸出的巨大复眼一闪一闪，就要高举起右边的镰刀。

那一刹那，艾基尔再次喊了起来。

「特里什！是特里什吧！？」

…………哈？

我哑然地看向前方，花螳螂也急停下来，镰刀不上不下举在半空中，用人类的——女性的声音喊了回来。

「安迪！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啊？

为什么螳螂在说话，话说安迪又是谁啊！

我脑内大叫之后，突然注意到了。艾基尔的角色名用英文字母表示的话是《Agil》，这是他用名字安德鲁和中间名基尔伯特合成的名字。也就是说，眼前的花螳螂形的怪物，知道艾基尔的本名。

「诶……不会吧。」

追上来的亚丝娜在我的右后方喃喃低语，我把脑袋挪动着转过去问道：

「不会吧是指什么？」

「该不会……那个螳螂，就是艾基尔先生的太太吧？」

「…………啥？」

我的思考再一次停滞了。

确实就在片刻之前，我在小木屋前从艾基尔本人那里听说了他的妻子也是VRMMO玩家这件事，但是花螳螂不管怎么看都是野怪，难道说通过某种魔法能将人类变成怪物吗？这么说的话，后方的昆虫型怪物也全都是……?

停在花螳螂后方的绿色锹形虫将我的推测变成了现实。粗糙的上下颚开闭之间，传出了滔滔不绝的男声——并且是地道的英语。

「Hey Hyme, what a hell are you doing!?」

紧接着，矮胖的独角仙晃着角叫道：

「Who are they!? Enemy or ally!?」

由于语速太快我没有自信全部正确听出来，不过大致上锹形虫是在说「你到底在干什么，海密」，独角仙则问了「他们是谁，敌人还是同伴」。

回答了他们的，不是似乎名为海密的花螳螂，而是艾基尔。足以证明他出身为非裔美国人的超高速英语终于超出了我能听懂的级别。

不过拜其所赐，锹形虫和独角仙终于相信了我们并非敌人，垂下了巨颚与角。其他的昆虫们也纷纷追上来，在锹形虫大喊的某些话语之下解除了攻击态势。

总而言之，我们成功地回避了与昆虫军团的战斗，但是问题不过解决了一半，不对，只有一成不到吧。人面蜈蚣正从后面的山谷猛冲而来，一个处理不好，我们和昆虫们就要在这里全灭了。

接着，就在那时。

人面蜈蚣的脸上炸开了小小的闪光。稍迟片刻，传来了砰的一声爆破音。其规模小到连爆炸都称不上，但却喷出了暴雨中也能清晰看到的大量似乎有毒的黄色烟雾，笼罩住了蜈蚣的头。怪物在原地停住，「戛啊啊啊啊」 地焦躁地吼着。

扔出了疑似烟雾手榴弹物体的是昆虫军团最后方的虫子、不对，那是一个人类。兜帽斗篷在身后飞舞着，那名个头娇小的玩家飞快地穿过雨幕跑到我跟前，而后急停下来喊道：

「抱歉阿桐！变成不得了的情况了！」

我不可能听错那极具特色的声音。

「阿尔戈！？」

「阿尔戈小姐！？」

我和亚丝娜同时叫出声，我又继续补了句「你、为」，阿尔戈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如何，理解了我「你为什么会和虫子在一起啊」的意思，掸着兜帽答道：

「我之后会解释啦！现在要先想办法对付那个大块头！」

「就算说想办法，要对付那东西，也只能夹着尾巴远远地随便逃到哪去了吧。」

「不行的，那家伙根本不放弃目标，一直追着我们到这里将近三十公里了。」

「三十公里……！？」

那确实不同寻常。从它持续追了相当于从拉斯纳里奥到斯提斯遗迹的距离这点来看，想甩掉它恐怕是不可能了。

「阿尔戈小姐，一直扔刚才那种烟雾弹也不行吗！？」

对于亚丝娜的提议，阿尔戈干脆地摇了摇头。

「刚才那就是最后一枚了。而且就算暂时用它停下了那家伙的动作，它也马上就会又追上来。那家伙不会在意地形，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追上的。」

「毕竟它可是把那块大的见鬼的岩石给撞了个粉碎啊……」

追上来的克莱因这么说道。阿尔戈点点头，难得不掩愧疚地哀叹道：

「真是抱歉。我本来不想跑到拉斯纳里奥附近来的，但是逃进森林以后除了这片山谷以外就无路可去了……」

「没事，总比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死掉要好得多。」

我如此回复到，然后下定决心做出了宣言。

「去打倒它吧。虽然那家伙从外表就看得出是个可怕的强敌，但我们这边的伙伴也全员聚集了。只要冷静观察它的攻击模式再战斗的话，我们一定有希望零牺牲打倒它。」

「正是如此。」

爱丽丝以毅然的口气断言。无数水滴寄宿在她华美绮丽的金发上，骑士将右手所持的手半剑指向百米外的巨影。

「我们不可能永远避开危险。不论敌人多么可怕，都有必须面对的一刻。更不用说为了守护重要之物的时候了。」

并列在爱丽丝左右的伙伴们同时用力点了点头。小黑、小蜥、米夏和毕娜也都发出了短促的叫声。

被黄色烟幕围绕的人面蜈蚣再次开始移动。我用视野一角注意着它的动作，同时向阿尔戈确认到。

「细节部分以后再说，总之那些虫子军团是友方对吧？」

「没错。他们是美国的The SEED游戏《Insecsite》里的玩家。」

「Insecsite……」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被魔法变成了虫子，而是最开始就是那副模样。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确实听说过把玩家变成虫子的VRMMO的传闻。但是没想到外表居然这么真实。他们唯一像人类的，也就是几乎所有虫子都是在直立状态下二足、四足行走这一点了。说到底人类究竟是怎么控制六足——蜘蛛形态的有八足之多的腿脚呢。

不，想研究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必须要集中精力，以面对被强制转移以来遭遇的最大的强敌。

「阿尔戈，那家伙的攻击模式是？」

「至今为止都是物理攻击。双臂的镰刀、尾部的枪、身体冲撞，以及用肚子上的嘴咬东西。」

「这么说来主要还是镰刀吧。」

我低声嘟囔着，脑海当中又微微刺痛起来。但现在可没有空去翻找自己的记忆了。

「——我和爱丽丝、莉兹去拉住它的仇恨，挡下镰刀攻击。其他人就从侧面进攻。只要一根根斩断它的腿，它早晚会无法动弹的。」

「了解！」

我听着同伴们可靠的声音，向独自显得有些焦躁的艾基尔说道：

「艾基尔，等你等级再高一些再拜托你担当坦克了。然后，麻烦你把刚才的作战计划转达给虫……不对，Insecsite的玩家们。」

「我知道了。」

艾基尔点点头，用英语快速地向昆虫战士们解说了起来。我曾经想过去美国的大学留学，所以也并非不会说，但现在我想尽量避免任何传达错误的可能性。

艾基尔说完后，一直尤其庞大的锹形虫和独角仙走上前来，一齐流畅地说道：

「We also fight in the front!」

「Our skin is harder than your armor, huh!?」

既然这么说，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I’m counting on you!」

这么回复后，两只——不对，两人同时举起右爪，做出了貌似举大拇指的动作。

地面再次激烈地晃动起来，人面蜈蚣开始快速前进了。要和它庞大的身躯战斗的话，比起狭窄的山谷，还是在空旷的地方更好些。就以山谷出口到我们所处的森林入口的，这之间纵横各百米的草原作为主战场。

「Hyme, join our raid!」

我向花螳螂，即艾基尔的妻子打了声招呼，发起了邀请之后，螳螂用右臂镰刀根部的手指迅速点下了确认键。

二十个人的HP槽排成一列追加到了视野左端。全员都受了点伤，但HP均在一半以上，TP、SP值也还很安全。持续逃跑了三十公里之后却只有这点消耗，是因为实力强大还是运气好呢——恐怕两者都有吧。

「Do you have recovery ways?」

「Sure thing!」

花螳螂海密呼唤了一声，从他们的伙伴之中便走出一只褐色的甲虫。整体的形状让人联想到蝉，只是从头部伸出了一根奇特的角。其上半部分成四根，尖端部分则变成了巨大的球体，看起来像某种生物的触角。

角蝉喊了句「C’mon guys!」，昆虫们便迅速围靠过来聚成一团。紧接着，从角上的球体内，白色微光的液体像淋浴一样四散而出，落到伙伴们身上。

二十只昆虫的HP快速回复了。这个技能确实可靠，不过大概不能连续发动吧。另外，我们也都带着两三瓶亚丝娜开发的，能缓慢回复HP的药剂——也就是用素烧瓶装的茶，但它也绝对不能浪费。首先要注重防御，将敌人的攻击模式彻底摸清。

「要上了！」

我用日语大喊之后，人面蜈蚣终于跳出溪谷，来到了草原上。

从近距离看时，更叫人觉得那躯体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仅是长长的头部就有五米，两臂的大镰刀刀刃长三米，蜈蚣部分则超过了二十米。即使是ALO中约兹海姆的邪神级怪物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个体拥有如此压倒性的规格。

但是，就像我先前对艾基尔说的那样，VRMMO世界里大小与强度并不直接相关。在The SEED规格的游戏中，虽然有着虚拟形象高大者更容易提升力量、娇小者更容易提高敏捷这一基本规则，但即便是伙伴中最娇小的西莉卡，只要升到100级，也能在纯粹的力量对决上胜过人面蜈蚣吧。

当然，伙伴们的平均等级只到了13、14级左右。即便如此，如果能做到完美配合，哪怕对手是异形的巨大恶魔我们也能与之对抗。我如此坚信着。

「戛咻啊啊啊啊啊！」

人面蜈蚣将口器向四面打开发出吼叫。

仿佛被它诱导了似的，闪电从天上的黑云之间如雨柱一般接连不断地劈落，将那庞大身影映得惨白。

「……小黑听亚丝娜的命令，从侧面攻击它。」

我摸了摸它的圆脑袋做出指示，豹子有些不满地「咕噜」低吼着，去了小蜥的旁边。与亚丝娜双目交汇后，我再次紧紧握住了爱剑。

「——GO!!」

我大吼一声踢向地面。负责正面的爱丽丝、莉兹贝特和独角仙、锹形虫等奔跑在我的左右。地面的草很深，但都被大雨压倒，不用担心会绊住脚。头顶高七米的异形怪物眼看越来越近了。

「戛啊！」

人面蜈蚣缓缓将右臂的镰刀拉向后方。动作幅度这么大，它攻击的时机也很好把握。

「要从右边来了！准备好防御！」

我和爱丽丝架起剑，莉兹贝特举起钉锤，独角仙扬起了角，锹形虫抬起了巨颚。

全长三米的镰刀带着飓风般的声音开始挥下，没有接触便撕扯起了地面大量的杂草，令其在空中四散飘舞。

——没关系，挡得住！！

我半是祈祷地默念着，握紧了爱剑的剑柄，将左手抵在刀身上做出防御姿势。

闪着黑色微光的镰刀迫近眼前，我前倾身体准备迎接冲击，爱丽丝、莉兹、独角仙和锹形虫也做出同样的姿势。

镰刀碰到了剑。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虚拟体爆炸了。

虽然没有经验过，但如果在现实世界全速蹬起自行车，和大型拖车正面相撞时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仿佛全身都被撞碎了一样的冲击。世界在我眼前咕噜噜地转圈。我被镰刀横扫而出，甚至花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连一瞬都没支撑住就被击飞了。

「桐人君！」

听到呼唤声的下一刻，我的身体狠狠撞上了某个人。我凭直觉领悟到是亚丝娜接住了我。

「唔……！」

从耳旁听见了亚丝娜屏气的声音。她拼命想要站稳，但还是没能成功，和我一起倒进了湿润的草地里。

视野的左上方，我的HP正以惊人的速度持续下降着，原本的满状态降到了七成、六成、不到一半，终于将将停在了四成稍高一些的位置。

「……怎么会……」

我难以置信地哑着声音低语出声，不敢相信已经做出了防御却仍旧在一击之下就被夺去了六成HP。向下看去，右手握着的剑看样子没事，但胸前和左手的护手都凄惨地裂开了。我环视周围，爱丽丝和莉兹趴在草丛中，独角仙和锹形虫翻倒了过来，全员都受到了差不多的伤害。

我将视线转向正面的人面蜈蚣。它还保持着挥出右臂镰刀的体势，像是在嘲笑我们一般，朝着这边左右开合着口器。

由于受到了伤害，人面蜈蚣头顶上浮现出巨大的光标。HP槽有三段，在那之下，英文字母显示着它的固有名称。

〖The Life Harvester〗。生命收割者——。

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人面蜈蚣了。

「桐人君……那是……」

亚丝娜也颤抖着声音喃喃出声。她和我同时回想了起来。

那是。

那头人面蜈蚣《The Life Harvester》是，旧SAO里，艾恩葛朗特第75层，令攻略组的精锐半减的楼层Boss，《The Skull Reaper》。即使一方覆盖了血肉与甲壳，一方则裸露出骨骼，但其形状和行动模式……以及那恐怖的攻击力，都别无二致。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旧SAO的楼层Boss，会在Unital Ring里。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浑身动弹不得，而在我视线的彼方，异形的恶魔高高扬起了两根巨大镰刀。空中乌云密布，紫雷四散游荡，将那漆黑轮廓描绘得残忍而凶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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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感谢各位阅读《Sword Art Online》第24卷《Unital Ring III》。

由于上一卷停在了令人在意的地方，所以想要尽快写出连续出版的这一卷……但到头来还是让各位等了五个月。而且这次又停在了很厉害的地方……（汗）。下一卷我会努力早一点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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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述内容涉及本篇的剧情，还请注意〗

《Unital Ring》篇进行到了第三卷，终于能感觉到故事向前推进了。阿尔戈正式参战，麻烦的魔女穆塔希娜登场，Skull Reaper也获得了肉体而复活——在这各种各样的话题之上的，最令人在意的果然是Under World部分登场的艾欧莱茵团长呢。

他是Alicization篇完结后构思续篇的阶段就确定会登场的角色。虽然戴着奇怪的面具，坐在豪华轿车的后座这些细节都按预定写了出来，但正式登场的时候，其定位似乎和一开始构思的有所不同……有种这样的预感。虽然还不能写出到底在什么地方发生了怎样的变更，但我想要继续带着由故事自身决定走向的打算写下去。

纵使如此，刻画两百年后的Under World还是一项比想象中更加费力……或者说更加辛苦的工作。桐人所爱着的——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众多角色已经无人在世，每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只好搁笔……但是，在这之中应该还有着微弱的希望。下一卷将会大幅书写Under World部分的内容，还请各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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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出版的时候，动画版Alicization的第四季度内容原本应该已经开始播放，但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的蔓延，导致最终延期。一想到全力制作动画的各位制作人员，和因在电视上播出最新一季而有所期待的读者和观众们的时候就会觉得胸闷，但我相信正如剧情中不断苦战的桐人和亚丝娜他们一样，越过重重艰难之后一定是一片光明，所以还请各位稍作等待。

abec桑（恭喜第二部画集的发售！），三木先生，安达先生，本次的进度也非常紧张，给你们添麻烦了！各位下卷再会！

二零二零年三月某日 川原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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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后记

1

欢迎阅读SAO第24卷，我是负责4-5章的青帘卷。

23卷发售后不到半年时间就迎来了第24卷，看来川原的速度在提升。而且本卷中UR篇的核心矛盾已经初见端倪，即穆塔希娜为首的反SAO派，和桐人为首的幸存者派之间的理念之争。对比AW中透露的蛛丝马迹，两人争斗的结果可能并不乐观，似乎是桐人赢得了战斗，却没达到战略目的。究竟过程如何，只能期待川原之后的脑洞了。

值得一提的是UW世界的情节在本卷中占据了不小的篇幅，且有看起来很重要的新角色登场，这都暗示着这次UR的事件恐怕最终会将UW世界卷入。目前的悬念，主要在于“极光指引之地”究竟有什么，以及茅场和星王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比起UR篇前两卷侧重于世界观的描写，本卷画下的饼至少在发展上让人期待。

青帘卷

2020年5月于南京

2

大家好，我是负责第十章的ukyo 。很荣幸能再次参与刀剑系列的翻译，然而因为最近各种事情，我连23卷都还没有看_(:з」∠)_因此还不知道大部分地方的剧情，希望没给校对添太多麻烦。不过在本卷结束的当口，马上就要面对穆塔希娜的桐人又撞上了超强boss，再加上预定的uw之行，想必下一本会有相当精彩的展开吧。那么到时候，以及以后更多的UR篇里有机会再见~

Ukyo 2020.11.24

3

诸位好啊，一个月不见（23.24间隔太奇怪了8）大家有想我们吗，虽然最近平常组内的人事情比较多，但是能见到24真的太好了，一扫疲惫的心情有没有！虽然25也快出了就是了（笑）。也请各位继续与我们见证刀剑25和进击篇7有什么新的进展吧。接下来的日子也请组内和观众们多多关照啦

盒饭君2020.11.26

4

大家好，三周不见（大概算最短间隙？）还有马上25卷就要来啦，川原也开始卖力了呢。不过近期公布的轻厉榜上似乎没什么刀剑的影子，确实不得不承认三巨头霸榜的时代过去了，但我特别希望两届连着跌出前十的亚丝娜能再回归一下，最好有机会桐亚双冠一次（梦里。话说你们三巨头都是约好出完三期一起凉的吗？

桐坂亚麻2020.11.23

5

很久不见，我是负责了24卷1~3及8、9共五章翻译工作的朔泽，在组内的工作除了埋头干活就是按照惯例被撵出来在结尾写几笔完工感想。

话虽如此我上交译稿的时间大约在五月末，至今也过了快半年时间，一时也有些想不到该说点啥（。）印象里UR算是首次拥有双故事线的趋势，个人来讲还蛮好奇川原老师接下来会怎么处理两边份量比重。分析预判就交给rkl老师，作为翻译man来讲能把成色满意的作品端出来给观众看就已经满足了。

字数就凑到这里，我们UW特典再会。（也许还有25卷）

朔泽

20.12.07

6

感谢阅读拉斯观测组联翻的SAO24卷，这里是SAWAHIRO。

在如今这个时代，用爱发电真是越来越难了，爆肝man少了，整体想要快速有质量的完本也更难了，拖了这么久非常抱歉…

本期分析内容交由rkl后面来谈，来说说在此这段时间拉斯组都做了点啥吧。

动画第三季完结了，年番动画的翻译追更真的不容易，追更两年的翻译，是无数黑眼圈的积淀；小说22卷出了漫画版，我们也做了翻译，目前还在更新连载；后面还有if系列小说第三集，预计有片源了就开坑。

就唠叨这么多吧，我们下个翻译作品再见。

SAWAHIRO

20.12.07

7

各位SAO小说的新读者们，初次见面。

从第一卷SAO小说起追随到如今的各位旧读者们，好久不见。

很抱歉由于私人原因，我并没有撰写SAO第23卷的译者后记——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发布23卷译稿的时候第24卷已经出版数月，所以不论写怎样的内容，都一定会发生剧透的情况。还请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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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译者后记，首先从分析本卷新登场的魔女穆塔希娜开始。

从她登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强烈怀疑她和第21卷出现的转学生神邑樒是同一个人——然而在近半年的时间里，虽然我相当多的论述都是基于这一前提进行，但却一直停留在「基于剧情和直觉的推测」阶段。

直到撰写这篇译者后记的大约一周前，我翻看其他SAO小说读者的微博，才发现日本那边早就有人发现了二者为同一人的决定性证据——穆塔希娜【Mutasina】这一角色名从后向前拼写，正是樒——通称日本莽草的植物的拉丁文种名【anisatum】。我的确在刚读大学的第一年没有认真学习植物学——不如说我对植物学的兴趣始终不高，但看到一个植物的名字居然没有想到查询其拉丁语的学名，实在是很说不过去——自从我2012年翻译SAO的小说开始，还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屈辱。

那么这位魔女小姐的目的又是什么？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行动和过去四部（从SAO篇到Alicization篇）的黑幕有着一个根本差异，那就是把「桐人」（以及他的同伴们）作为「必须加以排除」的目标，并且「采取了积极地行动」（三个引号中的部分是重点）。

在我看来，她这样做的原因，既包括魔女本人「形而上」的思维，也包括了她背后的Kamura公司「形而下」的考虑。

先从「形而上」的部分讲起。第23卷中提到过，神邑小姐学习了国际文凭组织的大学预科课程——根据我对这一课程项目的查询，学生必须选择一个科目并完成一篇长度约四千字（即英文的单词数）的论文。这一论文的要求如下：

「（论文）让学生有机会探究一个自己有兴趣的客体，利用在课堂及日常生活中所学的知识技巧做出批评、研究和分析。这一项目需要学生的独立研究和论文写作能力。」

亚丝娜在第23卷中认为神邑转学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得到能表现出独具特色的内容素材而选择在归还者学校体验生活」。然而在我这个科研混子眼中，真相绝非如此简单——若是带着预设的论点进行实验，那么在实验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就会选择对自己的论点有利的结果，而有意识的排除对自己的论点不利的实验结果。神邑小姐精心准备的论文（没错，第23卷明确提到了美国的大学非常重视论文写作这一环节）中预设的论点，大家在看完本卷之后，应该已经知道是怎样的内容了。因此，她也就有足够充分的动机，将「意图攻略游戏，但绝不可能认同她的论点」的桐人团队从Unital Ring这个虚拟世界中永久驱逐出去。

接下来则是「形而下」的部分。各位应该都看过2017年上映的剧场版《Ordinal Scale》。Kamura公司作为Augma的制造商和虚拟偶像尤娜的运营方（同时也大概率是Ordinal Scale这一游戏的开发和运营者），当它在2026年上半年带着AR设备的概念打入市场的时候，显然有着在虚拟世界游戏的领域分一杯羹的意图——但这一意图，由于Ordinal Scale游戏引发的混乱，无疑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挫折。因此，Kamura公司在这一情况下重新打入这个市场的最为简单有效的手段，就是彻底砸烂现有的游戏业界，再从中夺取尽可能多的用户——这是一个大家很熟悉的套路：「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当然，这一操作成功的可能性，则是建立在SAO作中几乎全部的游戏都建立在The SEED这一开源程序包的基础之上。

回到故事本身。神邑小姐和她背后的黑幕有多大的可能实现他们的野心呢？在我看来，至少在「将桐人团队这一阻碍因素从这个世界中驱逐出去」这个战略目的上，他们有着足够的优势。首先，桐人团队大多数成员的信息，哪怕是对VR游戏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都可以从市面上公开发售的《SAO事件全记录》中了解到相当多的部分。其次，如果神邑小姐的背后就是UR这一事件的黑手，也可以解释魔女已经掌握了和当前游戏攻略进度远不相称的控制系魔法（作为对比，桐人的单手剑熟练度被重置到了100）这一异常情况。第三，经历了UR事件最初两天对小木屋的两次攻击，桐人团队的核心据点无疑已经暴露。最后，便是神邑小姐本人就身处归还者学校，有着足够的能力获取第一手情报。

截止到第24卷，我较为感兴趣的内容主要在于川原准备将多少本不存在于Web连载稿，而是在文库本和剧场版中新增的设定归结于Kamura公司（如PoH登录SAO是接下了不明客户在SAO中杀死某个现实中无法接近的人的委托）。至于桐人团队能否实现他们从一开始就规划好的目的（攻略UR，将一切恢复原样）——至少在写下这篇译者后记的时候，请允许我持较为谨慎而不乐观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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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简要讨论的是本卷的另一个新角色，也就是整合机士团的团长（下文以团长指代）。川原曾经表示过他在思考是否要让优吉欧复活，以及一旦复活的话应该是怎样的形式——因此团长于本卷登场之后，也引发了诸多猜测。在我看来，如果复活的是优吉欧本人，或者是有着优吉欧记忆的，其他对桐人持友好态度（也就是在后续剧情中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一边）的角色，那么面对桐人时不应该摆出如此神秘的态度。而在对话中突然变换自称（从Boku改为Watashi），在我看来也存在向桐人刻意宣言自己「其实并不是优吉欧」。基于上述论证，再加上川原（在我看来）并不擅长设置重复角色的创作特征，一个候选自然而然的浮出了水面——Administrator。如果将这个推断向前再进一步，我甚至会提出团长一直存活到了加速世界的时间点，并且（大概率是）窃取了白之王的身体的推断。然而上述的推断最终是被证实还是证伪，终究还是只能仰赖SAO和AW的后续内容——最快也要等到半年甚至一年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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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后记的最后，我想要谈一些私事。新冠疫情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彻底改变了我这一年的生活，从7月起就陷入了和老婆两个人24小时照顾婴儿的情况（没有任何一方的父母在场支援），而自己的工作也几乎完全处于停顿状态。如今2020行将结束，去年还打算在美国再做几年科研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呆在这个毒窟（F*CK DONALD TRUMP）的想法，只想合同到期赶紧跑路。当然照顾婴儿的这半年里我最大的心得，应该是川原这个文科生很可能在创作Alicization篇的时候，错把人类DNA层面0.02%的个体差异当做了灵魂层面的个体差异了吧（当然我们也不能对他要求太多）——现实世界中的新生儿灵魂（也许是神经系统活动的一种概括吧），无疑和UW里一样有着遗传自父母的部分（从微观层面来说，有可能是碱基或组蛋白的表观修饰）。至于我们被这个四个多月体重翻了一倍还多的熊孩子搞的每天三点之前都别想睡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们下一卷再会吧。

rkl

2020.12.07

UT Health San Antonio

Texas, United St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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